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摆脱痴情护士，男子铤而走险导演“性猝死”，2001年湖南情杀案

2003年7月21日，湖南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该市会同县防疫站聘用干部叶信无期徒刑。叶信因为一脚踏两船，穿帮后被与他相守5年的恋人——会同县某医院护士许燕苦苦追讨情债。为了摆脱痴情小护士，2001年6月12日，叶信铤而走险，哄骗许燕服食下大剂量巴比妥类药物（俗称速可眠），致其死亡。尽管公安机关认定此案是一起谋杀案——许燕系叶信所杀无疑，可当地检察机关却以证据不足为由两次将此案退回重新侦查，而直到两年后法院才做出判决。

那么，叶信为何要杀害与他感情笃深的恋人，此案为何两年后才判决呢？

1977年，许燕出生于会同县若水乡，1994年初中毕业后进入原怀化地区卫校护士专业学习。1996年，许燕在原怀化地区第二人民医院实习时，认识了在那里进修的会同县的叶信。叶信比许燕大两岁，出身干部家庭，英俊帅气、能说会道。同是在异乡学习的会同老乡，叶信又对自己那么殷勤，许燕很快就坠入了情网。

1997年，许燕实习期满，他跟随叶信第一次去他家看望他的父母。农村出身的许燕本来就性格内向、不善言辞，见了叶信当干部的父母后不禁更加胆怯了。叶信的父母也丝毫没有把她这个乡下妹子放在眼里，连招呼也不屑和她打一个，许燕只好赶紧躲进叶信的房间连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叶信吞吞吐吐告诉父母许燕是他的女朋友后，他的父母顿时勃然大怒，自家出身高贵的公子怎么可能配那样一个来自山村的野丫头。他们马上给了叶信两条路选择：要么和许燕一刀两断，要么就不要再回这个家。

许燕在知道叶信的父母反对他们的恋情后，再也不敢去叶信家了，更谈不上想点什么办法去和叶信的父母沟通，生性单纯的她只知道自己爱叶信，为了叶信，她可以受任何委屈。

1997年下半年，许燕从卫校毕业，进入长沙市儿童医院工作，同时，叶信也结束进修回会同上班了。尽管分处两地，可叶信对黄艳的承诺却仍然火烫烫地温暖着她的心，她每天都要给叶信打长途，只要一天听不到叶信的声音，她就会寝食难安，一有休息日，她就会放下所有的事情直奔会同去陪伴叶信。一次，叶信随口抱怨说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太难熬了，许燕便马上辞掉了在长沙待遇不错的工作回到会同，正式与叶信同居了。

同居没多久，1998年，叶信在农贸市场开了一家诊所。为了支持心上人的事业，经济本已经十分据的许燕还东借西凑地筹集了1000元交给了叶信。

然而，随着同居的日子一长，许燕发现唐平并不是一个专一可靠的好男人。他贪玩、爱交朋结友，尤其喜欢结交女性，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姑娘。为了防止叶信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叶信走到哪，许燕就跟到哪，散漫惯了的叶信突兀地多出这样一条“尾巴”，自然是烦躁不已，两人开始争吵了。

甜言蜜语变成了恶语相对，再加上父母的不断施压，叶信慢慢开始忘却自己对许燕的承诺，对她越来越冷落了。许燕也明显觉察到了叶信的变化，但她根本不敢往深处想，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叶信，因此，不管叶信怎么对她，她都咬牙苦忍着，这期间，她还为叶信随过一次胎。

尽管许燕尽力迎合着叶信，但叶信的心仍然无可挽回地越滑越远。就在这时，叶信认识了在怀化一家药材公司工作的周春霞。周春霞的长相和家庭条件都比许燕强，更重要的是，叶信的父母也很喜欢她。于是，叶信很快就向许燕提出了分手。许燕得知叶信另有所爱后，绝望至极，多次吃安眠药自杀均因抢救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周春霞得知这些情况后，当机立断与叶信分了手，叶信的母亲因为怕再闹下去真的会搞出人命，也不敢再反对许燕和儿子的交往。

得知女儿被男友如此对待的消息后，许燕的父母心疼不已，赶紧将女儿接回了乡下。离开叶信后，许燕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许燕觉得总这样呆着也闷得难受，便再次回到会同，找了家私人诊所开始打工。

