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闹时 宾阳邹圩清水河码头进出的船舶多达三百艘

航拍邹圩清水河 图片来源：宾阳印象

宾阳县的西北角，有一条发源于百里之外的大明山的河流。经过不断的奔腾聚集，一路下泻冲刷，不断地改变下行的线路，避开高山，巨石的阻挡，像巨龙一般盘旋蜿蜒，积小溪成大江。水流至宾阳境的邹圩旁边时，已成浩瀚之势。千万年来，大地运动的造化，让这川流不息的江水汩汩而流。由于江水实在清澈，清澈得几米深处的鱼儿游动样子，水底长的藻类都清晰可见。朴实的本地人给它起了个恰如其分的名字：清水河。

以前的邹圩江 图片来源：宾阳印象

清水河流到邹圩地段，最宽的江面已达百米，水深得能行船。清澈的江水绕邹圩城而过，向东流淌大约两三公里。便与发端于宾阳县东南面，也有百里距离的镇龙山麓的中七江合二为一，东西两条江水虽然都清澈，东西两条江水合到一处，还是清水河的水比东来的中七江水更加清澈。细心的人能看出，这是宾阳仅有几处，泾渭分明的合水口之一。三江像一个“Y”字型。江水转而向北流出五十多里左右到迁江旁边，汇入红水河。按地理术语说，清水河是红水河的一级支流。

由于江宽水深，这段河流是从沿海、从广东逆江而上的货物，进到宾阳东南面的甘棠斑江船埠上岸转驳。经陆路搬运，在邹圩清水河码头，再度装船，向云贵川转运的重要地点。

邹圩老街 摄于2013年 图片来源：宾阳印象

早在明朝初期，从山东移民到宾阳县城城内府前街上的几户姓邹的移民后代，看到清水河边有利可图。于是他们带着儿女带着简单的家具，来到清水河边结庐而居，在此讨生活。此为邹圩的发端，因为他们是第一批到这里定居的居民，又都姓邹，于是此处得名“邹圩”。

以前的邹圩江 图片来源：陈建增

人们在河边建立货运码头，叫清水河码头。清水河码头除了转驳货物，也将本地出产的稻米茶油等货物，运到迁江或直接进红水河顺流而下，向梧州广东进发。

最热闹时，一天在邹圩清水河码头装船进出的船舶多达三百多艘。一时舟辑云集，塞满江面，搬运货物的船工号子此起彼伏，岸上小贩贩卖零食小吃茶水烟叶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极是繁华。后来，由于社会不靖，朝廷腐败，盗匪出没。加上国道322线（民国时期叫南柳公路）开通，汽车运输逐渐取代了水运，邹圩清水河码头的热闹繁华逐渐归于平静。

由于水质无污染，直到今天，清水河出产的河鱼，鱼肉特别的嫩滑爽口香甜，就是小小鱼虾，也没什么腥味，一直都是市场上的抢手货。改革开放后，邹圩人在公路旁开起很多专以邹圩清水河鱼为食材的饮食店。腰包鼓起来的人们，懂得了享受，经常有驱车百里，甚至几百公里来这里吃邹圩河鱼的。

岁月就这样不懈前行。1975年我第一次到邹圩，是因为到设在邹圩西南四公里外，荒草疯长的地方里的宾阳县农业技术学校接受培训。我到的时候已经是秋天，平日青绿的荒草有的已经被凛冽的秋风吹干。从终年流水潺潺，田畴平坦的武陵，来到当时尚显得空旷、低丘绵延的邹圩。方圆十公里内只有连片的低丘旱地，没有一个村屯，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虽然只在这里学习短短的半年时间，我的思绪从此常常浮现邹圩那特有的景象。

邹圩老街 摄于2013年 图片来源：宾阳印象

邹圩不大，322国道穿街而过。街道的东北面是本地人说的“老圩”。老圩共五条街道，以沿河边码头为起点，直对码头的叫正街。其他几条糖行街，谷米街，牛骨街，罾行街都或近或略远，伸向岸边码头，呈花开状向岸边深处延伸。

