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
·作者:君鸽
新浪微博/ @少女君鸽
作者有话说:
构思这篇稿子的时候,杭州的桂花正是浓郁之时。
坐在家里闻着桂花香,我一点一点地写下了这个有点温暖的故事。
毕竟,他们此后还会有无数个明天。
#01
花火の工作室
茶社这天来了个不一般的客人。
温阮在休息室换工作服的时候,听到有人这么讨论着。
有多不一般?
据旁人所说,那人气质文雅,皮相好,骨相更甚。看着打扮朴素,但从一辆轿车上下来,似乎出身名门,是个富家子弟。
也是因此,在茶社工作的小姑娘们全兴奋起来,一边讨论着,一边迅速换好衣服,想在空闲的时候赶去前厅一睹真容。
没过一会儿,更衣室的女孩儿们就都走光了。
只余下温阮。她换好禅服,背起古琴,走向了另一扇门。
此时茶社刚开门,店里还未有客人入席,正好给了温阮试音的时间。
她将琴置于主台的桌面上,轻轻地拆开防尘袋,坐在了竹子编织的草垫上。
她屏气凝神,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覆上了琴弦。
低沉有力的琴音自温阮手指间流出,缓缓而至,弥漫在整个茶室。
试音还没结束,小雅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阮阮,快,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她冲上台拽住了温阮的手腕。
琴声戛然而止,温阮还没回神,人就被小雅拽着冲出茶室,一路小跑到了前厅。
温阮有轻微近视,远远地看着站在前厅等待自己的身影,只觉有些眼熟。
直到走近看清楚对方长相的这一刻,她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02
花火の工作室
算起来,他们已经四个月没见过了。
温阮看着钟意,眼眶慢慢地泛红。
思绪也飘到了很久之前。
大一那年,温阮从古琴老师那儿得了一张难得的大师演出票,周六下午早早地坐上校车赶去了市中心的剧院。
奈何天公不作美,进会场前晴空万里,两个小时后,就天雷滚滚,天降了大雨。
站在剧院门口,没带伞的温阮长叹了口气。
她的视线不经意往旁边一瞥,恰好看到了一张锡剧演出的宣传海报。
温阮跑去了售票处。
她从小就喜欢传统文化,昆曲京剧听过不少,但头一回听锡剧。而这场的观众也有特色,上了年纪的人不多,和她一样的年轻小姑娘竟占比一半。
她入了场,坐在旁边一个自来熟的女孩子碰了碰她的胳膊:“哎,你也是钟意的粉丝吧!”
“钟意?”温阮摇摇头,“我就路过看看,不是谁的粉丝。”
哪想那女孩儿突然兴奋,拉起温阮就开始介绍钟意。
什么锡剧传承人、汉服走秀模特、微博古风知名博主……
温阮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十五分钟后,剧总算开始了。
温阮望着台上,只见钟意念着上场诗,一步一步,走向了台中央。
身姿优雅挺拔,神态自若。
温阮有些意外。
没承想钟意竟这般惹人注目,长得好,戏唱得也好,还同她一般大。
温阮记住了“钟意”这个名字。
后来回到学校,她又在社团招新的场地里看到了钟意的海报,这才知道,他是她同校的学长。
大概光芒四射的人总会让人不经意地想要留意,温阮明明一向不喜欢社交软件,却破天荒地下载了微博,将钟意放进了关注列表。
他时常发一些生活日常。
温阮一点点地捕捉着他的信息,寻起他的轨迹。
看他爱吃学校三号食堂的糖醋排骨,温阮就定时定点地出现在窗口前,抢一份同款。
看他喜欢在图书馆后面的篮球场上运动,温阮就总拉着室友夏夏去图书馆刷六级题,长期驻扎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为的就是看他肆意奔跑在球场上展露的笑容。
看他在某家汉服店铺当模特,她就熬夜蹲点在店里抢现货,为他贡献销售量。
每每看她这样疯狂,夏夏总会吐槽一句:“看了一场演出就成了暗恋狂热者,真不理解你。”
温阮撇撇嘴,只对夏夏耸耸肩:“大概这就是一眼定终生。”
#03
花火の工作室
事实上,有个秘密她一直没和夏夏讲过。
其实早在看他演出之前,她就遇见过他。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六月,原本气候干燥的江城破天荒地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温阮的人生,也在这一年迎来了一场重大变故。
一直身体健康的母亲莫名其妙地没了食欲,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的肠胃不适,没想到过了三天,她的症状越发厉害了。
