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味地黄丸(地黄丸)
熟地黄八钱(24g)山萸肉 干山药各四钱(各12g)泽泻 牡丹皮茯苓去皮,各三钱(各9g)
上为末,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空心温水化下三丸(现代用法:亦可水煎服)。
【原方证治】此方功擅滋阴补肾。《小儿药证直诀·卷下诸方》谓:“治肾怯失音,囟开不合、神不足、目中白睛多、面色皖白。”
【制方背景】
1.制方之时,医理研究蔚然成风,精究伤寒阐古发幽
我国宋代社会较为稳定、经济繁荣、科技文化飞速发展,朝廷又极为重视医学,加之先前诸朝遗留下的丰富医学典籍及临床经验,都为医学理论的进一步提高和创新奠定了基础。
宋代研究伤寒颇多,例如,成无己著《注解伤寒论》,首注伤寒,对伤寒病机理论进行了阐发;朱肱著有《南阳活人书》,认为伤寒六经即经络,并突出了表里阴阳的辨证;庞安常著《伤寒总病论》,阐述伤寒寒毒伤阳的问题,重视四时温证的论治;许叔微著《伤寒发微论》,以表里虚实为辨证要点,着重于八纲辨证的发挥;郭雍著《伤寒补亡论》,补仲景论述之阙略。而本方就是钱乙在研究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之后,依据其肾气丸组方思路及特点变化而来的。
2.钱氏宗法仲景,师古变通
本方实由仲师所传“肾气丸”减去桂、附而成,用治肾怯诸证。肾气丸乃仲景为治肾阳不足之证而制。钱氏结合小儿体质“稚阴稚阳”之特点,从该方八味药中减去温阳补火的桂枝、附子,而余药及其用量比例仍悉遵原方,所以虽将温补肾阳之剂易为滋补肾阴之方,但补通开合配伍之道仍为仲景心法,可谓师古而不泥古,变化而不离宗。诚如《小儿药证直诀笺正》说:“仲阳意中,谓小儿阳气甚盛,因去桂附而创立此丸,以为幼科补肾专药。”
【制方要旨】六味地黄丸根据《素问》“虚则补之”,“精不足者,补之以味”,“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以及王冰所说“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的原则
创制,是钱乙针对小儿“稚阴稚阳”、“易虚易实、易寒易热”的特点,力主用药柔润学术思想的代表方。
方中重用甘温之熟地为主药,地黄本为甘寒之性,制熟味更厚,是精不足者,补之以味,用以大滋肾阴,填精补髓,壮水之主。诚如《本经逢原》所说:“熟地黄,假火力蒸晒,转苦为甘,为阴中之阳,故能补肾中元气”。《本草从新》也谓其能:“滋肾水,封填骨髓,利血脉,补益真阴,聪耳明目,黑发乌须。”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补后天可以实先天,因而有助肾阴之复,正如龚居正所云:“山药者,则补脾之要品,以脾气实则能运化水谷之精微,输转肾脏而充精气,故有补土益水之功也。”故方中以山药甘平滋润补益脾阴而固精,《本草正》谓其:“健脾补虚,滋精固肾,治诸虚百损,疗五劳七伤。”《本草求真》也说:“其性涩,能治遗精不禁,味甘兼咸,又能益肾强阴。”肝主藏血,肾主藏精,精血相生,乙癸同源,肝血足则能下充肾阴,故方用山茱萸酸温养肝肾而涩精,如傅仁宇说:“山茱萸味酸归肝,乙癸同治之义,且肾主闭藏,而酸敛之性正与之宜也。”《药品化义》也说其能“滋阴益血······为补肝助胆良品”。《医学衷中参西录》更谓其“大能收敛元气,振作精神,固涩滑脱”。二药为辅,合主药以滋肾阴,养肝血,益脾阴,而涩精止遗。三药配合,肾肝脾三阴并补,是为“三补”,但熟地黄用量是山萸肉与山药之和,故仍以补肾为主。
