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份的塔钦已经进入冬天。领队小宋哥是个30出头的硬朗汉子,大雪中也只穿一件黑色皮衣夹克,脖子上套着迷彩魔术巾。他跺了跺冰面,红色的烟头飘出尼古丁的味道,冲破了冷冽的冰雪。他长吁了一口气,“这里是河床,但我不知道这条河有多深。”
呼呼的风雪停了。眼睛逐渐适应这种光线后,终于摸清了天地的轮廓。寂寥的山谷之间,没有飞鸟,没有僧人,也没有当地藏族人,只有我们面对着一座未知的神山、一条未知的河床在犯难。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按照行程,我们应该在昨天日落之前抵达冈仁波齐,朝拜过后,今晨睡个好觉,就可以驱车前往札达县了。
有经验的旅人口耳相传,在圣湖玛旁雍措的湖畔,可以清楚地看到冈仁波齐的雄姿。正是下午4的光景,玛旁雍措天朗气清,短短的草茬呈金黄色,一路绵延到环绕四周的雪山脚下。我们顺着云层漂移的方向,将目光投向冈底斯山脉的所在,犹如两小儿辩日般,为了究竟哪座山是冈仁波齐而争执不休。
冈底斯山脉的众峰之上,雨云已开始堆积,灰色的天空,隐隐有风暴席卷的趋势。为了在雪前见到冈仁波齐,我们匆匆从玛旁雍措的湖岸线离开,驱车前往塔钦。
塔钦是位于冈仁波齐山脚下唯一可以留宿的小村庄。进入塔钦,躲在岗亭里取暖的藏族小哥懒懒地探出半个身子,一边给我们取下路障,一边哈着气劝道,“冈仁波齐正在下雪,不要进去,更不要去转山。”末了,他强调,“危险!”
小宋哥征集我们的意见。天色是青黑的,低低的云层像大军压境,落雨应该只在顷刻之间。我们打着算盘,先往山里去看看情况,如果的确下雪了看不清,那就回来另做打算。
高高的山体上环绕着新修建的碎土盘山路。由于雨雪反复,路面湿滑,随时有滑坡的危险。约莫20分钟的山路盘旋后,我们停下车。小宋哥率先跳下,指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山体,“这就是冈仁波齐!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和照片不太一样?”
正前方映入视野的,是三座呈金字塔状的山峰依次排开。小宋哥所指的,正是正中那座。一座寺庙孤零零地悬在与之相对的山坡上,檐前拉着彩色的经幡。
从这个角度看,造型的确和所见过的照片不太一样,但许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呢?富有近5年领队经验的小宋哥如此笃定,我们着实没什么好怀疑的。
天色尚清。阿里地区就是如此,特别是高海拔的山区,晴雨反复如翻脸。我们想着这雪一时半会应该不会下,便开启了征程。队友当中有个叫徐洋的男生,硬是决定一路磕着头上去。
约莫走出百米,暴雪如约而至,天空中砸着颗粒大的雪籽。浓雾接管大地,近在咫尺的山体突然间变得不可捉摸。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止我们,忍着4800米海拔中稀薄刺骨的空气,顶着刮得脸颊生疼的风雪,我们口念着六字真言,1个小时后,终于抵达神山脚下。
眼前天光乍亮,我们为快雪之后的骤晴而热泪盈眶,坚信那刺破雪雾的第一缕阳光,正是神祗的降临。
晚饭席间,宛宛在手机上找出冈仁波齐的照片,挨个递与众人,疑惑说,“我觉得今天这座山不是冈仁波齐,不管哪个角度都很不像。”
事实证明,在某些时候,氛围是可以改变原本就模糊的认知的。在迫切而虔诚的氛围下,我们无视了诸般不同,说服自己这只是因为站在了山峰的背面。此刻酒饱饭暖,急切想要见到神山的氛围远去,理智回到了我们的头脑之中。争执不下,我们求证旅店老板。他哭笑不得,“这哪是冈仁波齐!冈仁波齐不管哪个角度也不这样,它很高......”老板比划着。
“自从那条土路修好以后,很多游客到了塔钦都进错了山。实际上去冈仁波齐的路,比那个可要难走好几倍......”老板娘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絮絮叨着。
沮丧、气愤和哭笑不得同时写在我们的脸上。放弃吗?如何甘心!我们迅速达成一致: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冈仁波齐!是夜,查找进山路线,打听天气路况,记算看神山日出的时间......这桩南辕北辙的故事,更激起了我们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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