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人民网-江西频道
鄱湖好,
清水生润草。
水面鱼儿游,
苍鹭使劲跑,
都说鄱湖好,
个个肚子饱。
对于李春如来说,候鸟是他对真善美的信仰,是他灵魂深处的挚爱,他习惯在巡鸟后,按照天气情景写一小段纪录,再配上一首词或者诗,这样的习惯坚持了40多年,厚积了1700多页鄱阳湖候鸟文化日记,他曾在日记中如此深情地写道:“我为了鄱阳湖的候鸟,为了鄱阳湖的湿地和一湖清水,守住了自己的诺言,守住了自己的信仰,更守住了鄱阳湖的春夏秋冬。把画一样的梦想种进了心田,使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信仰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我远离了诱惑,甘于清贫,忠于责任,愿于淡泊,深情于‘保护和救护候鸟’,让我获得了人间千秋传承的瑰宝——生态和自然……”。
其实早在南宋时,朱熹在庐山白鹿洞书院授徒讲学,就有感于“候鸟低飞、渔歌唱晚”的鄱湖美景,提出了“天地万物一体”的理论,将人类与世间万物视为自然界的生命共同体。
一千多年过去了,这种“共同体”的理念,一直在传承、传颂,77岁的李春如动情的说道:鸟是生命,鄱阳湖的生命与鄱阳湖的儿女是平等的。但李老怎么也想不到原先碧波荡漾的鄱阳湖,竟然“不合时宜”的干成了鄱阳“线”。他十分焦虑,日夜守护的候鸟们怎么办?
候鸟们或许也知,从晚三迭世末期(距今约1.8亿年前)经过漫长的山河巨变,在内外地质作用长期雕塑下走来的鄱阳湖,它宛如大瓢一般,接纳了江西省内的众多河流。这些流域宽广的河流不仅将浩瀚之水源源不断的输送进鄱阳湖,还将丰富的矿物质元素、腐殖质等营养物质带入湖中,为鄱湖万千生灵的繁盛奠定了物质基础。所以他们愿意飞越命途的万千山水,在鄱阳湖南风的召唤下,钟情于此,生息繁衍越冬。
按照正常的水文节律,每年的4-7月,在“五河”来水和长江干流的碰撞之下,鄱阳湖水位快速升高。彼时的鄱阳湖一望无际,浩瀚如海,而后在每年的9-10月进入枯水期,并持续到第二年的3月份,由于气候逐渐干燥,五河径流减少长江水面下降鄱阳湖水位也持续走低,通体一片的大湖“破碎”成众多小湖分散四周,湖滩显露,百草萌发,植被茂盛,鄱阳湖呈现出河相状态,人们形象地称其“洪时一片,枯时一线。”
这种“水无常形,吞吐有序”的独特的水文节律变化,造就了鄱阳湖水道、洲滩、岛屿、碟形湖、汊港等多样的湖区地貌,为种类繁多的湿地植被创造了多样的生存环境。在千万年湖光山色的变幻下,鄱阳湖的湿地植物们在“平水、丰水、枯水”有序转变的特殊水文节律,形成了中生、湿生、沼生、挺水、漂浮、浮叶和沉水等植物群落镶嵌分布的特殊格局。这些看似微小的植物们随着水位的变化枯荣交替,与微生物一起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初级生产力,为鄱阳湖生态系统中的生物金字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为万千生灵创造出得天独厚的家园,孕育出中国最繁茂的候鸟栖息地。
因此鄱阳湖被称为“候鸟天堂”。
根据野外调查结果和公开发表的文献资料记载:目前鄱阳湖湖区范围共生活有鸟类299种,占江西省鸟类总种数的62.16%。从鸟类的留居型来看,鄱阳湖生活的鸟类分为留鸟、候鸟、旅鸟、迷鸟四种类型。留鸟是全年均活动在鄱阳湖区,并在本地繁殖的鸟类,候鸟是随季节变化而迁徙的鸟类,分为夏候鸟和冬候鸟。
鄱阳湖水文水资源监测中心专家王仕刚告诉笔者,在正常的水文条件下,鄱阳湖的水位是逐渐下降,湖面的收缩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但今年的水位却是突进式的演变,鄱阳湖标志性水文站星子站从进入枯水位12米到极枯水位8米,仅用了31天时间。速度之快,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们措手不及。
干渴的土地在高温烘烤下,横七竖八的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一些尚且三尺宽的大鱼干瘪的躺在河滩之上,李春如老人心痛的对笔者说道,“今年的鄱阳湖农历六月就开始干涸,我在湖边生活了将近80年,从事候鸟保护40余年,从未见过这样让人焦灼的光景。”他告诉我今年幼鸟死的特别多。因为干旱,没有完全长大的雏鸟因飞行能力不足,难以在干涸的湖面上远距离搜寻水源,觅到食物,也难以在飞速的缩水速度中全身而退。有一个晚上,他行走两公里就捡到60多只鸟儿的尸体。掂在手上,轻得像把棉花,“没有吃的呀,哪里能长一点肉啊”。
他跟我们说道,往年这样的时节,小鸟们晚上会飞到湖边靠水的地方,因为这儿有很多小螺蛳,螺蛳壳不硬,钙质又丰富,非常适合幼鸟食用,饱餐之后的小鸟,渴了就喝草滩上的露水,吃饱喝足就到水里慵懒地洗羽,那是他夏夜里最欢喜看到的情景,但是今年,除了雏鸟可怜的尸体,他遇到的更多是奄奄一息的小鸟。一天他在湖边散步,在干涸的湖面上,三只小苍鹭奄奄一息,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救上来后,立刻放到有水的塘中。李老说,那可怜的小苍鹭进塘后是“哇哇”的大口喝水啊!