从起初的没有胃口,变成明明已经很饿,却一口东西都吃不下。
发觉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后,温阮陪着母亲去了市中心最好的医院。
问诊室里,医生反复查看着拍好的片子和化验的报告,眉头皱在一起。
“你们要做好准备……是食道癌。”
食道癌。
三个字,犹如千斤顶,砸碎了温阮的心,砸碎了一个家庭。
母亲很快就住进了医院,但病情也比想象中发展得还要快,还要猛。
不过四五天,人就因为化疗消瘦了一圈。
医生说做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就算成功,后期也会复发。但不做手术,癌细胞会长满食道,到了后期就会连水都无法下咽,只能等死。
知道这些的温阮心情复杂地回了病房,照料着母亲入睡后,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
站在医院大门口,温阮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了路边。
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呆滞地望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反复思考着手术问题,久久没下定决心,而眼眶也逐渐泛红。
就在温阮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男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嘿,你还好吗?”
温阮闻声抬头看去。
问话的少年眉清目秀,冲她温柔一笑:“需要帮助吗?”
温阮愣了片刻。
她回过神来,冲他摇摇头:“我没事,谢谢。”
“真的没事?”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了她。
温阮没收,他便轻轻地放在了旁边。
少年什么都没说,静悄悄地离开了。
温阮看着那包纸巾,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不受控制的眼泪拼命地夺眶而出。她双手掩面,抽泣起来。
母亲确诊她没哭,母亲化疗她没哭。
单亲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温阮一向很坚强,小时候摔断了胳膊都未曾掉过泪,甚至在母亲确诊食道癌的那天,她也能笑着抱紧母亲,安慰她说:“肯定有办法治疗的。”
可这天,被陌生人问了一句你还好吗,被递了一包纸巾,温阮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就断了。
她哭得泪眼婆娑,肩膀一抖一抖颤动着。
也是这个时候,少年又折了回来。
他脱掉身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了温阮的头上,柔声说道:“我不知道你遇见什么难事了,如果想哭,就放声哭吧。
“我在这儿挡着,不会有人看到的。”
他的声音温柔而有力,让温阮感觉鼻尖越发酸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是她哭累了,抬手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痕,从他衣服下钻了出来。
她刚想说“谢谢”,少年就递了杯奶茶过来:“喝点甜的吧。”
温阮再次愣住了。
八月末的天暑气消散了些许,带着点儿秋意的凉爽的风,悄悄地拂过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一小截淡淡的眉毛。
而同他四目相对时,少年笑了。
眉眼弯弯似皓月,温柔到了她心底,只可惜那时她忘了问他的姓名。
见她不哭了,少年说了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离开了。
温阮本以为,一生只有一次相遇的机会。
直到一年后——她无意看了一场锡剧演出,认出了钟意。
#04
花火の工作室
这两次的机缘巧合,足以让从未恋爱过的温阮被钟意深深地吸引。
所以她一看完演出,就开启了狂热小粉丝的模式,暗地里表达过许多次对他的爱慕之情。
但暗恋终归是苦的。
每每在学校里偶遇到钟意和其他女生说笑,看到别人正大光明地送水、送零食,温阮总会忍不住想——如果她上前去叙旧,问他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他曾安慰过她,这样会不会很突兀?
