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捉奸

崔老太中午做了炝锅面。她刚端着碗准备吃，孙子就跑过来了，还生气地说道，奶奶，你知不知道，俺婶偷男人了。

崔老太把碗重重放在桌上，狠狠骂道，你个小龟孙，胡扯啥！孙子委屈地说，这又不是我说的，是村东的臭蛋说的，因为这个，我还和他打了一架呢。

崔老太这才发现孙子不但身上沾有尘土，耳旁还有两道划痕，已经浸出血了。崔老太心疼地帮孙子拍打衣服上的尘土，还到厨屋从面缸里夹起一撮面抹在孙子的伤口上。

崔老太给孙子盛碗面，把肉丝都拨到了他的碗里，看着孙子一时狼吞虎咽，她却没有了胃口。

等孙子吃完面，崔老太说，人家瞎说，你不能跟着别人乱嚼舌，败坏恁婶的名誉，都是没影的事。孙子点点头说，放心吧，奶奶，谁再说这话，我就打谁。

崔老太说道，我告诉你，以后不准你打架了，要是遇到别人乱说，你告诉奶奶，奶奶找他们的大人说理去。孙子答应一声，就跑着出去玩了。

崔老太没了胃口，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崔老太守寡二十多年，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道安，二儿道平。

崔老太含辛茹苦把他们给拉扯大，好不容易熬到子孙满堂，就因为二媳妇，生了不少闲气。

按照惯例，老大先结婚，分家要先分出去，当时院子都盖好了，大儿媳娘家帮了不少钱。可没过门的二儿媳相中了新院子，嫌弃老院子房屋破旧，非要新院子，还要挟说不让住新院子就不结婚。

崔老太很为难，还是老大两口明白事理，尤其老大知道母亲不易，就说通媳妇儿吃了哑巴亏。

老二结婚后，老二媳妇就没有消停过，不踏实种地和打工挣钱，瞎搞什么直销卖货，坑了身边的邻居不说，连亲戚都是一片怨言。

崔老太不方便说儿媳妇，就骂自己的儿子没出息，老二老实，笨嘴拙腮，管不住媳妇儿。

尤其老二两口有了孩子后，老二媳妇就把孩子推给崔老太，自己整日衣衫光鲜去打麻将，去逛街。等孩子上学住校了，她又把老二鼓捣出国打工，一去就要三年。

听别人说起，老二去的那个非洲国家乱得很，持枪抢劫是稀松平常的事。崔老太很揪心，当时就和老二媳妇吵了一架。崔老太说，有钱多花，没钱就少花，人出事了，要钱有啥用？

最终老二还是出国了，崔老太不少叹气。前段时间，崔老太就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老二媳妇天天和村里几个大男人打麻将，一打就是一宿。看着老二媳妇描眉画眼，崔老太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傍晚，老大两口干活回来，崔老太叫住大儿媳，和她说起这事，问她知道不知道。大儿媳脸一红，回答道，娘，我早听说了，只是不好意思和你说，怕你生气，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是村南壮哥家的老三。

崔老太愣了，随后骂道，这不但乱辈，年龄还差一大截子呢，我记得那个老三才二十三吧，每次见面都是规规矩矩地喊我三奶。

大儿媳说，娘，你看咋办？要不让老二回来吧，家里没男人守着也不行啊，估计村里就你一个人还不知道。唉，都是打麻将天天搅到一起惹的祸。

崔老太许久没说话，等情绪平稳下来后，崔老太说，这事还不能让老二知道，他的脾气我知道，你看他平常老实，这要让他知道了，他就敢玩命。那样这个家都毁了，两个孩子咋办，最后还不是撂给我，撂给你和老大。你先去忙吧，让我再想想。

晚上，崔老太半宿没睡，一直在想如何解决这件事。

瞻前顾后，都要考虑周详，无论如何，只要老二媳妇知错就改，今后老老实实过日子，这一篇就可以揭过去。

至于老二，等回头再给他说吧，相信他还是听娘的。天快亮了，崔老太已经有了主意，决定亲自出马解决这糟心事。

崔老太把大儿两口叫到屋里说，老二媳妇的事必须要解决了，就这都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话了。这要让老二和孩子知道了，以后还咋在村里混？都说家丑不能外扬，现在，恐怕村里一半人都知道了吧！老二年底都该从国外打工回来了，我想这几天咱就把事处理了。

老大嗫嚅着说，娘，你也知道，我是当哥的，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老二媳妇，尤其她那个火爆性格，万一争吵起来，让人家笑话。你说咋办吧，我听娘的。

崔老太说，不管老二媳妇咋样，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我不想老二的家就这样破碎了，也不想老二回来听到传闻就和人玩命。