肾为水脏,肾元虚馁每致龙雷之火无畏而亢上,水浊内停。方用泽泻味甘咸寒之性利湿而泄肾浊,使虚热从小便而解,并能防熟地黄之滋腻敛邪,且补中有泻,并无呆滞之弊,诚如《本草纲目》所云:“气平,味甘而淡,淡能渗泄,乏味俱薄,所以利水而泄下。仲景地黄丸,用茯苓、泽泻者,乃取其泻膀胱之邪气,非引接也,古人用补药,必兼泻邪,邪去则补药得力。”与熟地相伍,一补一泻,一开一阖,复肾动静之道,开阖之机。茯苓甘淡,性平,淡渗脾湿,并助山药之健运,与泽泻共泻肾浊,助真阴得复其位,如《用药心法》所说:“茯苓,淡能利窍,甘以助阳,除湿之圣药也。味甘平补阳,益脾逐水,生津导气。”《汤液本草》也说其可“伐肾邪”。丹皮味苦性辛寒,以清少阴之伏火,还以奉少阳之生气,并制山萸肉之温涩,《本草纲目》曰其可“和血、生血、凉血,治手足少阴、厥阴四经血分伏火······古方惟以此治相火,故仲景肾气丸用之”。三药称为“三泻”,均为佐使。
本方配伍特点有二:一是三补三泻,其中补药用量重于“泻药”,是以补为主;二是肝脾肾三阴并补,以补肾阴为主。正如费伯雄所说:“此方非但治肝肾不足,实三阴并治之剂。有熟地之腻补肾水,即有泽泻之宣泄肾浊济之;有萸肉之温涩肝经,即有丹皮之清泻肝火以佐之;有山药之收摄脾经,即有茯苓之淡渗脾湿以和之。药止六味,而有开有合,三阴并治,洵补方之正鹄也。”
对于这首滋阴名方,历来为人们所关注的就是关于“三泻”药物的配伍意义,历代医家皆有不同之解释,然括而概之主要出自以下三方面考虑。
第一,补阴药与渗湿利水药配伍,是为了防止水湿壅滞。
第二,三补治本,三泻治标,标本兼顾。
第三,消除三补所产生的副作用,补中有泻,寓泻于补,相辅相成,使滋而不滞,泻而不伤,以补为主,以泻助补。正如龚居正所说:“古人用补药,必兼泻邪,邪去则补药得力。一辟一阖,此乃玄妙。后世不知此理,专一于补,所以久服必致偏胜之害,六味之设,何其神哉!”可见滋补之中寓以通泻,虽补水之力不及纯甘壮水之法,但却构成补通开合,平补肾阴之剂,因而久服而无偏胜之弊。其配伍方法颇具深意,耐人寻味,在众多补阴方剂中可谓独树一帜。
值得注意的是,本方为滋补肾阴之剂,凡辨证属肾阴不足者皆可使用,然而组方终究偏于滋腻,有碍运化,故对于脾虚食少以及便溏者慎用。
【名家发挥】由于六味地黄丸立意新颖,组方结构精巧,疗效确实,对后世医家在学术和新制方剂等各方面均产生了深刻影响。其中尤其对金元四大家之一滋阴派创始人朱丹溪影响较大,并对明代命门学说的产生和完善产生了积极意义。而由此方立意所衍生而成的新方更是层出不穷,名方辈出。
1.滋阴学派
钱氏创制六味地黄丸之后,被广为传颂,甚至有人认为此方可为滋阴之祖剂。其影响对后世滋阴学派大家朱丹溪启发较大,其所创立的滋阴大补丸,便是在地黄丸和还少丹的基础上加减而成的。
2.命门学派