这样的想法多了,温阮也有点儿跃跃欲试。
于是,十校联赛的时候,温阮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去了篮球场。
她盯着在场上飞扬奔跑的钟意,心里构想着一会儿他下场,她就立刻冲上去送水,然后很自然地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钟意一下场,温阮刚往前迈了一步,身后就突然冒出来好几个女生,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无一例外,大家都拿着一瓶水,齐刷刷地递给钟意。
温阮愣在了原地,只见钟意笑着,对她们说了声“抱歉”,然后朝着她所站的方向走来。
那一刻,温阮打起了精神。
她以为他也认出了她,欣喜万分地迎上去。
“钟意,你好,我是温阮,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一年前你在医院门口……”
然而,没等温阮说完,钟意就掠过了她。
是的,他只瞥了她一眼,就同她擦肩而过,走向了她的身后。
那里站在另外一个女生,他对她说道:“走吧,拍摄要迟到了。”
温阮的满腔欢喜都落空了。
她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离开球场时将那瓶水丢进了垃圾桶。
这一次的被忽视,让温阮颓废了好几天,也放弃了主动搭话这条路。
就在她决定继续回归到从前默默关注的状态时,一场小意外,成功牵起她和钟意之间的线。
那是某个星期天的下午,温阮背着古琴刚从练琴房里出来。
她慢悠悠地走在那条通往宿舍的必经林荫大道上,身后突然冲过来一辆自行车,不偏不倚地撞向了她的后背。
温阮连人带琴摔倒在水泥地上。
肉体虽然疼痛,但比不上琴砸在地上“砰”的那声的心痛。
温阮顾不上自己,连忙将地上的琴抱起来。
挂在琴上陪了她多年的吊坠已经被摔得稀碎,她心疼极了。她刚想发火,一抬头,看到钟意皱着眉头,慌里慌张地说道:“对不起,同学,我今天刚学会骑车,刚才从下坡冲过来,一时没刹住……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钟意追问着,伸手将温阮从地上扶起来,这才发现她的手肘有些许擦伤。
“我送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钟意说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他愣了愣,连忙从地上将吊坠的碎片捡起来:“我有认识修复玉器、瓷器的人,这个我可以帮你修好。”
温阮:“真的?”
“真的。”
钟意肯定的语气让温阮松了口气。
这是姥爷送她的礼物,她一直挂在琴上。看它碎了,方才有一瞬间她差点就哭了。
她抿抿唇,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抬起了头。
“走吧。”
“嗯?”钟意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要送我去医务室吗?”温阮反问,话音落下,她便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这女生,有点好玩。
钟意看着她的背影,回过神后连忙扶起栽倒在一旁的自行车,小跑着追上她。
“同学,我叫钟意,你呢?”
“温阮。”
#05
花火の工作室
后来在医务室里,钟意主动加了温阮的微信,说修复好吊坠后联系她。
也是这天之后,温阮就时常盯着他的对话框思索着如何开启话题,如何展现自己,如何和他拉近关系……
好在,吊坠的修复工作没那么简单,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温阮都有借口找钟意。
起初两个星期,只要温阮一发消息,不管发的是什么内容,钟意都只会回一句:“吊坠修好了我会第一时间拿给你的。”
每每如此,温阮就不知道回些什么了。时而说自己不着急,又时而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修不好了,在同我拖延时间?”
哪想钟意特地从学校跑去了城西的修复店,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你看,师傅说了,肯定能给你修复好。你放一百个心吧!”
温阮瞧着视频里钟意认真发誓的模样,嘴角止不住地上场。
她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冷着脸道:“凡事都有意外,万一修不好呢?”
钟意急了:“那我赔你!”
温阮抬眸对视上了钟意的眼睛:“赔什么?”