都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究竟是捕风逐影，还是真有这事，必须亲眼所见才行。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方便，咱也不找旁人帮忙，恁俩今天晚上就给我留意下，只要能当场逮住他们的丑事，就由我出面，我有办法。前提是这事只能咱三个来做，如果让外人知道了，更丢人现眼。

老大两口点头同意了。老二家在村西大街的小胡同里，老大两口就轮着守在不远处雍爷家的过道黑影里偷偷观察动静。

前两天老二媳妇都是打牌到天亮一个人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十一点半左右，老二媳妇和朱家老三一前一后回来了。老大赶紧回家报信，崔老太还没睡，三人蹑手蹑脚到了老二家院子门口。

崔老太侧耳细听，隐隐约约能听到屋里的说话声。崔老太悄声对大儿说道，你从旁边翻墙过去，把大门打开，尽量不要有大动静。

大儿答应一声，就过去翻墙。老二家的院墙两米高，道安四十岁，干苦力活出身，身手敏捷，很轻松就上到墙头。看没有惊醒屋里人，就悄悄地下来，轻手轻脚地打开木大门。

崔老太说大儿，你是男人进去不方便，你就守在门口，我和你媳妇过去。

崔老太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前，屋里灯光亮着，崔老太让大儿媳站在旁边不要动，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户前，细听动静。

里面两人还在说打麻将的事，老二媳妇抱怨对方不顾自己使眼色的用意，不然那一把能多挣几百块。

崔老太静静地听着，等着，她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崔老太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怒火早升腾起来了，但她必须忍着。她清楚，发怒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不为脸面，也要为二儿和孙子孙女以后生活考虑。

崔老太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能冲动，自己是来解决问题来的，不是来出气的！

过了半个小时，屋里有了动静，崔老太强压着怒火。她突然后悔当初不该同意老二的这门婚事，娶了这样的儿媳。

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崔老太觉得差不多了，就用手拍打窗户。她听到老二媳惊慌地问道，谁？谁在外面？崔老太冷冰冰地说，你就别问了，开门吧，我都在这站一个多小时了！

屋里一阵忙乱，灯还熄了，许久没有动静。崔老太很有耐心，继续说道，老二媳妇，把门打开，不开门也行，我今天就坐在院子里，等天光大亮村里人都起床了，也都过来看看热闹。

屋里传来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崔老太知道是两人商量对策，就不慌不忙地站在屋门口等着。过了好久，老二媳妇打开了门，却没开灯，屋里一片黑暗。

崔老太看不清老二媳妇的脸，但能感觉出来，她肯定是充满紧张，羞臊，害怕。老二媳妇刚打开门，崔老太扭身就钻了进屋里，把身子向门上一靠，然后对院子里的老大媳妇说，老大媳妇，过来把屋门给我从外面锁上，我不说开门，你就不要开门。老大媳妇应了一声，就赶紧过来锁上了屋门。

崔老太拉拉门，确定门已经在外面锁上了，就转身对老二媳妇说，开灯吧！咱娘俩难得今天有机会，就一起聊聊吧。

老二媳妇不情愿地打开了灯，屋里除了客厅，就是主卧和次卧。崔老太不进卧室，直接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两眼有神盯着老二媳妇。

老二媳妇头发凌乱，穿着睡衣，满脸都是萎靡和恐慌。

崔老太盯着眼前将近四十岁的儿媳妇，许久不说话。说心里话，老二媳妇长相并不标致，五短身材，有些丰满，屁股大，胸脯大，不化妆的话，看着还顺眼些，涂上红嘴唇就像吃了死耗子，崔老太早就看不惯，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片刻，崔老太喊道，朱家老三，别躲了，出来吧。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声，朱老三衣衫不整，从次卧低着头出来了，站到崔老太两米处，不敢上前，不敢抬头，怯怯地喊了声三奶，就不说话了。

崔老太哼了一声，说道，行啊，还没忘记叫我三奶，还不忘本，也不枉恁爹小时候还吃过我几天奶呢。你们不用怕，今天我不打也不骂，咱们三个就说道说道这事吧！

瞬间，朱老三扑通跪下了，颤声说道，三奶，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老二媳妇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不说话。

崔老太冷笑着说，朱老三，你没错啊，男欢女爱，多正常啊。我今天来，就是大家开诚布公谈好，避免你们天天偷偷摸摸，藏着掖着，让别人闲言碎语唾沫星子埋汰。

恁叔春节就从国外回来了，我会和他说，让他和恁婶离婚，然后你把恁婶娶了，你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了，不用躲躲藏藏了。

