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之战,乍一看曹操输得有点窝囊,刘备赢得有点侥幸。确实战争往往充满偶然因素,可是像汉中之战这种重大战役,其结局肯定不是偶然因素就能一锤定音的。那么兵强马壮的曹操,怎么就把汉中输给了“暴发户”刘备呢?
先从汉中之战的起因谈起。
赤壁之战后,“浪子”刘备成了天下最具传奇色彩的新贵,他借荆州、取益州,用了六年时间迅速崛起,成为与曹操、孙权并列的三巨头。等曹操忙完后方安定,抬头一看懵逼了:刘备小强变大强,麻烦了,天下混战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三足鼎立,稳定得很,统一恐怕遥遥无期。
好在刘备才是“大强”,还不是“大象”,曹操决定在刘备“异形”之前抢先下手,他选择了“拆门”战术。刘备的大门就是汉中,拿下汉中,曹操就可以长驱直入,拍扁“刘大强”。
汉中那时候还不在刘备的手中,它的主人是五斗米教教主张鲁。当两京流域打成烂桃子的时候,汉中远离战场,张鲁活得逍遥自在,这一刻“被焦点”了。
在曹操瞄准汉中的时候,刘备也清醒地认识到“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比较遗憾的是,刘备时间不充裕,才拿下益州,就被孙权追着讨要荆州,差点打起来。曹操就乘着孙刘两家的短暂龃龉,攻取了汉中,张郃甚至一路南下,拿下巴西郡,在刘备的“床前”架起大炮。
曹军疾风骤雨般的行动,搞得成都一片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刘备连杀多人,都镇不住流言。好在刘备阵营应对得当,第一时间与孙权媾和,又派张飞把张郃打出巴西,暂时解除警报。
建安二十二年,刘备趁曹操主力大军退回许都,立刻派张飞、马超、雷铜、吴兰,挥兵下辨,为时两年的汉中之战拉开帷幕。
下辨在武都郡,位于汉中之战的关键点阳平关西北方向,是扼守关中与汉中通道的战略要点。很显然,刘备的战术思想很清晰——切断曹军增援,对留守的曹洪关门打狗。可惜刘备的心思被曹洪摸透了,曹军提前布局,袭杀雷铜、吴兰。
刘备又抛出替补方案,派陈式攻打马鸣道,意图依然是切断曹军增援。不料蜀军的这个企图再次被识破,徐晃率军,将陈式打得狼狈而逃。
连折两阵,刘备被迫亲临阳平关,与守将夏侯渊、张郃对峙。不久,曹操抵达长安,准备跟“刘大强”一战定乾坤,汉中之战的烈度陡然上升。
刘备审时度势,采纳法正的建议,放弃了沔水南岸的阳平关,退缩地势更险峻的定军山。在这里,蜀军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刘备将一万人马分成十队,佯攻曹军东寨,又乘夏侯渊分兵救东寨时,由黄忠对南寨的夏侯渊发动攻击。结果,一代名将夏侯渊,战死疆场,曹军遭遇重大损失。
第二年三月,曹操决定亲征,两大巨头在前线相遇,决战开始了。
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战争,显然刘备更谨慎,他令诸葛亮源源不断从蜀郡运来大批物资,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然而,双方对峙了两个月,两位大佬隔着山头打了一次嘴炮,一次像样的仗都没打,曹操就下令撤军,放弃了汉中。
这搞的是什么鬼呢?老大亲自出马,又灰突突地认怂撤军,丢脸也不需要曹操亲自丢嘛!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曹操认输了呢?
蜀汉必胜的信心
首先汉中的重要性,刘备阵营是深知的。对曹操来说,没有汉中就失去了打击刘备的通道,而对刘备来说,没有汉中就活不了,汉中就是刘备的命门。
正因为如此,汉中之战时,除了镇守荆州的关羽,其余蜀汉主力战将全部出动,包括刘备本人也亲临前线,用“倾巢而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蜀郡太守杨洪,曾对诸葛亮说:
“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方今之事,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发兵何疑?”