“赔你一个新吊坠,样式随你挑。”
“原来是赔这个……”温阮拉长了音调,笑了起来:“我刚以为,你要把你赔给我。”
话音落下。
视频里的钟意愣住了,耳根迅速泛红。
一旁正在修复吊坠的老师傅也咯咯地笑起来,打趣道:“小伙子,你说这个吊坠,我是能修好,还是不能修好?”
这下,钟意可不仅是耳根红了。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整个人像是红透的樱桃,连忙对着镜头匆匆地说道:“我……我先挂了!”
“嘀”的一声,微信页面跳回到了钟意的对话框。
温阮捧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歪倒在了床上。
这天过后,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温阮开始频繁地在微信上找钟意聊天,也不再只围绕吊坠而展开话题。
她会分享自己的歌单,钟意也会配合说这几首他听过,他很喜欢。
她会给他朋友圈发的美食照点赞,钟意也会主动私聊她,告诉她地点在哪儿,什么菜品好吃。
她说不会做英语六级题,约钟意出来讲题,他也会欣然答应。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亲近起来。
所以,当温阮看到钟意站在教学楼门口等自己的时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纵然周围的女生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她也能泰然自若地走向他,在众人诧异又羡慕的眼神里,故作镇定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钟意笑笑:“给你。”
他伸出手,那枚吊坠完整无缺地躺在他的手里。
温阮眸子一亮:“你还真的给修好了!”
钟意点头道:“我说话算话吧。”
“算。”温阮点头,但随即,她就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了。
开心的是,吊坠修复得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难过的是,钟意欠她的还上了,后面会不会就不同她联系了。
温阮的脑袋垂了下去。
钟意察觉到了异样:“都修好了,你怎么还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温阮撇撇嘴,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她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修好了,你就不用赔我了。”
刚跟上她脚步的钟意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握紧了那枚吊坠。
#06
花火の工作室
事实上,温阮想多了。
还了吊坠,她和钟意也始终保持着联系。
不仅如此,钟意还主动找上了门。
星期五下午,温阮正躺在寝室里闭目养神,手机叮咚一声响,她收到了钟意的求救信息。
“今天有课吗?没有的话,能帮个忙吗?”
“怎么了?”
“我在拍汉服嘉年华的广告,和我搭档的女模特身体不舒服来不了,你能救个场吗?”
救场拍摄……
温阮迟疑了。
她是个不喜欢出镜的人。
但钟意那边再次发来了消息:“拜托了,我认识的女生不多,只有你比较适合。”
温阮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按照钟意的要求,带着古琴去了现场。
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就瞧见了穿着汉服的钟意站在门口冲她挥手,仿佛是看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温阮被拉着去做了妆造。
钟意一直坐在旁边陪着她,看她描眉,看她戴簪,为她讲解一会儿的拍摄流程。
“我们有个场景设计是我站在亭子里,你和姐妹放风筝,没看到我,笑容满面地冲过来,结果撞进了我怀里,为了防止你惯性摔倒,我会搂住你的腰。”
“搂腰?”
“嗯……你介意吗?”钟意不好意思地问道。
温阮摇头:“不介意,我只是觉得这动作,有点霸总。”
钟意松了口气,倏地笑了:“不介意就好。”
话罢,他抬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温阮。
她本就学古琴,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古典气息。此刻身着汉服,韵味更显了一些。
他有些出神,直到导演喊道:“做好妆造来这边哦!”
钟意这才连忙收回了视线。
温阮做完妆造,就准备开拍了。
两人在正式开拍之前模拟了很多次,都觉得万无一失,却不想现场竟然是——
温阮根据摄像大哥的提示举着风筝朝着亭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身后的几个女生,让她们快一点儿。
因为没看前方,她一脑袋撞进钟意的怀里。
但……
撞进怀里的那一刻,钟意的唇却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湿热的触感让温阮打了个激灵,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在裙摆上,整个人朝后摔去。
钟意手疾眼快地去扶她,也没能第一时间拽住。
一个猝不及防,温阮摔下了台阶。
“温阮!”钟意惊呼一声,连忙冲了过来。
其他准备拍摄的模特也纷纷跑了过来。
温阮连忙摆手:“我没事,没事。”
钟意却皱起了眉头:“什么没事,你试试看脚还能不能动?”