和周春霞吹了，叶信正倍感寂寞，忽听得许燕回来的消息，又马不停蹄地去找许燕，花言巧语告诉许燕，父母已经同意他们的婚事了，让她赶紧拿点钱出来，两人一起在火车站附近开一家夫妻店，赚点钱好结婚。在叶信巧舌如簧地鼓动下，许燕再次轻信了他，向父母要了2000元钱交给了叶信。

然而，诊所开张后许燕才发觉，现实和叶信当初描绘的宏伟蓝图完全不是一码事：开诊所许燕也有投资，但叶信却从未给她分过一分钱的利润，也不让她做护士的老本行，许燕的工作就是洗衣做饭。

而叶信每每看到灰头土脸的许燕，再想想比她艳丽漂亮许多的周春霞，觉得许燕坏了他的好事，越想越生气，免不了拿许燕当出气筒。

许燕的父母得知女儿又在受叶信的折磨后，赶紧跑到会同要把女儿接回去，并要叶信归还许燕出的2000块钱。不料叶信不但不还钱，还将许燕的父母和许燕一起撵出了诊所。当时许燕正好又怀孕了，无奈之下，她再次做了人工流产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向会同县妇联求助。在妇联的干预下，叶信不得不退还了许燕的2000块钱。

这次回到乡下，许燕心如死灰，下定决心再不踏上会同那片伤心地了。

然而，造化就是这么作弄人，许燕一心想避开叶信，可命运却偏偏再次将他们拖到了一起。

2000年11月，会同县中医院招聘医务人员，许燕不想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也参加了招聘考试，并顺利成为了会同县某医院的一名护士。

叶信得知许燕回到县城后，又诞着脸去找她。许燕在乡下休养了一年，心态早已回归平静，不怎么记恨叶信了，再加上有了正式工作，心情也开朗起来。叶信又巧言令色地一个劲帮她回忆两人曾经的快乐时光，发毒誓求许燕给他最后一次补偿的机会。许燕的心又软了，两人便又开始来往。叶信想买手机可钱不够，许燕毫不吝惜帮他凑足了钱。她哪里知道，自己在帮叶信买手机的同时，他已经和别的姑娘悄悄订婚了。

和叶信订婚的姑娘叫张娇，会同坪村农场人，24岁。张娇初中毕业后就在农场商店承包了一个柜台做生意。

2000年10月，张娇经人介绍认识了叶信，她根本不知道唐平和许燕的事情，叶信自然也三缄其口。就这样被蒙在鼓里谈了三个月恋爱后，在叶信的提议下，2001年1月，两人正式订婚了。然而，订婚后，张娇发觉叶信反而没有恋爱时的开心劲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多次问叶信为什么发愁，叶信总是不肯说。

只有叶信自己心里明白，一旦让许燕知道了自己瞒着她和别人订婚的消息后，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纸终究包不住火，叶信脚踩两只船的事情还是被许燕知道了，回想起叶信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耻欺骗自己，旧怨新恨顿时全部涌上心头，愤怒使得她不再软弱，她也给叶信下了最后通牌——要么和张娇分手，要么赔偿自己的青春损失。

一向以为能把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叶信第一次束手无策了。

万般无奈的叶信只好使出太极拳的招数对付许燕，可此时的许燕已经彻底看穿了叶信的用心，既然叶信推三阻四一再回避关键话题，许燕决定自己主动出击。

2001年春，张娇的父母突然接到了许燕的电话。许燕告诉他们，自己是叶信同居5年的女友，要张娇不要充当可耻的第三者。张娇得知此事后，去质问叶信到底怎么回事。叶信承认许燕以前的确是自己的女朋友，但两人早已分手了，一切都是许燕在无理取闹。

将张娇哄得半信半疑了，叶信又赶紧去安抚许燕，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要和张娇取消婚约了，但是需要时间，希望她不要火上浇油，免得适得其反，耐心等待他的好消息就够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叶信还频繁接许燕下班，有熟人开玩笑调倪他道：“你都订婚有老婆了，还来找许燕干什么？”叶信笑着回答说：“我和许燕都老夫老妻了，哪离得开啊？”见叶信对两人的关系如此不加隐瞒，许燕以为叶信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和张娇解除婚约了。于是，她不再往张娇家打电话。

家里再没有骚扰电话了，张娇也就逐渐放下了疑心，也许一切真如叶信所说的那样，是许燕在无理取闹吧？4月29日，叶信的父亲去世，按当地风俗，叶信和张娇在灵堂上拜堂成亲，5月10日，两人到民政部门领取了结婚证。