“男子当战,女子当运”,拿出这种全民皆兵的态度对待汉中之战,这是曹军完全不具备的优势。所以,刘备听说曹操亲临前线时,没有慌乱,反而说:“曹操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
所以,表面上汉中之战是局部战争,对蜀汉来说,其实是举国之力都压在汉中之战上。
汉水之战的失利
曹刘对峙的时候,正面战场没有交战,侧翼却发生了一场改变局面的大战——汉水之战,主角乃常山赵子龙。
刘备准备了大量物资,坚守不战。曹操也不白给,他令大军在沔水北岸,构建了一道供应线,“运米北山下,数千万囊”,源源不断送到曹军大营。这一幕被驻守沔阳的黄忠看在眼里,他向赵云建议:打草谷,抢粮!
黄忠刚刚斩杀了夏侯渊,人气爆棚,赵云答应了,将大半兵马交给黄忠。可是,过了约定日期,手机信号又不好,赵云迟迟等不到黄忠的消息。担心黄忠处事,赵云只好带了几十个人,一路寻找黄忠。
打柴的不幸碰到了大老虎,赵云没找到黄忠,却一不小心与曹军主力相遇。赵云虽勇,但毕竟兵力悬殊,只能边打边退,曹军一路追击到赵云的大营。问题是,赵云的主力都让黄忠带走了,大营其实没多少人马,怎么办?
“大开门,偃旗息鼓。公军疑云有伏兵,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戎弩于后射公军,公军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
看起来赵云才是空城计的发明人,诸葛亮可能偷师赵云,一个营门打开,居然唬住了曹军。当曹军撤退时,赵云又出其不意地发动反击,曹军自相践踏,纷纷掉落汉水淹死。
汉水之战第二天,刘备到达赵云大营,听到战况汇报他大吃一惊,连夸“子龙一身都是胆也。”后世史学家也因此,把汉中之战的转折点,归结为汉水之战赵云的胜利。
实事求是讲,赵云汉水之战取胜有很大的偶然性。由于战况交代比较含糊,我们没法准确评估此战对汉中之战的意义,主观分析来看,汉水之战对整个战局有影响,但不会很大。除非证明,黄忠劫粮成功,或者赵云重创了曹军主力,事实上这种可能性很小。
我认为,汉水之战给曹军带来一定损失,但还不是致命伤,它给曹军带来心理压力可能要远远大于直接收获。
曹魏阵营后方不稳
其实促使曹操撤军的很重要一个因素是,许都出事了!什么事呢?少府耿纪,联合丞相司直韦晃,起兵攻打许都。
这件事在《后汉书》中只有寥寥数语,可是我们却不能因为这件事记载简单,就忽视它的重大意义。耿纪、韦晃的反叛,其实是曹操与豪门士族集团矛盾的一次大爆发、大决战!
建安十八年,曹操加魏公,荀彧公开反对,后死于军中。建安二十一年,曹操封魏王,建安十二年,即汉中之战发生的当年,曹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以五官中郎将丕为魏太子。”离代汉仅一步之遥。
曹魏代汉有条不紊地推进,豪门士族集团的对抗,也被迫走向极端,耿纪起兵就是具体表现。抢夺汉中与平定内乱哪个重要?曹操不难做出选择,这才是他抛弃汉中,匆忙撤军的主要原因。
曹操错过最佳时机
其实曹操原本不至于这么被动,在曹军刚刚取得汉中的时候,司马懿就曾经向曹操建议,应该趁机挥兵蜀郡,灭了刘备:
“刘备以诈力虏刘璋,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此机不可失也。今若曜威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因此之势,易为功力。圣人不能违时,亦不失时矣。”
然而曹操却抛出当年光武帝刘秀的那句“得陇望蜀”,意思是人心要知足,“轻率”地拒绝了司马懿的建议。
难道曹操不思进取?其实也不是,他把目标转向了孙权,因为前一年,孙权趁火打劫,在江淮地区不断攻打曹军。这就是曹操面对孙刘联盟的挠头之处,摁下葫芦起了瓢。
曹操在孙权和刘备之间,选择了先打服孙权。估计曹操的心思是,反正汉中在我手上,想什么时候进攻刘备都行。正是这个决策,让他失去了主动性,让刘备反客为主,把战火烧在汉中,根本没给曹操南下的机会。
试想一下,假如采纳司马懿的建议,那时候张郃已经打到巴西郡,刘备正忙着跟孙权谈判,这时候曹军大举南下,恐怕刘备真的将面临灭顶之灾!
因此,强大的曹军打不过新贵刘备,首先是曹操之前在战略选择上出现了偏差,其次是后方政治斗争引发的内部危机,以及蜀汉全民皆兵的必胜信念所决定,当然,其中也有汉水之战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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