温阮照做了。
没想到真被钟意说中了。
她的脚踝痛极了,而钟意从她的表情里知道了答案。
“今天恐怕拍不了了,实在抱歉。”他侧过头对着工作人员道歉。
温阮还没来得及说话,钟意突然弯下腰,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后来温阮想起这一幕,始终都记得,她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听到他有力的心脏跳动着,一次比一次快。
而鼻翼间,满是他身上的清香。
那一刻,她是如此地渴望时间可以慢一些,他走得可以慢一些。
唯有这样,那份温暖才能长久一些。
#07
花火の工作室
只可惜,医院就在拍摄公园的对面,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
钟意抱着温阮,让她坐在长椅上,去给她挂号。
等叫号的时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自责:“这是第二次,你因为我受伤了。”
“说得好像你是故意的一样。”温阮笑了笑,安慰他,“意外事故,不必介意。”
钟意张张嘴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叫号机器突然响了。
温阮起身,钟意扶着她,两人一并走进了诊室。
好在,温阮的脚伤无大碍。
医生开了一些涂抹的药膏,让他们在外面取药之后先上一次药再出医院。
于是,等候叫号区内,温阮坐在长椅上,钟意蹲在她面前,将药膏涂抹在自己手心中化开,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脚踝上。
钟意按照医生说的使用方法,不停地揉搓着。
“怎么样?有发热的感觉吗?”他问。
温阮点点头。
钟意略微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与此同时,温阮垂眸望着他,疑问道:“钟意,你说你这算是占我便宜吗?”
钟意慌了:“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帮你上药!”
“那刚才呢?”
“刚才?”钟意疑惑了几秒钟,恍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一瞬间,钟意脸颊爆红。
“那个……我是不小心的,你不要介意!”
“我要是介意怎么办?我可从来没被男生亲过。”
“呃……”
钟意沉默了。
他的脸肉眼可见更红了一些。
温阮“扑哧”一声笑了:“好了,不逗你了。”
这下,钟意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他有点儿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我发现你总能让我手足无措。”
温阮顿了一下,耸了耸肩:“我就当你这是说我特别。”
特别。
听到这两个字,钟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抬起头,看向温阮。
少女肆意地笑着,脸颊两侧的小酒窝看起来有几分俏皮,就仿佛是荒芜的沙漠里长出了一株漂亮的玫瑰,引人注目,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钟意心上一软。
“是挺特别的。”他仿佛在喃喃自语,明白了心动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那次骑车撞了她,她盯着吊坠发呆,又似乎是她在视频里开玩笑说把他赔给她……
钟意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动心了。
#08
花火の工作室
那天的那个话题,钟意没继续下去。
因为说完温阮很特别后,她用着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在那一刻心生怯意,连忙避开了她的眼睛。
他怕唐突,只想着日后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
慢慢来,总显得可贵真诚。
却不承想,那天过了之后,温阮失踪了。
钟意发给她询问脚伤是否好一些的消息,她迟迟都未回复。起初他以为她没看到,可接连好几天,他都没在学校碰见过她。
这太奇怪了。
钟意忍不住担心起她,只能找上她的室友夏夏询问情况,这才得知那天送她回了宿舍后,她本来开开心心地坐在寝室里和夏夏聊天,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顾不上自己的脚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直接离开了学校。
那天过后,大家都没再见过她,也没联系上她。
听到这个消息的钟意,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和温阮的交际圈只限于微信和学校,她不来学校,微信也不回,他到哪里才能找到她呢?