新婚燕尔，可张娇很快就发现叶信的情绪低落得不正常，对自己十分冷淡，而且连夫妻生活都是能推就推，能敷衍就敷衍。张娇痛苦之余，也意识到当初许燕打到自己家里的电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事情也绝对不是叶信所说的无理取闹。为了维持自己一个女人的尊严，结婚第四天，张娇以赚钱准备结婚典礼为由独自南下深圳打工。

对叶信的谎言信以为真的许燕左等右等，不料等来的却是叶信和张娇拜堂成亲的消息。明白自己又受了愚弄的许燕怒不可遏，她不再听叶信的任何解释，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索赔青春损失费1万元。

叶信此时最怕的就是许燕把事情闹大，家里刚刚举行了丧事和喜事，已经是全县城的焦点了，如果再被许燕从中一闹，自己家可就成了全县的大笑话了。经过讨价还价，叶信最终答应给许燕2000元。由于家里刚发生了许多事情，叶信手里并没有现金，他便把自己建行的工资存折和龙卡交给了许燕，让她自己去逐月提取自己的工资，累计到2000元时再把存折还给他。

尽管叶信第一次如此息事宁人，可新婚妻子还是看出了端倪，义无反顾地走了，与此同时，由于没有工资存折，叶信也闹起了经济危机。忙到最后仍然落了个人财两空的结局，叶信不禁怒火中烧，把所有的不顺和打击都迁怒到了许燕身上。既然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活得舒舒服服，深谙医道的叶信开始着手策划了……

2001年6月12日，叶信打电话问许燕要存折，许燕还是不肯，她强硬的口气使得叶信终于决定实施蓄谋已久的计划了。

6月12日下午，叶信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速可眠，将其中的一些碾成粉末，用白纸包好后和未碾的几粒分别放进口袋来到许燕的宿舍，他借口还没吃中饭，要许燕给他去买碗米粉。许燕下楼去后，他就将药粉拿出倒入许燕喝水的罐头瓶里，并加上开水揽匀，同时将另外几粒药拿在手里。不一会，许燕端着米粉回来了。叶信哄黄艳说，他给她找了几粒治头痛病的特效药，要她吃了试试看疗效如何。毫无戒心的许燕接过药放入口中，又端起罐头瓶将混合了速可眠的水一饮而尽。

见许燕中计了，叶信端起米粉草草地吃了几口，然后就抱住许燕求欢，许燕半推半就依从了他。因两人心里都有事，亲热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接着，叶信要许燕把工资存折和龙卡退给他，许燕不从。叶信恼羞成怒，对准许燕的胸部就是几拳，并将她按倒在床上，用被子捂许燕的口鼻。这时，许燕的身子突然瘫软，面色惨白，呼吸、心跳骤停。叶信怕出了人命，又慌忙给许燕做人工呼吸，几分钟后，他见大事不好，才抱着许燕向四楼的医生求救。

医生立即把许燕抬到病房抢救。当时许燕口唇发青，面色发紫，医生探了探，发现其呼吸、心跳均已停止。医生问叶信是什么原因，唐平说：“刚才我和许燕在宿舍里过夫妻生活，高度兴奋中许燕一阵扭动，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我急忙去拉她，结果发现她已不省人事，我在宿舍里已抢救了二十多分钟，是不是心脏病或脑溢血······”医生赶紧用心电图仪测试，发现心脏还有微弱反应，于是加大了抢救力度。经紧急救治后，许燕心跳慢慢恢复，但呼吸一直没有恢复。

趁医生在紧急抢救的时候，叶信又偷偷溜回房间，将下过药的罐头瓶用自来水冲洗干净，整理了现场后再次回到抢救室。

6月14日，许燕病情加重。15日上午经专家会诊，确诊为脑死亡，无救治希望，16日下午拆除呼吸机后，心跳停止死亡。

许燕死亡后，叶信表现得悲痛不已，他的家人也赶到医院表示哀悼。叶信的母亲还证实：儿子原来就跟她讲过，许燕有这方面的毛病，所以，家里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小护士“性猝死”顿时成了一条爆炸性新闻，迅速传遍会同县城并波及到周边县市，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议论声中，许燕家人心中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尽管许燕在抢救期间，叶信始终守候在医院，许燕死亡后，叶信也表现得伤心欲绝，但这一切仍然无法消除许燕家人心中的怀疑。他们不相信年轻健康的许燕会突然死亡。他们认为，许燕的死与叶信有直接关系，许燕在房间出事，只有叶信在场，没有第三人，并且许燕是由叶信抱下来的。据他们了解，当天许燕身体、精神都很好，下班前还活生生的，仅一个多小时后就突然出现呼吸、心跳骤停，太不可思议。另外从叶信的表情可以看出，抢救许燕时，他神情惊慌，坐立不安，所讲的话有诸多疑点。

