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退休老中医周鹤祥,这天,他来到社区小公园晨练,见一对小夫妻不知因为什么,大吵起来。两人越吵越凶,男的骂女的是不下蛋的母鸡,女的骂男的是穷光蛋、命中注定要绝后……恶言恶语,引得晨练的人们纷纷侧目,窃窃议论。
吵了五六分钟后,女的哭着跑了,小伙子往花坛边一坐,拧着眉头直叹气。
周鹤祥踱到小伙子跟前,坐下来,关切地向他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小伙子认出周鹤祥也在本小区住,有点头之交,他寻思了片刻,信任了这位慈祥的老人,便滔滔不绝地诉说起他的苦恼来。
小伙子叫王贵,和他吵架的是他的妻子香香。两人结婚几年了,可香香一直都怀不上,去医院检查,确认问题出在香香身上,几年下来,医院不知跑了多少趟,钱越花越多,可仍没个着落。一开始,他们看西医,没治好,最近他们又换了中医看。本市最大的中医院名叫尚德中医院,香香去那里看专家门诊,那天坐诊的恰巧是该院的刘院长,他给香香开了药方,每服药要200多块,每月光吃药就要3000多块,还不算别的费用。好在他的药挺管事,服用后,香香的月事正常了,痛经不见了。刘院长叮嘱香香,只要坚持吃上一年的药,准能怀上娃娃。
这几年结婚、买房子,加上给香香看病,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如今,面对每月3000多元的药钱,真有些吃不消。人穷,火气就大,刚才两人出门买菜,也不知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争了起来,两人越吵越凶,最后就吵到了香香的病上。
周鹤祥听到这里,便问:“能给我瞧瞧刘院长给香香开的药方吗?”
“您懂医?”
周鹤祥微微一笑:“略知一二。”
那张药方王贵正巧随身带着,他掏出来递给了周鹤祥,老人接过来扫了一眼,浓眉紧锁,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周鹤祥终于开口说道:“你一会儿带你太太上我家来一趟,我给你太太诊治诊治——我是个退休的中医大夫。”接着,他说了家里的门牌号。
王贵有点喜出望外,他感觉这个老头不一般。回到家后,他先向香香赔不是,哄她高兴了,然后讲了周鹤祥老人的事,香香一听也很高兴,两人便去了周家。
周鹤祥10年前、55岁的时候,在尚德中医院下了岗,后来又从医院提前退休。这些年来,他丰衣足食,过着种花养鸟、优哉游哉的生活,他也乐得过这种清闲日子,从不给人瞧病,今天也不知为啥,他居然要破例,重操旧业了。
周鹤祥给香香足足号了五分钟的脉,又询问了些情况,然后笔走龙蛇,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开出了一张处方,共开了六味药。他把方子拿给王贵,交代说:“你要是信任我,就按这个方子,给香香抓药。每服药大概40块钱,每10天煎服一次,3个月内包好。”
王贵高兴坏了,他问:“那刘院长开的药,还吃吗?”
周鹤祥坚决地说:“不吃了!”
王贵和妻子站起身,连连给周鹤祥鞠躬道谢,还要把诊疗费塞给老人,周鹤祥忙把钱推回去:“我不缺吃不缺喝的,可不想开张坐诊,就是人太闲了,偶尔帮个忙,纯属义务劳动,这钱可要不得。”见周鹤祥坚决不收钱,小夫妻俩又是千恩万谢的,就要告辞。
周鹤祥说:“谢就不必了,倒是有两点,我希望你们能做到。”
王贵两口子在门口站住了,恭恭敬敬地说:“您说吧,我们保证做到。”
老人说:“第一,你俩决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我给香香看的病;第二,决不能去尚德中医院的药房拿药,倒不是说它那药是假的,而是因为你拿着这药方到了他们那里,他们一看方子,就会猜出是我开的药方。”
小两口不解了:“这是为什么?”
周鹤祥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门铃响了,他附到猫眼上一看,吓了一跳,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转过身来竖起食指“嘘”了一下,悄声说道:“你俩快去小卧室躲躲,尚德中医院给香香开药方的那个刘院长来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认识。”
王贵和香香虽然仍未弄清周鹤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老人焦急的样子,不忍使他为难,便躲进小卧室,从里面关上了门。
周鹤祥定了定神,高声说着“谁呀”,打开了房门。
刘院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个大小伙子,刘院长介绍说,那是他儿子,大学放假,刚回来。这些日子,孩子身体一直不舒服,让周鹤祥给调理调理。
周鹤祥半开玩笑地说:“院长大人啊,10年前,你搞优化组合,逼我下岗,又让我提前退休,每月除了退休金,还付给我一笔丰厚的‘慰问金’,对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许给人看病。今天,你自己主动违约了……你自个儿怎么不给他看?”
刘院长赔笑道:“我那两把刷子我自个儿还不知道吗?真要看好病,还得你周神医啊!”
两人说笑着坐了下来,接着,周鹤祥给孩子望闻问切,开了张药方,又交代了些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之后,刘院长让儿子先回家,和周鹤祥聊起天来。
聊了一会儿,刘院长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的信封,搁在茶几上,说:“呶,这是你这月的慰问金,又给你涨了200块呢。”
周鹤祥笑着说:“真的?刘院长,你这是何苦呢?话说回来,我倒一直想知道,当年你为啥非要我下岗?”其实,周鹤祥是想让小卧室里的王贵两口子听听,也省得待会自己再给他们解释了。
刘院长说:“你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当年,那家医院由我承包了。你开的药既便宜,又管用,同样一个病号,吃我20000块钱的药都不一定好,吃你200块钱的药就好了。我那时苦口婆心地求你周神医高抬贵手,别那么死心眼,可你倒好,医术高,脾气大,这样的神医,哪个医院敢用?用了你,医院还赚钱不?我不得已才让你下了岗,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每月额外给你一大笔钱,只求你别给人看病,砸我们医院的饭碗,也算对得起你了吧!”
小卧室里,王贵和香香气得直哆嗦。
三个月后,吃了周鹤祥开的药,花了不到400元钱,香香就怀上了宝宝。一年后,顺利产下了一个女婴。这天,两口子抱着孩子在街上逛,邂逅了刘院长。
刘院长一瞅香香怀里的娃娃,有点吃惊,说:“这么快就治好了?有娃娃了!”
王贵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吃了你刘大院长的仙药,咋会治不好?不成笑话了嘛!”
刘院长并未听出王贵的弦外之音,还以为香香真的这么快就好了,他眼珠一转,说:“那—那你们怎么不给我送面锦旗呢?哈哈哈……”
香香佯装出笑脸,说:“哟,您不讲我们还真忘了,这几天就送。”
“我是说着玩的,别当真,别当真,哈哈……”刘院长就这么“哈哈”笑着走了。
次日下午,刘院长正在主持科室长会议,休息间隙,快递公司给他送来了一个包裹,他一看是王贵和香香寄的,知道是锦旗,就打算显摆显摆,吩咐秘书把包装纸撕开,当着大家伙把锦旗展示展示。秘书答应着,撕开牛皮包装纸,取出锦旗,转动着木轴,旗身缓缓垂下……
科室长们知道是患者给院长送锦旗,早讨好地围拢上来,奉承的奉承,讨口彩的讨口彩,可是突然间,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静得掉下根针都能听见。
鲜红的锦旗上,绣着四个白色的大字:“白衣魔鬼”。
再看刘院长的脸,就像七彩变色灯泡,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蓝,一会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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