邹圩老圩鸡鸭行

前年，为了满足我对家乡土地的热爱之心愿。在朋友小张的陪同下，我重游邹圩。邹圩的老街的老房子，大概都有百岁以上年纪，一律青砖灰瓦，多是两层高的房子，典型的岭南民居风格。街道不宽，只有四五米宽的样子，砖头石块铺就的街道路面上，被人们脚踏出来的凹坑，像记录岁月年轮的U盘。站在这样的街道上，你可以想象，当年一天装卸货物几百船，各个店家的工人，从船上搬回货物或是向岸边码头搬运货物装船，走在逼仄的街道上，应该是接踵比肩，热闹非凡。一老者告诉我，他家祖上就是做谷米转运生意的，最多时家里要雇三十几个工人，一天到晚都忙，也难以应付买家发货装船的要求。街道不是横平竖直，是略带弧线形状的铺设。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有各种买卖的店铺。卖谷米的，卖糖的，卖纱线布匹的，卖肉卖鱼卖菜的，开酒馆食肆的，卖杂物日用的；有汇票出兑典当的，有药铺诊所，打铁的，打制金银首饰、买卖珠宝的，有客栈，有赌场，灯红酒绿，坐商行商不乏其人。到了圩日（街天，北方人叫“赶集日”），小而短的五条街道更是人来人往。赶集卖自己出产烟叶，谷米杂粮的，购买日用农具，纱头线脑等物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各取所需。现在，斑驳的铺面里，极少有人居住，多是大门紧锁，铺门多是木板造就。几十年，上百年的风吹日晒，有的房子已经显得摇摇欲坠。门边或门前土筑或石砌的矮台，静静地向来人诉说着它们当年经历的喧嚣。与别的乡镇不同，邹圩街上的居民说军话（桂柳话），在周围村屯都是说宾阳话的语言圈子里，邹圩军话显得特别闹耳，扎眼。

清水河

走遍宾阳所有圩镇，唯有邹圩多有独特之处。首先是一江清水，这在宾阳腹地没有大江大河殊为难得。如果光是一江清水，算不得什么好。但这里临江两岸，多是石灰岩（喀斯特）山体，或是几座相连，或是孤峰独立；或像狮子，或像骏马奔驰，或像麒麟突兀形态各异。山环水绕的景色，与早已因一首“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而闻名天下的桂林漓江两岸景色，各有千秋。邹圩的八仙岩和八仙岩优美动人的神话传说，童子山，红岩洞等景观，更显别样的俊秀与幽深诱人。大江口附近至今还保留着是摆渡过江的渡口。匆匆过渡的行人，日出日落的景色，加上悠闲自得的摆渡人和孤船的组成的美景，是多少旅行家摄影爱好者，难遇的画面。身临其境，让人感觉时光在倒流。今天的桂林漓江，水体远没有了《桂林山水》所描绘的那般清澈了。荡舟清水河上，周围的山树倒影，天空的白云悠悠投射在水面组成的画面，让人有如傲游太空，飘飘欲仙的幻境之中。

邹圩主街

邹圩老圩的街道房屋，大部分都保持原来的样貌。这不是邹圩落后，可能是邹圩的老居民舍不得承载着先人历史记忆的房子，在自己手上毁掉，他们多数是在老圩外择地另建新居。有些是整个家庭因工作或另谋出路的需要，已经移居他乡。在百色，我就偶遇一位因工作需要，已经移居乐业县居住工作生活的邹圩人。从他的言谈中得知，他们几乎年年都有人回邹圩走走看看，看看曾经是祖上先辈居住生活的老宅子，把乡愁记住。

另一个令人称奇的是，邹圩是宾阳县唯一有疍民（又称渔民，水上人）的地方。我去邹圩游览清水河两岸风光，开船送我的就是一位疍民后裔。他说他的祖先来自福建的疍民，解放前他们只能在船上住，在江里捕鱼为生。岸上没有地，没有房产，也没有身份。一年到头不是溯江而上，就是顺流而下，四处水上漂泊。风里来雨里去，艰难讨生活。现在得政府批准上岸建房定居，也给上了本地户口，子女读书就业与当地百姓一样待遇。

