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俺这疙瘩住着一家姓张的财主,名字叫张万财,他是不杀穷人不富的财主,对扛活的伙计是非打即驾,人们背后都叫他张阎王。
张阎王虽然家有钱,可他有件难事,三房老婆,都不生育,可他五十岁那年,小老婆给他生个宝贝儿子,这可把张阎王乐坏啦,这老来得子,福分不浅,后继有人啦。
于是他大撒帖子,大摆酒宴,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来贺喜,他小老婆更是大得脸,抱着心肝宝贝叫客人们看。
客人们为了讨好张阎王,都是顺情说好话,都夸这个孩子长得福相,将来长大定做高官张阎王听了这话,都找不着南北了,也不知说啥好,只是让客人们喝酒。
有个教书先生问张阎王,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张阎王说小名百发,没大名,就和教书先生说:“今天你给起个名吧!”
教书先生想了想说:“你老人家老来得子,这是件喜事,这个小少爷长的福相,我看起名叫张喜福!”
客人们都说,先生起的名字太好啦,从此这个孩子叫张喜福。
张阎王全家上下,男女老少,都把这个孩子当做掌上明珠,手上抱着怕碰了,含里含着怕化了,这可算是小祖宗。光阴似箭,日月穿梭,不知不觉七个年头过去,小喜福长到七岁,他从小娇生惯养,惯成了坏脾气,从会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是骂人,举手就是打人,谁也不敢说个不字。说要上天,就差没梯子,要不然也得上天。
张阎王一见,更是高兴,总夸我这儿子真行,长大了能立住门户。
有一天,喜福闹得利害,奶妈给他讲大黄狗的故事,小喜福听完就问奶妈,那大黄狗肉好吃吗?奶妈说,这大黄狗肉可香啦,这可麻烦了,他非得吃大黄狗肉。
张阎王见儿子要吃狗肉,叫伙计把狗勒死,给小喜福吃。
一次,丫环给喜福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里面有大黄牛。他问丫环,牛肉好吃不?丫环说好吃,牛肉可香啦。
他又问老牛咋吃,丫环告诉他,得把牛杀啦才能吃。小喜福就叫张阎王杀牛吃肉。张阎王见儿子要吃牛肉 ,他想,我家业大,我儿子要吃牛肉算啥,叫伙计从圈里牵出头来,就杀啦。
这可把小喜福乐坏了,心说我要吃啥就能给啥,从此更利害,见啥要啥,张阎王就依他。
这年冬天正是数九寒天,东北风加烟雪,人们呆在屋里没啥事,张阎王也来了高兴劲,就讲起哪吒闹海的故事,小喜福坐在张阎王身边,聚精会神听,张阎王讲哪吒怎么扒龙皮,抽龙筋,小喜福就问张阎王,爹那龙肉好不好吃?张阎王没加思考,随口就说,当然好吃,这下子可捅了马蜂子窝,小喜福就要龙肉吃。
张阎王说哪有龙肉,这是瞎话,可小喜福是连哭带嚎非要龙肉不可。
这可把张阎王气烦啦!骂道你小兔崽子太不像话,再闹我非打你不可。
他这一骂,小喜福更来劲了,闹得更凶,因为他从出生以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他找来个棍子就打张阎王,张阎王也火啦。他想,这小兔崽子不管真不行啦,太不像样子。他把棍子抢下来,随手打小喜福一巴掌。这可坏啦,小喜福从他妈肚子生下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这回闹得更凶,说非死不可,省你打我。大伙拉着。
也是该然出事,张阎王本想这回得管管他,就说:“你们把他放开,我看他咋死,你们不松开我打你们。”
人们只好放开,心说,这么点的孩子,真得管了。这谁也不怕哪行,都看看这小喜福咋样气他爹。
小喜福看没人拉,二话没说,撒脚就往外跑,外面下着雪,人们见小喜福跑出去,穿鞋往外撵。晚了一步,小喜福跑出院子,院外就是条大道,这时候道上从西南来了十二辆大铁车,车上拉着粮食。这天是东北风加雪,路上没车,老板子赶车顶风受不了,都来个脸朝后背风赶,小喜福跑来,老板子根本不知道。小喜福一头钻进车钻辘底下。大车过去啦,小喜福被车轧死了。等车过去之后,赶车老板子才见大车轧死一个孩子。
这大车是哪的呢?是江省一家姓李的财主家的,财主叫李万金,家中地有千顷,为人心地普良,人称李善人。
因为这年江省大涝,颗粒不收,佃户没有吃的,李善人可受不住啦,就跟儿子商量,咱家有车有马,去城里拉趟小米,回来照原价卖给或借给他们,让他们度过荒年。
善人的儿子叫李本正,今年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人忠厚,又是个孝子,听父亲这么一说,他说,按你老人家说的办吧,要不车马也闲着。我亲自去。李善人说你去我放心。可千万路上加小心。
第二天李本正带着十二辆大车来里城拉粮食。这是买回粮食往家走,摊上了车祸。车把人轧死,大车停下。这时张阎王家的人也赶到了,但晚了一步,小喜福早到阴曹地府报到去啦。
张阎王听儿子喜福被车轧死,这回可炸窝啦,全家人都跑出来。张阁王抱着被车轧死的儿子哭得死去活来,全家人这么一哭惊动街坊邻居都来看这件事,人越来越多,地方上甲长都来维持这个事,李本正是低三下四说好话,求众位帮忙维持这个事。
