近日,上海迪士尼推出玲娜贝儿中秋限定毛绒玩具,因其商品图显示,玲娜贝儿身着“左衽”的汉服,而引起争议。
为什么会有此争议呢?因为很多人认为“左衽”的汉服是丧服。
据《礼记•丧服大记》中的记载:“小敛大敛,祭服不倒,皆左衽,结绞不纽。”的确坐实了“左衽”是丧服。
这是因为“右衽”的设计,是出于右撇子将左衣襟拉于衣装右边并系带较为顺手、方便,而帮死者穿衣,不需要再解开,所以以“左衽”设计。
但是,现实中的古代,人们对于“左衽”还是“右衽”并不是那么在意的。
要说“左衽”、“右衽”,就得从“黄帝垂衣裳而治天下”说起了。所谓的衣,在《释名•释衣服》中提到:“凡服上曰衣。衣,也。人们依以芘寒暑也。下曰裳。裳,障也。(有点像裙子)”。
“衽,衣襟也。从衣,壬声。(指衣服胸前交领部分,也指衣的两旁掩盖下裳与上衣交际的地方)”
商周延续了上衣下裳的基本服装形制,且上衣“一般多为窄袖、紧口、领子缘有宽边,以对襟为主,也有偏衽的式样。至此,我国最原始、最基本的服饰图案与服装形制确定下来了。
当时“左衽”、“右衽”并没有被赋予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不同人的生活习惯不同,而被引用。
中原地区汉人的祖先为方便右手活动与衣装穿脱,所以选择门襟右开——右衽服装。
而游牧民族,常年生活在马背上,养成了左手持缰(绳)、右手使用武器的习惯,在实际情况中,可以空中左手来做事情,左衽服饰更方便左手往左怀里取放物品。此外拉弓时穿着左衽服装较为便利。因此,所以的胡服多是左衽服装。
但是适应于狩猎活动的“左衽”,由于社会转型进入农耕时代而被“右衽”所取代,此乃后话。
春秋战国时期,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将裳改成了裤,上衣则由原来的宽袍大袖变为“褶服”。褶,音袭,左衽骑射服。
左衽胡服从“胡服骑射”之后,越发地被中原地区的汉人服饰所接纳。上至头冠、左衽衣装;下至皮带带钩、裤靴都将胡人服饰学习得淋漓尽致,而且在这一历史时期有很多的陶俑、绘画作品都展现出了左、右衽并存的汉族服饰。以此为机,左衽胡服就这样进入了中原。
汉、唐时期,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存在着大量的“左衽”服饰。《后汉书·五行志一》记载:“灵帝(汉灵帝)好胡服、胡帐、胡牀、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族皆竞为之。”
在东汉末年,著名的画作《文姬归汉图》中蔡文姬也是身着“左衽”服。
到南北朝之时,北朝以胡服定为常服,至北齐时,左衽服装则成为社会上很普遍的装束了,且绝大多数的汉人都喜欢穿着,甚至还用于礼见朝会。
《北齐书·王紘传》中记载:纮进曰:“国家龙飞朔野,雄步中原,五帝异仪,三五殊制,掩衣左右,何足是非。”
到了唐朝,民风开代,包容度极高,当时的人们普通会穿着胡服,《唐书·五行志》中记有“天宝初,贵族及士民好为胡服胡帽”等字句。
《唐书·舆服志》中记载:“中宗后有衣男子而靴如奚、契丹之服”。
因此在汉至唐阶段,左衽服装已经成上至贵族下至贫民的日常装束,而且还是美的象征。
明朝时,虽然朱元璋废除了元朝遗留下来的“胡服”,恢复汉服。但当时的汉服,还是以唐装为基础,保留了大量的胡服元素,所以明代女装中仍有大量左衽款式。
公元 1488 年,朝鲜的一位中层官员崔溥从明朝回去后,说出此行的见闻:“江南人皆穿宽大黑襦袴,做以绫、罗、绢、绡、匹缎者多;或戴羊毛帽、黑匹缎帽、马尾帽,或以巾帕裹头,或无角黑巾、有角黑巾、官人纱帽,丧者白布巾或粗布巾;或着靴,或着皮鞋、革翁鞋、芒鞋;又有以巾子缠脚以代袜者。妇女所服皆左衽。首饰于宁波府以南,圆而长而大,其端中约华饰;以北圆而锐如牛角然,或戴观音冠饰,以金玉照耀人目,虽白发老妪皆垂耳环。江北服饰大概与江南一般,但江北好看短窄白衣,贫匮悬鹑者十居三四,妇女首饰亦圆而尖如鸡喙然。自沧州以北,女服之衽或左或右,至通州以后皆右衽。”
可以说,左衽服装在明代弘治元年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从江南地区的“妇女所服皆左衽”一直北上至沧州,右衽女装才出现并与左衽女装相伴相生。
满清时,着旗袍,满语称“衸”,其样式为圆领,大襟左衽,束腰窄袖,有的带箭袖,有扣攀,下摆四面开叉,便于鞍马骑射。
清朝时的太平天国是我国历史上唯一具备服饰制度的农民政权。其普通妇女则穿由各色绸缎制成的长袍。样式以圆领为主,领口开得很小,腰身也比较合体,下摆部分较为宽松,衣长过膝,左衽。为了活动方便,常在下摆开衩,或开在两侧,或开在中间。
民国时期,西方文化进入中国,西洋服装又具有“男左女右”的特点,所以当下社会,衣襟左开或是右开,随处可见。
我们回到这次玲娜贝儿的问题上。虽然说的确有“左衽丧服”的说法,但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服装的实用性,远胜于所谓的“礼法”。从赵武灵王至今千余年来,人们不断地改进服饰,让自己穿着更为舒适、方便,不断地淡化“左衽丧服”的观念。
虽然说我们应该继承和发扬民族文化,但是古人尚且对“左衽”、“右衽”之分不屑一顾,而如今一些一知半解的人,却拿此大做文章,为博眼球,去批判左衽服饰,实在是不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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