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传承 蔚然成风

每年冼夫人文化节，高州市都会举办系列信俗活动，传承冼夫人文化。张景明摄

冼夫人事迹为高州木偶戏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张景明摄

冼夫人信俗活动。周泽明摄

旧城冼太庙屋顶局部。冼世棋摄

走进茂名市文化馆，在“云观展”中点击“冼夫人信俗”，可720度全景漫游冼夫人信俗馆，观众可由此了解冼夫人历史功绩、信俗分布区域、信俗主要内容等信息。通过VR全景漫游技术，冼夫人信俗得以全方位展示，这是近年来茂名市对冼夫人信俗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弘扬的又一创新形式。

冼夫人信俗由来已久。清康熙《茂名县志》记载：“十一月廿四日冼夫人诞辰，正日及前后数日，演戏、祭奠，城市乡落有庙之处皆然。”千百年来，人们出于敬仰和崇拜，在各处修庙建祠，通过各式祭祀乐曲和舞蹈，来祭祀冼夫人。

在广泛调研的基础上，茂名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提出“冼夫人信俗”这一概念。崇奉和颂扬冼夫人爱国、爱民、立德是冼夫人信俗的核心，冼太庙是这一信俗的主要活动场所，庙会祭祀仪式、日常信仰习俗和传说故事等则是该信俗的主要表现形式。2014年，冼夫人信俗成功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今天，冼夫人信俗已经深深地融入各地数千万信众及其后裔的生活中，成为增强民族凝聚力、促进社会进步和家庭和谐的一条重要文化纽带。

“好心”文化源头得到系统性保护

“冼夫人信俗是祖辈传承下来的文化血脉，满足申请非遗的条件，进入国家非遗名录也能让它得到更好的保护与传承。”从2006年茂名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成立以来，该中心副主任赖阳郁一直从事冼夫人信俗的非遗保护和传承工作。

赖阳郁向笔者回顾了冼夫人信俗申报国家非遗的艰辛历程。从2006年开始，茂名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就在茂名全市开展普查、田野调查，收集冼夫人信俗主要分布区域以及实物和史料信息，并整理成文字、图片、音视频等资料。

经过多年努力，冼夫人信俗非遗申报工作有了阶段性进展。2012年，冼夫人信俗被列入第四批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这也是申报国家级非遗的前提条件。乘势而上，在茂名市委、市政府的统筹下，茂名市文广旅体局开始着手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名录工作。

广东茂名幼儿师范专科学校旅游学院党总支书记、院长冼周认为，冼夫人受到敬仰的原因在于冼夫人一心为民。从前，普通民众喜欢把冼夫人神化，其实不宜于冼夫人文化的推广传播。申报国家级非遗，可以更好地还原冼夫人的原貌，挖掘其丰富文化内涵，增强文化传播力。

“民俗类国家非遗，最主要的评选标准是要有杰出价值、地方特色，有超过百年以上传承，具有促进中华民族文化认同、增强社会凝聚力、增进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的作用。”赖阳郁悉数道出评选国家非遗的相关要求，“以这些条件衡量茂名冼夫人信俗，简直是‘量身打造’。”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主任宋俊华认为，首先，茂名冼夫人信俗具有历史文化价值，冼夫人信俗与冼夫人密切联系。她忠于国家、维护国家统一的精神经不断传扬，有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认同。其次，冼夫人信俗群众基础深厚。茂名地区长期以来都有祭祀冼夫人的传统，冼夫人身上的“好心”文化影响着茂名群众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助于社会文化治理。最后，对于从茂名地区走出去的海外华侨来说，冼夫人信俗可以助其增加对家国文化的认同，增强民族共同体意识。

2014年，国务院公布了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由茂名市申报的冼夫人信俗在列。广东石油化工学院文法学院副院长、教授，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基地负责人姚国军表示：“冼夫人信俗属于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民俗类，主要特点就是约定俗成、集体传承。申请非遗后，可以使‘好心’文化的源头得到系统性保护，为茂名打造‘好心’文化品牌夯实基础，扩大茂名的文化影响力，对茂名经济社会的发展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官方和民间均推崇冼夫人

清康熙《茂名县志》言“农历十一月廿四日冼夫人诞辰，正日及前后数日，演戏、祭奠，城市乡落有庙之处皆然”，说明冼夫人信俗在茂名的盛行。《广东通志》《高州府志》中都记载明清时期，官方在府治及各县建立冼太庙，并主持春秋二祭，冼夫人信俗得到大力推崇。

