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讲故事：山村里突然起了白雾，这雾居然把他带到了深山里

一天，村里老万，戴着一顶崭新的狐皮帽，在村民面前显摆，红色的狐毛十分显眼，逢人便摇头晃脑。人们问他哪来的新帽子，老万兴致勃勃地给人讲到，这是他在大东沟打死的狐狸，看这皮毛成色，绝对是皮毛中的精品。别看这是冬天的狐狸，那毛色可是长短均匀，根根分明。
冬天没事做，老万便经常去押宝赌博，而我们村里赌博的人少，他就经常和二村的几个爱玩的人，一起去东山村里找别人玩。如果你身边有喜欢赌博的人都知道，这类人胆子大，说起哪个地方有摊子了，就没有白天晚上一说。白天时，人们多在照顾牲畜，所以晚上玩的人居多。这些人夜里走山路也是家常便饭。这顶狐皮棉帽，是他亲手打死一只狐狸，去镇上找人用狐皮做的。
那天天蒙蒙亮时，他又从东山回家。二村的人从东沟南侧回二村了。我们村在东沟北侧，老万一个人沿着山沟往回走。在一个避风山沟窝窝，他看到一只正蜷缩睡觉的红毛狐狸。坝上的冬天，十天有八天在吹风。在呼呼的风声中，狐狸也就没听到老万的动静，老万便退到远处，找了一截大木棍，悄悄走到狐狸旁边。对着狐狸头就是一棍子，那狐狸顿时在地上打滚转圈，老万又上去补了几下，狐狸便不再动弹。

老万提起狐狸，挂到肩膀便回到家里。白天也没睡觉，简单吃口饭，便把狐狸装到麻袋去了镇上，没有外伤的狐狸皮更为极品，就连做皮帽的工匠都极为喜爱。几天后，老万就有了新的狐皮帽。村里上了些年纪的人听说此事后，嗤之以鼻。因为老人们说过，你正常打猎没什么，可这睡着的狐狸绝对不能打。当时的很多年轻人，对老人们的话语也不当回事，尤其是老万，他还说，打就打了，一个畜生有什么不能打的，那是你得不到便宜的眼红。
没过两天，老万家里出怪事了。老万父亲前几年去世，现在只剩下老娘和他住一起。他还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小云两岁多，冬天天冷，也就不去外面，三人每天在家里玩。年底了，大人们都忙着做过年的事。本来挺乖巧的小云，这几天晚上总是哭，先是看着屋门口哭，后来又看着屋内的地上哭，然后就往他娘怀里钻，好像是有东西在吓唬他。小云娘急了，就问小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云说，有两个爷爷在打架，一个高一个矮，那位个头矮的老头像个小孩子，小云用他小手比划着。听到这话，小云娘也是吓得不行。
老万给牲口添好草料，就要去外村玩了，小云娘告诉他，儿子又说胡话了。老万压根就不相信，什么小孩子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他哄了哄儿子，说他晚点回来，明天给他和姐姐们买糖果和大红枣。然后，老万又和赌友们去了东山的村里。那晚老万手气很好，赢了不少钱，虽说赌场各有输赢，但今年老万输的也不多。然而今晚，把这个冬天输的钱赢回来不说，剩下的买些年货还是绰绰有余。后半夜钱散场了，天色也微微有了亮光。
老万和二村的人们又在东沟分手了，老万自己乐呵呵的，想着白天了，去县城多去置办些年货。可刚走没多远，这西北风停了，一下子格外的安静，这种天气实在难得。赢钱了，天气又好，老万的心情格外舒畅。低头装了一袋烟的功夫 ，老万感觉不对劲了，这大冬天的，怎么突然起雾了，而且还是那种只能看到脚下的浓雾。实在奇怪。老万心里一惊，后背的冷汗冒了出来。他知道，这东沟的沟沟岔岔很多。那沟的深度，普遍在五六米深，不过下面都是斜坡黄土，大过年的，掉下去受个伤，那怎么能去外村押宝啊。