离邹圩不远，上林与宾阳交界的清水河边，有一个瑶族村。村子不大，全村200多人口都属于瑶族。瑶族村就叫瑶山村，这个村所在的白山村委，多为壮族村。壮族人的诚实勤劳俭朴，热情好客，我是领教过的。

邹圩镇下窑村

紧邻邹圩的东南面的江岸边的红陶土，吸引着一群来自横县，于两百年前就已经移民过来从事陶器生产匠人。他们过去主要是生产生活陶器，瓮，埕，酒罐等，有名的“邹圩瞽”（又名：四耳瞽）百分之百出产于此。七十年代多数家庭的大平口砵（能装五六十斤米粥或饭），就是这里的产品，满满的一砵粥饭，搬来搬去，只要你不是意外被它脱落，就不会因物体沉重而压烂。产品行销宾阳等周围县市，也有商家将产品销往外地的。现在邹圩的陶器生产，已经部分转向艺术陶器生产，并已经取得初步成功。更可喜的是制陶艺人颜长希创办的制陶艺术已被列入国家非遗项目。

八仙岩山前的一大片土地，当地人叫“雨蒙”。这雨蒙地种出来的烟叶，乍一看与别处出产的烟叶别无二至，还略为比其它烟叶显得小一些。但是抽烟的老烟民都知道，雨蒙烟特别香醇有劲，是烟民的上上之选。

由于国家有关烟叶种植经营等一系列政策的改变，这里不再给种植烟叶，当地老百姓一下子失去了一项固定的经济来源。好在东方不亮西方亮，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老百姓的地都也责任承包到人。虽然烟叶不给种了，生活质量并没有因此下降。前几年，外来的公司看上了这块宝地。将农民手里的土地连片流转，种上了景观兼经济两利的薰衣草。今天这里成了八仙岩前的一片迷人的花海。每当鲜花盛开的季节前来赏花游览的人们，成群结队而至。他们的到来，既满足了自己赏花观景的心愿，还在不经意中给当地百姓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好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靠改革开放致富的本地百姓们开始在清水河上玩龙舟。工多手熟，昔日连划船都不怎么熟练的一队队年轻人，相互比划，龙舟被驯服了。他们能驾驭龙舟在水面上飞速划行了。好像是2000年，南宁一年一度的龙舟赛的队伍里，出现了一群来自邹圩自发组织的年轻小伙的身影。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最终夺得本年度龙舟赛的亚军。喜讯传回家乡，邹圩沸腾了，宾阳的大街小巷，一时议论邹圩小伙自发参赛夺得好名次成了人们的话题。

这种自发的行为，感动了群众，也感动政府，让政府看到了发展旅游的突破口。从此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赛龙舟成了邹圩的固定节目。年年端午当日，驾车从县城到邹圩的公路挤满了要往邹圩看龙舟赛的人们。交通堵塞不时发生，交警全员押上去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被堵在公路上的人们，虽心生不满。但到第二年依然照去邹圩看龙舟赛。那水面上的龙舟由多人合作、速度如飞的画面实在是太吸引城里人了。

邹圩段清水河是宾阳不可多得的自然景观，河水来自长年树木茂密青翠的大明山。“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若能趁着振兴乡村的东风，把清水河两岸适当的区域开辟成国家公园。在其中广植花草树木，让清水河两岸甚至更宽广的范围内，树木成林成荫，空气清新。配置适当的游乐项目设施，让人登高揽胜，洞穴探幽，夜宿林间。用好邹圩独有的元素，比如少数民族表演，少数民族美食，水上人家的美味；夜宿江上渔船，体会一下枕着波涛入梦的新鲜感觉，让游客和疍家人互动，体验一下做渔民的乐趣；让游客体验制陶的乐趣，享受成功的喜悦。只要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假以时日，邹圩一定能从目前的旅游项目过于单一，变成相应配套的组合游乐项目，常年精彩纷呈，从点到面泽被万户千家。

悠悠，一江清水径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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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 ：村夫 宾阳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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