明代医家赵献可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之上,于命门水火大加发挥,触类旁通,无所不贯。其所著《医贯·卷之四·先天要论上》中专有《六味丸说》一篇,于六味地黄丸推崇备至,认为一切“肾虚不能制火”的病证,都可以用本方进行治疗。同时,赵氏将六味地黄丸灵活运用于发热、痰证、咳嗽、吐血、喘证、喉咽疼痛、耳鸣耳聋、大便不通、小便不禁以及梦遗滑精等多种疾病的辨证治疗,可谓将此方的临床运用发挥到了极致。
3.创制新方
六味地黄丸自问世之后,由于组方独特,构思巧妙,疗效确定,故尔引起了后世医家的普遍关注与青睐。他们以各自的临床实践为基础,对六味地黄丸的组方用药进行了不同的加减化裁,变化衍生出一系列六味地黄丸类
(1)配伍清虚热之药:肾阴为元阴,一旦亏损,无以制龙雷之火,虽可行壮水制火之法,但对虚火较旺之象常配清虚热之品。如吴崑《医方考》中的知柏地黄丸,即六味地黄丸加知母、黄柏各二钱。功能滋阴降火,主治阴虚火旺证。
(2)配伍滋阴明目之药:肝肾同源,肾阴不足,往往导致肝阴虚损,水不涵木,肝开窍于目,而目又为精窠,为五脏六腑精气上注所成,现肝肾阴虚,常致目窍失养,视物模糊,眼睛干涩,迎风流泪。故临床上常可配伍滋肝明目之品,方如《麻疹全书》所载杞菊地黄丸,即六味地黄丸加枸杞子、菊花各三钱而成。功能滋肾养肝明目。
(3)配伍纳气滋肺之药:肾主纳气,肺主呼气,肺肾本为母子之脏。故一旦肾中元阴亏耗,常致肺阴不足,肺肾阴虚,必致气机升降失司,从而造成呼吸不利,发为喘咳不已之症。此时当配伍纳气滋肺之药,方如《体仁汇编》所载麦味地黄丸,即六味地黄丸加麦冬、五味子各五钱而成,麦冬功擅润肺养阴,《日华子本草》谓其有“止嗽”之功,与滋肾诸药相伍有金水相生之义,五味子味酸,性温。归肺、肾经,《本经》谓其有主“咳逆上气”之效,功擅敛肺滋肾,纳气平喘。上方如仅见肾阴不足而致纳气不及者,可只加五味子二钱,方名都气丸(《症因脉治》)。
(4)配伍调肝之药:肝肾同源,肾阴不足,往往导致肝阴虚损,而肝是体阴用阳之脏,肝体不足,常致肝用失常,故明·薛己于本方配伍调肝之药,如《校注妇人良方·卷八·妇人脬转小便不利方论第二》滋肾生肝饮,即为本方加五味子、柴胡、白术、当归、甘草,主治肾虚肝郁,症见月经不调,小便淋沥不利,或两胁胀闷,或小腹作痛等。遵从此例者还有清·高鼓峰所创名方-滋肾清肝饮。
(5)配伍理脾之药:肾为先天,脾为后天,二者为母子之脏,生理上可相互充养,病理上相互影响。清·张璐《张氏医通·卷十六·祖方》所载纳气丸即为本方加沉香、砂仁,主治脾肾皆虚,虚热咳嗽,倦怠少食等。
4.用法的发挥
六味地黄丸的用法一般皆遵钱乙《小儿药证直诀·卷下》载的“空心,温水化下三圆”。但也有其他用法,如《医学纲目》曰:“空心,温酒服五十丸。”《医方考》曰:“令人多呕者主此方,盆汤吞之。”《仁术便览》曰:“每服五六十丸,空心,白汤下,寒月温酒下,如肾虚有饮,作痰唾,生姜汤下。”《医贯》则认为:“口服须空腹,服毕少时,便以美膳压之,使不得停留胃中,直至下元,以泻冲逆也。”这些皆是不同医家根据病情的需要,在临床实践中得出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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