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正经婶儿
首发公众号 |正经婶儿
思忖很久,我还是放不下他的遭遇。
他叫汪康夫,是江西一位小学教师。
10月24日下午,他走了,带着一身的病痛,和满腔的冤屈。
他80年的人生中,有54年都在喊冤,只为努力洗刷自己“强奸犯”的罪名。
他穷尽一生,都在力证这样的事实:
“我不是强奸犯”。
但,直至他离去,都没能得到想要的清白。
01
为了讲述汪康夫老师这艰难坎坷的一生,我们需要把时针拨回到1959年。
1959年,18岁的汪康夫,分配到莲花县(原属吉安,后被划到萍乡)琴水小学,担任小学五年级语文教师。
因为父亲是国民党军官,在那个年代,他很珍惜这个工作,不敢说光荣,只求兢兢业业对得起学生,对得起良心。
结果到1966年,他就被公安以“强奸女学生”的罪名带走了。
“没有任何征兆,社教工作组长突然带领公安到我宿舍捕人...”
中间没有医生检验,也没有受害人的当面对质。
法院便以此判定:
汪康夫强奸 2 名、猥亵 10 名女学生,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 10 年。
坐牢的10年里,汪康夫不止一次申诉,“我没有强奸女学生,也绝对相信学生不会乱说。”
但已经办成铁案,再难翻案。
1978 年,全国开始平反冤假错案,汪康夫看到了希望。
他要为自己讨一个清白。
经过辗转打听,他得知了当年“被强奸”的女学生的下落,并尝试写信给其中两名学生打听缘由。
另一个女学生说:“如果说你强奸了我,我还会嫁的离你那么近啊。”
听到这里,汪康夫只感觉头脑发蒙:
“10 年牢狱,被害人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害人,这个罪让我怎么认?”。
更难以令人相信的还在后面。
多年后,潇湘晨报的记者注意到了这桩案件,再次找到了“受害”女生。
结果是,当年女学生之所以指控汪康夫,是因为她们事先都被两个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有人说她是在老师诱导下写的“歼”字,之后被改成了“奸”。
有人说当时她拒不承认,但对方却回她:“这个杯子就在这,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被“猥亵”的10名女生中,有一位叫康国劳,她回忆说:
康国劳回复:
“没有就是没有。”
总之,当初被判定受害的 12 名学生,如今除一人去世,一人未联系到外。
其余 10 人均否认曾被汪康夫猥亵或强奸过。
02
关于学生,汪康夫说,不怪她们。
当时她们还都是11岁的娃,现在只要有她们这句话就够了。
于是他开始向法院申诉。
1978 年,他将学生的回信上交法院,结果被判定为串供。
两年后,汪康夫再次向莲花县人民法院申诉,依旧被驳回。
但最终,案件没能复审。
此后事情又陷入了灰暗,1987 年,吉安中院驳回申诉。
2011 年,江西省高院拒绝接受材料。
2020 年,江西省人民检察院决定对该案进行复查,随后又中止审查。
一开始,汪康夫觉得这可能跟自己的身份有关。
就是他父亲曾在江西农村土改运动中被定为“反革命”。
于是他每次写申诉信都要斟字酌句,生怕“得罪人”。
但44年里,他写了几百次上千字申诉信,结果都是遥遥无望。
有记者看过汪康夫的申诉材料后写到:
但汪康夫远没有托尔斯泰那般潇洒。
对此他打趣说,自己叫汪康福,母亲起的,想要他健康幸福。
是自己把那个“福”字换掉了,结果福气也没了。
后来有人又说他是想获得国家赔偿,自然不讨好。
汪康夫觉得也有道理,但他认为:
“法院原来怎么处理我,现在就应该怎么恢复我,这才是法治社会。”
日子长着呢,你得想想自己,想想孩子。
县实验小学和隔壁村小学也发过邀请,开出更高的工资,让他重新做人民教师。
但他全都拒绝了。
“放下也没有新生活……法律不给我恢复名誉,谁强调都没用。”
汪康夫不能让强奸犯的罪名一直背在身上。
他为自己,也要为妻子和孩子。
结婚前,周三英就听说了汪康夫的事。
她特意问丈夫:你到底有没有这事?
汪康夫说没有,但凡有一点,我就不告了。
但她相信似乎没有用,嫁过去后,两口子就成了村里的话题人物。
而且,周三英的“成分”在当时也不好,父亲在解放前逃到了香港。
只有最小的女儿上了大学,还得靠哥哥姐姐们供才行。
对于子女的前途,汪康夫也认了。
唯一被反复教育的是要诚实做人。
但汪康夫还是把他打的鼻子流血。
“我自己被冤枉这么多年,你们不能再做撒谎的人。”
未了又说了一句:“如果没有那十年,我至少有能力培养你们到大学。”
可人生偏偏没有如果。
“没有就是没有,就要坚持到底。”
“如果我们在世时没有结果,到时候还是要让孩子们继续申诉。”
这话是周三英说的。
随后几年,随着律师费上涨,周三英又开始出去卖菜赚钱。
有时候还出去给汪康夫借钱。
“汪康夫是人民教师丢不起人,我就去借,反正我“成分”不好。”
在漫长苦难岁月中,她是他唯一的糖。
“他是可怜人,我得爱护他。”周三英指指汪康夫。
极昼新闻记者采访时问:你不苦吗?
“我身也苦,心也苦。”
03
儿女有了工作后,也开始帮着父亲打官司。
前几年,小女儿汪珍珍以至少一周一次的频率,向最高检、最高法、省检察院、省高院四处寄信访材料。
时代的发展和家人的帮助,让汪康夫的申诉轻松了一点。
但他自己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有身体的原因,他有心脏病,气喘,整夜睡不着,早上起来眼睛已经看不清稿纸。
也有心理原因,年纪越大,看着越忙碌的子女,他越自卑。
“全家节衣缩食供我申诉,母亲、妻子有病也只好拖延不治。要说我有罪,这才是我之罪啊!”
“跟一个劳改犯打招呼,会降低人家的身份。”
2009年,中学毕业50周年时,汪康夫去参加了同学聚会。
他见到当年关系最好的朋友,对方当了团长。
也有同学参与设计了长江大桥。
相比之下,汪康夫更加沉默。
下午4点,“呜呜”声也没有了。
最后时刻,他仍然保持沉默。
随着沉默的,还有当年的办案人员、两个老师……
04
《十二公民》里,有句经典台词:
“你这万分之一的错误,对当事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这些年里,这样的灾难其实并不少。
但时代的进程可能会造成阵痛,我们的目的总归是滚滚向光明的。
就像张玉环。
还有聂树斌。
1994年8月5日,他因涉嫌强奸被判死刑。
他们承受了灾难,最后洗去了罪名,重新回归了生活。
只是也有一些人,还没得到结果,就像汪康夫。
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烈烈风吹散多少冤魂嗟叹.....
最后的最后,我愿意尊称汪康夫一声“汪老师”。
虽然他已经和学校“没有关系”,但他的一生,足够让我们学到很多东西。
在他笨拙的尝试里,有这个世界昔日错误留下的回声,也有这个时代未来前进的力量。
他当被铭记。
作者简介:正经婶儿,人文博士,情感博主,二胎妈妈,畅销书作家,著有《女人不可以穷》(中文➕泰文版)等,拟于年内出版《人类吸猫简史》。影响千万女性,传递闪闪发光的正能量。微信公众号:正经婶儿(Id:zjshe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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