老万不敢马虎，想着右侧就是山脚，只要沿着山脚走就没事了。老万就沿着山脚一直往前走。本来一炷香就能到村里了，可他走得腿都软了，也没到，可明明能听到村里公鸡打鸣和牛叫声。老万心里也是十分恼火，骂骂咧咧地缓步前行。这雾越来越大，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了，他后背的棉袄也被汗浸湿了。就当他气愤的往前走时，远处传来一声牛叫，牛叫声也让老万清醒不少。老万停下脚步，四下观看，但他分辨不清，声音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此时的他，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老万低头看看脚下。活三十多岁，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雾天。老万也顾不上冰冷的地面，就地坐下，他感觉他的左脚像是被冻了。果然，那左脚的棉布鞋，都走的开线了。外面又传来了牛叫声，仍然分不清声音的方向 。但是，老万能看到，这雾气正在散开，太阳也出来了。这雾气来得突然，去的匆匆。西北风仍然在刮，吹的老万颧骨生疼。老万抬头一看，大为吃惊，他以为自己在村东的山里，可哪能想到，这个地方根本没来过，更为恐怖的是，就在他前面两米的地方，就是一处悬崖。老万捡了身边的石头，往下扔去，可老万没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老万张大了嘴巴，脑袋嗡的一下，全身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赶紧连连往后挪，四下观望，刚才感觉就在耳边的牛叫声，可眼睛能看到的范围，根本就没有牛。老万顾不得腿疼，穿上开线的破棉鞋，向背后的山上爬去。只有到了高处，他才能看到自己在哪里。可老万爬上去才发现，这完全是荒野，这山头上，连块农田都没有。老万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想要回村，自己身处的方位都不知道。几乎绝望的老万，爬到一块石头上，一阵痛哭。老万想想自己一直是向西走的，他起身就往东走去，那开线的棉鞋，口子更大了。老万能感觉到，自己的脚丫子也被冻得疼痛。他忍着饥寒，向东走去。直到太阳当空时，老万才看到了农田，在兴奋之下，老万加快了脚步。
进村子了，老万赶紧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而这里的村民，竟然没听过他口中、我们村子的名字，老万就把我们村周边的村子都一个一个念叨。当说到一个离我们三村很远，东南方向的村名时，这户人才听说过，说这个村子在他们北面，翻过山就到。老万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是走到了南坝头，那个位置地处悬崖边上，鲜有人去。他也听说过，这南坝头，离我们村近三十里的山路。想想这一晚上，老万极为后怕。村民和他说，他们村里没起雾，一夜都在吹风。老万从兜里掏点钱出来，从村民那买了一双棉鞋，可那左脚早已被冻伤。最后老万只能雇了一辆马车，才回到家里。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媳妇在家急得团团转，更是叫了村里的人帮忙去找。这寒冬腊月的，别冻死到外面了。看到被冻伤脚的老万，媳妇也是涕泪交加。老万看着媳妇这么心疼他，也是埋怨自己，发誓再也不赌了。可他哪知道，那前半夜，儿子小云又是不停哭闹，到后半夜才消停了。
今晚，二村的赌友又来找老万，听了老万的经历也是目瞪口呆。他们说，昨晚分手后，他们照常回家的，一路上那西北风根本没停，更别说起雾了。大冬天的，哪会起雾，是不是你老万赢了钱，去县城找快活去了，怕回家晚了不好交代，才扯了这么大的谎话。老万也哭笑不得，当着媳妇的面，和他们说，不赌了，以后再也不赌了。二村人看到他如此坚决，也只能败兴而去。