姚国军表示：“旧时，冼夫人信俗对于茂名地方治理有不可忽视的作用，经过民间力量的不断推动，明清官方因势利导，冼夫人信俗因此得以流传并被发扬光大。”

在民间，小孩满月时，父母会将其抱到冼太庙“拜冼太”，并给小孩取如太恩、太保等带有“太”字的乳名，以求冼夫人保佑；夫妻不和也会去拜冼太庙，冼夫人和其丈夫冯宝被民间称为“和合神”，山歌传唱“谁人夫妻不团结，来拜冯公和合神；冯公就在冼太庙，奉请就到我坛心”。

庙会祭祀是冼夫人信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仪式由庙祝代代传承，相关子项目如祭祀音乐演奏、祭祀服饰幡旗制作、祭祀贺丁灯制作等，也有清晰的家族传承或师徒传承脉络。

每年农历十一月廿四冼夫人诞辰日，茂名高州、电白等地的信众都会举办盛大的祭祀纪念冼夫人，包括神像更衣、置祭品、庙祝献祭、诵祝文、焚祝文、鸣炮叩礼等仪式，并开展游灯、舞狮舞龙、飘色、八音、武术、粤剧、木偶戏等表演，规模宏大。高州市博物馆馆长陈冬青在研究中发现，长坡旧城村的冯姓和雷垌村的冼姓群众祭祀冼太诞的活动尤为隆重，他们把冼夫人当作自己的祖婆和姑太，体现了浓重的祖先崇拜涵义。

“茂名冼夫人信俗在历史演进中与多元文化不断融合，逐步演化成为茂名许多有冼夫人庙的地区年例的主体活动，冼夫人也成为年例游神摆醮不可或缺的‘神祇’。”茂名市俚人文化研究会创会发起人之一、广东省冼夫人文化研究基地研究员戴国伟说。

在粤西地区，年例是各村年年定期举行的庆贺方式。茂名年例多在农历正月、二月举行，短则一天，长的会达三四天，包含民俗文化表演，宴请亲朋好友，开展群体性祭祀活动等，其主旨包含拜祖先，祭祀社稷，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

陈冬青表示，“年例祭祀是以社为单位的，社内有庙，庙内供奉着本社的土地、社神。不少冼太庙本身就是当地的社庙，如雷垌冼太庙，原为保安社。年例时，冼太也同社神一同‘出游’。”

茂名市博物馆馆长陈朝晖曾调研，茂名有冼太庙608座，而全球有冼太庙1500座。茂名冼太庙数量接近全球总数的一半，足见茂名地区对冼夫人信俗的推崇。而这一信俗从今天茂名市辖区的高州、电白等地流传，辐射到周边的阳江、湛江等市以及海南、广西、香港等地，甚至越南、老挝、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和地区的冼太庙也有不同形式的冼夫人信俗活动。

在海南，冼夫人信俗以“军坡节”的形式展现。广东省群众文化专业副研究馆员、副教授周泽明曾参与冼夫人信俗非遗资料的整理，并走访200多座冼太庙，足迹远至沈阳、海南以及越南等地。周泽明认为，海南军坡节与茂名年例关系密切。海南部分地区每年正月开始会拜祭冼夫人，家家户户做籺、杀鸡杀猪，上演以冼夫人故事为范本的“琼剧”等，其隆重程度不亚于茂名年例。

推动茂名城市精神文化建设

“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这句传说出自冼夫人之口的话语，如今仍有强大的生命力。在茂名露天矿生态公园，矿坑湖被命名为好心湖；许多公园被命名为好心公园、好家风公园；冼夫人信俗非遗文化走进茂名大中小学课堂；走在茂名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好心茂名”的标志……

“冼夫人信俗申报为国家级非遗后，对茂名城市的精神文化建设影响非常大。‘好心’精神在茂名不断沉淀、不断积累、不断细化，茂名提出打造好心之城，与冼夫人信俗成功申报为国家级非遗是分不开的。”茂名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冯照年说。

冼夫人信俗申报为国家级非遗后，茂名市文化馆和非遗中心开始了后续整理、发掘工作，建设资料库、数据库等，并联合各地非遗保护中心，开展文化交流与合作，指导代表性传承人开展传习工作，并建立冼夫人展示馆、信俗馆等保护基地。