“鸟和人是一样讲究的,爱干净,他们喜欢活水,欢喜在清水里洗羽,但是今年,连死水都没有了,哪来的活水?即便是成熟的夏候鸟和留鸟,没有水,它们也没有生存的空间”李老无奈说道。
水是生态之基。夏候鸟如此,越冬候鸟更不敢想象。
生态学博士兰志春在已经干裂的庐山市流星山碟形湖上捡起地上渴死的蚌,心痛地说道“这么大的蚌,得多少年才能长成,一朝干旱,几年都难恢复。”他给我们普及,鄱阳湖在每年水位下降,湖面收缩时,鄱阳湖与“五河”尾闾相接的天然盆状凹地出现星罗棋布的“碟形湖”。这是一种只有在枯水季节才显露于湖盆中的季节性子湖泊,因形似汤碟而得名,具有特殊的地貌特征和水文特性以及复杂多变的湿地景观和丰富的生物多样性。
依高程的不同,“碟形湖”内各类型的生境如同梯田一般层次分明,候鸟在这里获得了丰富的食物和良好的栖息场所。
最靠近岸边的是裸露出来的洲滩,新长出来的苔草嫩叶成为了豆雁、白额雁等大雁的口粮;临近的泥滩地里,有环颈鸻、青脚鹬等鸻鹬类在寻觅着水生昆虫和底栖动物;高程更低的区域尚有浅水,白鹤、白头鹤等鹤类和小天鹅、鸿雁正在埋头挖掘淤泥中的苦草冬芽和其他沉水植物的根茎;从不远处的深水区,时常有反嘴鹬、白琵鹭列队而过,中华秋沙鸭、青头潜鸭等野鸭们游弋而来。而水最深的地方鱼虾集中,黑鹳、东方白鹳和鹭类等以鱼为食的高大涉禽发挥着腿长、嘴长、脖子长的优势,享受着美味佳肴。正是凭借着这样天然的优势,在鄱阳湖越冬水鸟不仅种类多,而且数量大,高峰期可达50万-70万只。
但是今年提前100多天的干旱,将这一生态系统彻底紊乱了。最靠近岸边裸露出来的洲滩,植被过早发芽,生长。过些天就会变老,纤维化,等到冬候鸟来临时,这些植物就变得不适合采食了。干涸之下的泥潭、浅水,安有完卵?
还有一幅景象让人堪忧,那就是浩浩汤汤的湖面如今成了青青草原,引来了无数游人。有鄱阳湖志愿者向我们反映,水褪去之后,很多人开车到湿地中,尘土飞扬,乱扔垃圾,甚至有人想一把火烧了水草,好露营。人工活动增多,对湖底的原生态破坏极大,更压缩了候鸟的生存空间。如此境遇之下,即便越冬候鸟如期而至,但这样的鄱阳湖能留住它们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兰志春博士说道,鄱阳湖今年的极端干旱,带来的影响绝不止于候鸟,也不止于今年一时,它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是延续的、连绵的、致命的,单纯依靠自然的修复,在短期内难以达到良好的效果,必须需要人工的干预和保护。
水是生命之源,鄱阳湖万千生灵需要倚靠的主要是水,没有水,何谈保护,更谈不上自然和生态。从古文献中可知,从大禹时代开始,勇敢的前人就在鄱阳湖开始了治水兴水的历程,历春秋、秦汉至今,可以说,鄱阳湖的治水实践也是江西历史开发兴隆的实践,无数事实也证明,水利工程在抗灾减灾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鄱阳湖,正在期待!(文/朱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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