老万的左脚，连冻带累，已经不能下地。他看看那新的发亮的狐皮帽，说到，要不是这顶帽子，耳朵也给冻掉了。想想昨晚的经历，老万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冬天会起雾，自己还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还好没遇到豺狼，不然，小命不保了。吹灯睡觉，小云更是依偎在老万身边，这些日子，爹爹都没搂过他了。然而，刚刚入睡，老万夫妇被小云的哭喊声吵醒，小云说，那个小个子老爷爷，又来了，只是那个大个子爷爷没来，也就没打架，但这个小老头，要把小云拉走。媳妇抱着小云和两闺女，缩在炕角。老万被这两天的怪事也弄得有点慌乱。他问小云，那小老头在哪里，小云指着衣柜顶上说，他就在那蹲着呢，它的嘴好长，眼睛是红的。说完，小云又钻到娘的怀里哭起来。
老万也顾不上脚疼，去堂屋拿下墙上挂的放牛鞭子，用鞭杆对着柜顶就是一顿抽打，小云听到动静，又喊道，他又跳到墙角了，爹爹打他，他把我胳膊都拉疼了，爹爹你打他。老万对着墙角又是一顿狂抽。小云不哭了，不停用手给老万指着方位。老万也按儿子说的位置，不停抽打。看老万的架势，恨不得把那柳木鞭杆给打断了。在老万精疲力尽的时候，小云说，爹爹，你别打了，老爷爷蹲在墙角哭呢，他还在说话，可我听不懂。老万刚刚停手，小云指着屋门喊到，爹，狗跑了。小云停了一下，又说，老爷爷跑了。小云又疑惑地抬头望着妈妈说，妈妈，老爷爷是狗。老万夫妇一听，一下子都愣住了。

随后，老万又在空中挥了几下鞭杆，愤愤的说道，你给我听着，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我得罪你了，有本事你冲我来，别拉我孩子。我老万平时只是赌博，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杀只羊我都是叫村里人帮忙的。说到这里时，老万突然停下了，因为他想到儿子口中的狗，会不会是自己前几天打死的狐狸。老万在地上呆住了，媳妇叫他，他才回过神。老万在向儿子确认那东西走了，下地把屋里屋外的门都给顶上了。然后让媳妇哄孩子睡觉，而他却一夜无眠。此时的老万，已经不再是前几天不屑老人言的神态。他一手紧握鞭杆，一手拉着儿子的小手，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第二天，天刚亮，老万扶着墙，拿着鞭子，去找刘家老爷子。发生这事那年，刘家老爷子还在世。他听老万和他家里这两天的怪事，说到，咱们山里的狐狸，都是修行的。你长这么大，听说过哪家的鸡被偷吃过。而那些鸡遭了祸害的，都是黄鼬干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老人说话能害你们啊！刘老爷气得抢过老万手里的鞭子，使劲去老万身上抽了几下。刘老爷子是真打啊，抽到老万脸上那鞭，血都渗出来了，老万也顾不上疼，直接跪到刘老爷面前，哭着让刘老爷子想想办法。
刘老爷子为人坦荡，看那些不听老人言，而闯出祸事的人，极为反感。但出事了，又不忍心不管。刘老爷子的胡子都被气直了，又一鞭子抽下去，然后叹气说到，你儿子说，他看到一高个子和一小个子打架，那高个子应该是你爹。昨晚他没来，可能是出什么事了。老万一听，哭着喊他爹。刘老爷子把鞭子扔到地上，接着说，要不是这个柳木鞭杆，你家昨晚肯定出事。你回去找个人套上马车，先把你拉到你爹坟头看看，多带点吃的还有酒。看到什么不正常的事，不要管，回头再说。刘老爷子又给老万交代，从你爹坟上回去后，你再多带些鸡蛋，还有那狐狸皮帽。到那个打死狐狸的地方，你去给道歉，最后把那帽子烧了，多说说好话，好好求一求，看能不能放过你吧。老万听后，又扶着墙，拿着鞭回家去做这些事。刘老爷子叹气说到，我还没听过打死睡觉的狐狸后，家里能太平的。希望这狐狸能放过你呀。刘老爷子叹气回屋了。
再说老万，到他爹坟头一看，吓了一跳，那坟头坍了一个坑，但没完全坍塌下去。他按刘老爷子说的，把坟头的杂草捡了捡，就跪下给他爹摆供品，磕头离开。中午时分，刘老爷子气愤老万的行为，但还是担心，就去找三儿子刘老三，让他赶紧骑马下坝，去请宋道长上坝，要他快去快回，顺利的话，天黑前就能回来。刘老爷子说，他感觉这事不好处理，你要了人家的命，岂能轻易饶你。然后到打死狐狸的地方摆些东西，烧了狐皮帽子，并恳求原谅。狐皮帽子刚烧完，阴沉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雪，特别大的鹅毛大雪，那西北风也刮得更大了。

