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之第一次做饭

作者：高永翠

上学，我毫不费事地适应了，每天的午餐却成了大事。全家人外出劳动，平时地里活不忙还好，总会有人先回来做午饭，方不耽误我下午上学。到了农忙时节，一切就得紧地里的活先干，有时母亲边计划着回来烧饭，边急着手里的农活：明天牛轮到我家耕地，今天这稻子必须得割完，连夜上水，才不耽误明天的活，否则又得等五天，这农忙季耽误了庄稼那还得了！再割会吧。可怜的我放学后写完语文作业妈妈没回，写完数学作业，妈妈还没回，我一遍遍跑到屋头去张望，马上维珍就要来邀我一起上学了，唉……妈妈还没影儿。我自己做饭吧!

一不做二不休，我立刻找来米箩在米缸里舀了两碗米，做什么菜呢？我望着挂在屋檐钩子上满满一篮苋菜，出神地想：这么一篮菜，锅是装不下的吧，搞半篮下来洗……刚八岁的我一手挎着半篮苋菜，一手提着米箩去小塘边淘米洗菜了。塘边无人，我急忙把米箩在水中花了两花，立刻雪白的米汁就流散开去，我又学着大人，把米箩中的米用劲搓洗了下，直到淘米水清了才罢手。半篮子菜对我来说体积太庞大，我一股脑儿把它们摁在水里，用手使劲揣了揣，看着水一遍遍漫过篮沿，我想这菜肯定洗干净了，小鱼闻见米香菜香，摇着尾巴来觅食，今天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耍了，我要做饭去了。

我拎着湿漉漉的菜篮米箩一溜小跑回家了，箩底沥下的水打湿了我的衣服和鞋子，我可顾不上那么多，做饭，做饭去！还没有锅台高的我，借助凳子把米倒进锅里，胡乱放点水，盖上锅盖便开始烧。我跳到堆满禾草的锅洞边，捞起一团草塞进锅洞口，颤索索地摸出火柴，凑着黑皮的地方一划，浅浅的一道划痕，啥火花都没，再擦，还没火，我内心焦急万分而又恐惧不安:点着火才能做上饭，要不然下午上学就要迟到了，可划着火烧到手咋办？这火柴梗这么短！我边斗争着，手却没停，汗不自觉地冒出来了，来回几趟，我豁出去了，手上一使劲，“哧”火柴杆头开花冒火了，手指头迅速感到灼热，我咬着牙把火柴往草团上一扔，好在是软稻草，干燥无比，草团一下就着了，火迅速蔓延开来，我手忙脚乱捞起火钳，一个劲儿把草团往锅洞里推，草团翻个身，火光一亮，转眼便萎了，我又急忙拽点草塞进去，火终于又亮了，来回几次，我的心定多了，开始有序添草旺火，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锅下太平，就在我的心刚定下来，锅上却大乱，白花花的热气“扑扑”冲开锅盖缝直往房顶去，伴随着尖叫声有白汤从锅盖下蜿蜒开来，妈呀，咋回事啊？我急得六神无主，慌忙爬山凳子，冒着热气想拖开锅盖，可又怕白汤继续蔓延，好烫人的……就在我惊慌失措时，热汤热气却萎了，不再咆哮，我拍拍胸口既不敢上前看个究竟，又不晓得下一步该如何继续？我呆坐在门槛上无头无绪，哪里想到做饭会有如此可怕的经历呢！天天看奶奶做饭，没看到有这么骇人的一幕啊！过了会儿，一切归于平静，我悄悄贴耳听，锅里已经毫无动静，饭好了没？要不要再烧？我迟疑着又一次进锅灶内，草灰已经变白，满满地塞了一锅洞，我用火钳试图拨拉个空来，再把草团扔进去，就在我要点火时，哈，草团着了！原来还有底火没灭，我小心地一边少添草，一边注意锅里的动静，嗬，没有水嚣气横了，渐渐地，锅里有“噼里啪啦”的声响伴着饭的香味弥漫开来，哦，是饭的香味，我做好饭了！

一鼓作气，接着炒菜。我揭开灶上更大的一口锅，探着腰舀尽锅里的水，草草倒点菜油，一咕噜翻身下凳，照老一套开始点火烧锅，一会儿，油锅里的油开始尖辣辣地叫，我顾不得许多，赶快爬上凳子，把菜篮高举，一翻篮子，菜哗啦翻进锅里，油却不叫了！我又飞快折过身，往灶下跑，火续上后，锅里的油和菜又开始快乐地唱歌，我爬上凳，用锅铲开始翻动菜，还没翻两下，菜又哑了，赶快续火……索性加些水盖上锅盖，专心添火吧，热气又蹿上房顶，我吸取教训，乖乖停下火，锅里才渐渐恢复平静。烧饭前担心不晓得如何做（多亏平时和奶奶在厨房的时间多才耳闻目染了一些做饭菜的基本步骤），做了后，经历这许多莫名其妙的环节，内心更忐忑，不晓得这一切的后果究竟如何？

我满满的一肚心思坐在门槛上，忐忑不安眼巴巴地等着大人们回家，我不敢揭开锅去查个究竟，等大人们来面对吧！这第一次做饭除了惊险就是担心。父母几乎是半跑着回来的，急忙张罗着做饭，边急着喊：“翠上学要迟到了！”我满腹心思怯生生地说：“饭做上了！”爸爸从廊檐下取下那剩下的半篮菜说：“那赶快炒菜！”我同样怯生生地嘟哝：“菜也炒了！”我不敢看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心里被满满的担心所包围。

“哈哈，翠丫头你真是能啊！饭做熟了，只这菜里还有沙子，咯到锅铲了，还钢啷啷响呢！”爸爸开心地开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丝毫不觉得开心，也许是预料到，从此后我就得走上为全家做饭这条路，再没有放学后去小塘边自由玩耍的乐趣，当然也不会有等饭的焦急了。

最忆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