今年6月，茂名市冼夫人文化与海上丝绸之路展馆正式开馆，这是“冼夫人信俗”的又一项保护创新成果。7月，茂名市举行《冼夫人文化（茂名）生态保护区规划纲要（2022—2031）》的研讨，按照规划纲要，冼夫人文化生态保护区将立足本土，成为茂名市擦亮品牌、建设文化强市的重要支撑。9月30日，茂名市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与申遗城市联盟（简称“海丝申遗”）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挂牌成立，启动了《全球冼庙概览》的编辑及各类申遗材料的准备等工作，不断擦亮“山海并茂、好心闻名”的城市名片。

冯照年说：“冼夫人信俗对增进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文化认同具有特定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一定要弘扬好、发展好。促进冼夫人文化的海外传播交流和传承发展，讲好‘一带一路’上的冼夫人故事，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接续努力。”

“冼夫人主张和平、维护祖国统一的精神，是没有国界限制的。”冼周说，“在国际舞台上，把冼夫人打造成‘和平女神’的形象呈现，将更有利于冼夫人信俗及其好心精神的传播。”

■守护者说

茂名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赖阳郁：

保护、传承和发展缺一不可

从事非遗工作16年，这项工作有时很枯燥，但因为喜欢，我坚持了下来。非物质文化遗产工作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传承和发展。冼夫人信俗申报国家非遗，本身也是一种保护。

保护茂名市本土文化特色，发扬冼夫人文化品牌效应，让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地方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是我们文化单位共同的追求。近年来，茂名制定实施《茂名市冼夫人文化发展纲要》，用新理念、新视角充分挖掘各类冼夫人文化资源的内在价值；制定《茂名市冼夫人文化遗产保护条例》，加强对冼夫人历史文化的保护，打造茂名特色的地方文化品牌；进一步加大冼氏墓的保护力度，对古旧建筑遗址遗迹、文物保护单位等修旧如旧，遵循“保护性开发”的原则，在开发中保护，在保护中开发，注重维护原生性。

■钩沉

古时如何祭拜冼夫人？

《茂名县志》载：“春秋仲月二十四日及十一月二十四日诞辰，本府率官属致祭。”

官府主持的祭祀活动祭品相当丰厚，计有：帛一(白色)、牛一、羊一、豕一、登一、铡一、簠一、簋一、笾一、豆十、酒一、白磁爵一。

古时官方举行祭礼时有固定程序，概括如下：

1.净手。承祭官由赞引官引导，净手后，到前殿台阶下肃立，分献官、赞引官各就各位。

2.奏乐曲。由典仪唱迎神曲，奏咸平乐。

3.祭拜。承祭官、陪祭官、分献官行三跪九叩首礼。

4.献祭。承祭官在正殿案前行一跪一叩首礼，然后依次将帛和爵拱举立献。

5.读祝文。由读祝官宣读祝文，读毕献于正位案上，行三叩首礼。

6.奏乐，礼毕。

■印记

官府祝文《冼太夫人记碑》

在高州冼太庙中殿墙壁上镶嵌有13通碑刻。高州市博物馆馆长陈冬青表示，这些碑刻是研究冼夫人信俗的重要史料。其中，清同治十二年癸酉所立《冼太夫人记碑(高州冼太庙)》为一则传记碑祝文，说明了官府建庙祭祀冼夫人的缘由。

祀曰：

于维夫人，闲气之英。有土有众，惟忠惟贞。辇尽帷幄，慷慨将兵。削平僭乱，荣勋梁陈。开府宣谕，功报隋廷。尊君奉职，三代一心。宜其荣谥，照耀丹青。惟天降异，厥灵孔殷。干旋威福，护国安民。显显神应，祀典孔明。

中山大学中文系、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教授蒋明智在《论岭南冼夫人信仰衍变》一文中认为：这段祝文高度评价了冼夫人作为女中豪杰，平定叛乱，荣勋三期，三代一心，忠君报国的生平事迹，并祈请冼夫人在天有灵，“干旋威福，护国安民”。由此可见，古代官方已将冼夫人作为英雄来崇拜，并希望通过祭拜冼夫人使得国家安定、民众安宁。

参考文献

《冼夫人文化全书》（第一卷），白雄奋、吴兆奇、李爵勋。

《冼夫人及其后裔研究文集》，李爵勋。

《高州社会历史调查》，陈冬青。

蒋明智.论岭南冼夫人信仰衍变[J].世界宗教研究,2009(03):87-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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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叶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