维持事的人见李本正很忠厚,都愿帮助维持,可张阎王是一个劲地哭,李本正也说:“老爷子,既然摊上这个事,咱解决吧,我这是十二辆大车,给你一半,车马随你挑,然后剩下的是我的,车上粮也归你。你看咋样?”众人都说这可不少,就这么办吧。
张阎王说:“这可不行,今天什么财物我也不要,”他想,儿子死了,我没后人,要什么也没用处,“我今天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众人一听,都劝张阎王,事没这么办的,你消消火,还是要点啥,算啦。
可张阎王什么也不要,非叫李本正给他儿子偿命,只要把李本正轧死,你家也没人啦,我也这样了,儿子的仇也报上啦,咱是两来无事,就算拉倒。
这事三天三宿没头绪,最后还是叫李本正给偿命。大伙问怎么个偿法,张阁王说,叫李本正躺在车轱辘底下,把大车赶过去,把他轧死,如轧不死,算他命大,就雪化冰消,万事皆休。地方、甲长跟张阎王商量,没有这么办事的,还是要些财物,把这个事解决了吧。
张阎王疯了似的,非得这么办不可,别的办法哈不行,就叫李本正给我儿子偿命,我要亲眼看见他叫轧死。
人怕逼,事到如今,李本正是好话说尽,怎么也不行。他想,人活百岁也是个死。他把牙一咬,下了横心就对维持事的众人说,大家的劲都使到啦,但解决不了,我谢谢你们,张家叫我偿命,我情愿给他儿子偿命咱得立个字据。
消息一传出,人们都骂张阎王,他真缺八辈子德,这事都叫他做绝了。
李本正答应给张喜福偿命,张阎王找来纸笔,经当地的地方,甲长立了文书。文书是这样写的:
李本正家大车轧死张万财儿子张喜福,经多方讲合不妥,张家不要李本正任何财物,只要李本正躺在车轱辘下,让车轧过去,轧死轧不死都算与张喜福偿命。轧完之后,此事算已完解,李家车回家,张家自己处理儿子张喜福的后事。空口无凭,特立此文书为证。
李本正是死到临头,他把十二个老板子和几个跟车的叫道一起说:“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回不去家啦。我的父母就我这一个儿子,是难以尽孝,希你们回去以后,多照顾点我的父母。他们年岁大啦,我死在九泉之下也算暝目啦。”
众车老板子和跟车的都是泪如涌泉,说:“少东家你放心,我们一定办到。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一样啦。”
李本正又说:“你们不要哭,我还有一事,我被车轧死,你们不要悲伤,找个地方把我埋上,不要拉回家去那样我父母会更伤心。”说完把文书交给了一个跟车的。“你把它收好,我死之后,你们快回家吧,我要去啦。”
这是生死离别,车老板和跟车的都说:“老天有灵保佑我们少东家,他是好人又是孝子啊。”老板子和另几个跟车的放声痛哭。
前来看热的人,聚集一起,是人山人海,见此情景也有的人流下眼泪。都说张阎王把这事做绝啦,真是损八辈子。有的说,就是没神没灵,要是真有神有灵把这个人轧不死,给张阎王一个眼罩戴,叫他什么也捞不着。看他还做损不!
李本正刚要往车底钻,又一想,都说有神有灵,我何不祷告祷告神仙,保佑我不死。
他转身回来走到路边,撅了九根草,然后跪在地上,搂了三堆雪,这是搂雪为炉,插草为香就祷告。车老板和跟车的见东家跪那祷告,他们也全跪在李本正身后,也跟着祷告,李本正说:“天地神佛,过往神灵,保佑李本正大难不死,平安无事,我在此给你们修座灵神庙,塑你们金身,承世不断香火。”他祷告完磕了三个响头,跪在后面的车老板和跟车的也磕了三个响头。
李本正站起来,就一头钻进车轱辘底下,用皮袄把脸蒙上,叫老板子赶车。老板子哪个敢赶,怎么忍心把自己的东家活活轧死?一个个都站着不动。
李本正知道老板子此时的心,他是把命豁出去,早把死抛在九霄云外,他来了勇气,自己躺在车轱辘底下,从内心喊出一声,“驾!”车上的牲口,听到了主人的命令,全都使上劲,一齐向前走去。
此时看热闹的人,都吓得把脸转过去,有的都把眼睛闭上,他们都知道这车一过去,将会发生什么事。大车过去啦,车还在走,等人们把脸又转回来,只见李本正从地上站起来,安全无恙。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咀说:“多谢神灵保佑,春暖花开时,我来给你们修建庙宇。”说完向看热闹的人挥了挥手,“明年再见!”他将身一跃上了大车。
车老板都愣住了,见李本正上了大车这才醒悟过来,都各抄大鞭,赶着大车,欢天喜地的走啦。
张阎王望着远去的大车,只好自己收敛了儿子。
老怕伤子,少怕丧妻,万贯家财付之东流,又断子绝孙,张阎王一股火死了。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李本正来到出事的地方,买了十垧地,在这修了一座方八尺的大庙,前后两层大殿,塑了神像。这座庙和别的庙不一样,庙里的神像是,如来佛、四大金刚、南海观音、关老爷、岳飞、还有上八仙、下八仙、中八仙,土地等等…
这是一座神仙集会的庙,因为当时不知哪位神仙显的灵。竣工后,起名叫“灵神庙”。
最后请来老道看护,十垧地做为香火费用,庙里香火兴旺。这真是:
人生在世善为本,
千万不要坏良心;
虽然老天没有眼,
离地三尺有灵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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