好像除了等,再无他法。
钟意害怕又担心,忐忑地过了两个星期,温阮终于有了消息。
但——
却是一张挂在校园公示墙,有关温阮休学的公示单。
看到的时候,钟意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
他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却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为什么休学,是什么时候回学校递交的申请。
而钟意那时没开口继续的话题,似乎再也没有了机会。
就这样,四个月过去了。
某个星期六晚上,一直提不起精神的钟意被另外一个学校的好友拉去聚餐,说是让他放松放松。到了现场,他才发现这是一场交友大会。
不熟悉的男男女女坐在桌前聊得火热,但钟意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百无聊赖的他,随便对付了一下前来要微信的女生们,坐在角落里习惯性地点开了温阮的朋友圈。
四个月以来,他每天都会看一看。
看她有没有更新状态,或者是,看她有没有把他删除好友。
这天,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动静。
钟意叹了口气,还没回过神,朋友却突然凑了过来:“咦,你也去过满觉陇茶社?”
“满觉陇茶社?”
“对呀,这女生的古琴弹得很好,好像就是你们学校的,只不过休学了,好像很缺钱的样子。”朋友指着温阮背景墙上的照片说道。
“你确定是一个人?”钟意惊呼。
“确定,这气质,很难有人和她相像吧?”
#09
花火の工作室
第二天一大早,钟意就开车上了满觉山。
在山顶最幽静的地方,找到了朋友说的那个茶社。
他满怀期待,又怕温阮不在这里,一路心情忐忑地走了大厅。
“你好,请问温阮在吗?”
“阮阮?在的,在的。”
台前的小姑娘连连点头。
钟意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大约等了十分钟,钟意瞧见了那个消瘦的身影。
她被人拉着急匆匆地从侧厅冲了过来,神情有些茫然,却在看到他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钟意原是想说“好久不见”,可看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你过得好吗?”
温阮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她冲他淡淡地一笑:“挺好的。”
她的眼神里透着疲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大厅不是叙旧说话的好地方,于是钟意侧目,对着前台道:“我想要她弹琴,可以吗?”
“可以的,这位先生。”
于是,温阮带着钟意去了这儿最好的茶室。
坐在榻榻米上,打开落地窗,刚好是一棵芬芳馥郁的桂花树。
钟意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温阮。
他知道了她突然休学的真相——
温阮的母亲有食道癌,很早之前做过一场手术,本以为后期好好养护着,就能维持下去。却不想突然复发了,且情况不容乐观。
温阮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带着母亲重新住进了医院。
此前的化疗和第一次手术差不多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这回,温阮只能向亲朋好友们借了一笔钱。
可惜的是,在医院勉强维持了一个月,母亲就去世了。
温阮处理母亲的身后事,无暇顾及学校,也没心情顾及。
而为了尽早还上那笔医药费,温阮做了休学的决定,找了多份兼职。
至于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温阮只苦涩一笑,摇摇头:“我现在的生活一地鸡毛,太狼狈了。”
钟意如鲠在喉。
鼻尖的发酸,眼眶的泛红,他清楚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温阮,我是个不擅长安慰别人的人……”钟意顿了顿,继续说,“但请你相信,日子不会一直坏下去,你总会触底反弹的。”
“真的吗?”温阮半信半疑地看着钟意。
“真的。”钟意肯定道。
他想了又想,总算是鼓起勇气,对视上了那双动人的眼睛。
“温阮,”他问,“以后你的生活,可以有我一份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想照顾你,温阮。”
温阮微微一怔。
此时此刻,窗外秋风摇曳,桂花香满室。
茶室内的他们四目相对,掩不住的爱意逐渐在小小的房间里变浓,从彼此的心口跃上了眉梢。
温阮没想到,原来她的暗恋早已变成双向。那日医院里他说的特别,不是顺着她话题的随口一言,而是真的觉得特别。
温阮望着他,停了片刻,笑着点点了头:“好。”
至于那些从前的暗恋时光,单向奔赴过的心意,温阮觉得,不如往后同他慢慢地讲。
毕竟,他们此后还会有无数个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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