老万跪在风雪里，一顿鼻涕眼泪的，讲了半天好话，才起身回到家。马车用不了一炷香的路程，硬是走不回去。风太大，马儿不走，只能在避风处等风小。然而，那风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帮忙的村民只能把马车卸下，让老万爬到马背上，从东沟沟底回到村里。到家时，雪已经过了脚踝。这一夜除了风雪，屋里一切平安，老万依然一手握鞭，一手握儿子的胳膊。天亮了，风雪停了，院子里的雪，也有一尺厚了，老万拖着伤脚，起床去打扫院子。
太阳又出来了，风和日丽。坝上的天气经常这样，吹风时能把人吹倒，天晴时，又能把你晒得睁不开眼。老万把院子打扫出一条小路，又把自己屋和老娘屋里的窗沿下，也铲出一条道。这时他才想起，老娘今天还没起来。敲门，没人回应。老万顾不得脚疼，冲进了屋内。老人去世了，安详地去世了。老万的哭声，在这皑皑白雪覆盖的山村里，那么的悲切。村里人来帮忙处理后事。
中午时分，刘家老三带着道士回来了。从他们全是冰渣子的裤子可以看出，他们是一路踏雪回来的。刘家老三说，宋道长听完后，知道这事紧急，就立马动身，可刚走半路被风雪阻挠，只能弃马步行。在一农家度过半宿后，又摸黑前来，但路上雪太厚，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宋道长向老万了解情况时，换了棉裤和鞋子。宋道长给老万娘上香鞠躬后，就到院子外设坛做法。一通操作过后，宋道长说，那老狐狸，他要取老万全家性命。那晚的大雾，是要引你跳崖的。要不是你们这的沟太浅，怎会引你到南山头。你爹追了一路，学牛叫，想把你喊醒，到悬崖边上，你爹赶来把你喊清醒了。那老狐狸趁机才把你爹给打伤了。要不是前天晚上，被你用柳树杆给打了，定然要取你儿女性命，奈何狐狸精力受损，昨晚只能先把你娘送走。
老万给宋道长跪下磕头，求道长救救他们全家，他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媳妇儿女的平安。宋道长也叹气，一时贪念，祸及全家。宋道长扶他起来，让他去忙自己的。既然我能踏雪而来，定然要尽最大的努力。老狐狸找你家麻烦是事出有因，我要强行收复，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你犯了错，当然要承担一些责任。你要有些心理准备，我也尽量把事情办的圆满。老万哭着又给磕头才退下。
宋道长一直忙到晚上，人也累得精疲力尽。宋道长休息之时，把老万叫来，说是已经谈妥，老狐狸的死，也是定数，它不再找你家人的麻烦。你要在家每天供一个红鸡蛋，期满三年，他自然离去。还有一点重要的，老狐狸说，他要让你受三年罪，三年期满，和你的仇恨两清，绝不再打扰你和你的后辈子孙。老万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低头痛哭，使劲抽自己，要是听村里老人们常说的禁忌，自己再不贪婪，怎么会害死老娘。宋道长安慰后，给他交代了立牌位和相关后续事宜。让老万第二年清明节去把他爹的坟修好。
那三年，老万每天按要求去供鸡蛋，他那只被冻得更严重的左脚步，一直不好也不加重，三年才恢复正常。但从那时起，村民口中的老万，成了万三拐，人们常说，万三拐，拐三年，三年吃不到红鸡蛋。是啊，那时的鸡蛋也不是那么充足，还好媳妇为此多养了几只鸡。老万也不再沉迷赌博，学着村里人做皮毛生意，算不上富裕，但小日子过得也是四平八稳。
后来，媳妇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万三拐夫妇，最后也是正常终老。这件事，我们村里人都知道，万三拐的后人和村里人说，那根柳木的鞭杆，到现在还在他们家里存放着。只不过，那胡先生的牌位，听说是三年满后就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