当天晚上，许燕的亲戚就向公安机关报了案。会同县公安局认为叶信有重大嫌疑，便当即将他控制起来。

对于叶信所述的“性猝死”，医生认为，因夫妻生活导致死亡者多数年事已高，或者其身体机能本身就存在问题，一个没有潜在性疾病或机能性障碍的人，任何外因都不能导致其猝死。许燕是青年女性，其医疗档案证明，她并无潜在性疾病和机能障碍，“性猝死”之说缺乏依据。她因呼吸、心跳骤停而就诊，与心脏病、脑溢血引发也不相符，故因心脏病导致猝死的可能性可排除，而脑溢血导致颅内高血压有个逐渐演变的过程，突然引起呼吸、心跳骤停的可能性也不大。因而许燕“性猝死”之说缺乏理论依据，疑点很多。

2001年6月16日，怀化市公安局法医与会同县公安局法医一起对许燕的尸体进行解，提取了死者胃内溶物和肝脏进行化验，结果发现其中含有大量巴比妥类药物（速可眠）成分，经进一步鉴定，确定许燕系超剂量服用镇静催眠药中毒死亡。

为了排除许燕自杀的可能，公安机关又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取证。许燕的同事证实：许燕近段时间情绪正常，无任何异常反应，除了叶信外，没发现她与其他男人交往。出事那天许燕值中班，还买了桃子到办公室吃，没有一点轻生的表现，可以肯定，药是许燕在叶信来后吃的。退一步讲，假如许燕因为和叶信发生争吵，一气之下吃了药，叶信应立即将她送到下面病房抢救，而不用编什么“性猝死”的谎言。医生说，假如当时叶信说许燕吃了药，他们会采取相应的抢救措施，说不定还能救活，但叶信一直没说过她是吃了药。

6月19日，公安人员对叶信进行了突审。在强大的攻心战术下，叶信终于交代了自己犯下的罪行。随后，在许燕的宿舍，公安人员找到了叶信的存折和龙卡，与叶信的交代一致。综合所有证据，公安机关认定，叶信是凶手无疑。

有了这些证据，公安机关认为该案已是“铁板钉钉”，2001年8月，公安机关将此案移交检察院准备审查起诉。他们却没料到，叶信突然翻供。

叶信的律师声称，叶信告诉他口供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录取的，都不是事实，他没有杀许燕。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只有当事人承认犯罪的口供，没有其他证据佐证，口供就不能作为定罪的依据。加上公安机关查不到药的来源，叶信到底给许燕服食了多少药，所服剂量是否足以导致许燕死亡的有关证据也不充足，检察院审查后认为，公安机关提供的证据不足，于是将案件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

公安局重新开棺验尸，并将提取的检验物送公安部检验。经检验，死者许燕的肝、肌肉组织中均检出速可眠，其含量为：肝56.92微克/克，肌肉59.39微克/克。

2002年3月，案件第二次移交到检察院后，检察机关认为有关的证据仍不足，于是又退回公安机关进一步侦查。

根据法律规定，假如有其他证明当事人有罪的证据确凿，即使当事人不承认，也照样可以定罪。为了尽早找到有关证据，以公正的审判结果告慰死者，公安机关调集精锐警力，进一步加大侦查力度，一方面追查药源，另一方面请法医专家对巴比妥类药物致死量作进一步计算分析。尽管一直没有找到药的确切来源，但经专家认定：许燕体内的速可眠含量已达到绝对致死量。

2003年5月，怀化市人民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对叶信提起公诉。6月10日，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审理了该案。法庭上，叶信仍不承认其犯罪事实，叶信的律师也以该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给叶信作了无罪辩护。法院经审理认为，尽管被告人叶信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但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所形成的证据链证明了唐平故意杀人的事实，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7月21日，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叶信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死者许燕的父母经济损失30000元。

（因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