只要恁爹傻壮妞同意，你们天天打麻将都和我没有关系。你看吧，要不要现在就让傻壮妞过来，把这事说好？

朱老三哆嗦着，不敢说话。

崔老太话锋一转，腾地起身，冲着他骂道，恁爹傻，你也不精细，缺心眼。你才多大啊，你以后还要不要娶媳妇？尽管咱不一个姓，按街坊辈，恁爹给我喊婶子咧，这也是恁婶咧。

崔老太说着指指老二媳妇。崔老太继续说道，朱老三，今天你给我说清楚吧，要不要娶恁婶，娶就说娶的事，不娶就说不娶的事，别他娘的偷偷摸摸，丢人现眼！

朱老三老实的跪在地上，屁都不敢放。崔老太继续骂道，看你这没出息样子，还敢偷人咧，你信不信恁叔只要回来知道这事后，能拿刀捅死你！

朱老三自知理亏，面如死灰，身如筛糠。崔老太停了一会儿，又站到老二媳妇面前，两眼犀利盯着老二媳妇，崔老太恨不得扇她的脸，但还是忍住了。

老二媳妇在崔老太犀利的眼神和威严的气势下，羞臊得不敢抬头。崔老太突然语调凄厉地对她喊道，老二家，你给我跪下。老二媳妇猛一哆嗦，就应声跪下了。

崔老太不说话，围着老二媳妇转了两圈。
崔老太又坐到椅子上，语调又和缓地说，你是儿媳妇，不是我的闺女，我不会打你。天亮后，你就打电话，让恁爹恁娘过来吧，把你领走。我们崔家人没本事，小家小户容不下你这个金凤凰。

老二和孩子你不用操心，我们崔家的事，我还能处理。至于你以后偷谁，还是嫁给谁，和我们崔家没屁毛关系了。
老二媳妇哭了，哀求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崔老太腾地又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说，你还知道错了？从你来到俺崔家，俺崔家哪点对不起你？你那两片肉就那么松，把不住门？偷人吧，还找个小字辈，还比你小十几岁。俺崔家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这个当婆婆的，有一点办法都不愿意说你。你做这恶心事，你让老二和孩子以后咋在村里混？你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老二以后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认了！

老二媳妇不说话，哭得更恸了。崔老太厉声道，你给我动静小些，你非让邻居都听见不是？老二媳妇顿时哭声变成了啜泣。

崔老太不再言语，过了好久，她觉得氛围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就先问朱老三，你说以后咋办吧？朱老三说，三奶，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不敢了，不然就让我被车撞死，让我断子绝孙。

崔老太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朱老三，你别发毒誓，你以后怎么样和俺崔家没任何关系。你就给我写个保证，以后再这样瞎搞，我不打你，不骂你，我就在村委会的大喇叭里吆喝你，在大街上吆喝你，看恁朱家的人还要脸不要脸，看你们咋在村里混！

崔老太转身问老二媳妇，你咋考虑吧，离婚，我同意！不离婚，就说咋弄？

老二媳妇不哭了，小声嗫嚅着，我和他一样吧，写保证书，不会有下一次了。

崔老太打断她说道，我对你说，你和他不一样。你现在还是我们崔家的人，你丢人，是给我们脸上抹黑咧！你写保证可以，但不仅仅是偷人的事。

你要还想和老二过，就明说以后咋过？如果还是啥活不干，天天打麻将打牌，你想过俺也不要你。老二那钱是好挣的？那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被你瞎倒腾。

老二媳妇说，娘，那你咋说我就咋写吧。崔老太一挥手，说道，这事我不说，我不强迫你，你不愿意这样也可以。

老二媳妇想了想，就去屋里找到孩子丢在家里的铅笔和作业本，和老三规规矩矩写了保证。崔老太看看他们的字体，嘲讽的说道，就你们写字的臭水平，连孩子都不如。两人羞臊地低着头，不敢反驳。

崔老太对两份保证书看都没看，直接塞到口袋里了。然后说道，如果你们要脸的话，有没有保证书都一样，但我还是要说，你们谁再管不住自己，就别怪我老婆子翻脸不认人了。

崔老太看看客厅的钟表，已经快五点了。崔老太对朱老三说，你现在就给我滚，以后永远不要进俺这个门！

朱老三如释重负，赶紧去开门，却打不开门。崔老太冲外面喊道，老大媳妇把门打开吧，让他出去。
朱老三出门后，低着头就走，到大门口看见道安，还不忘喊声叔。道安没吭声，对着他就踢了一脚，朱老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屁都不敢放仓皇消失在夜幕里。

崔老太冷冷地老二媳妇说，当个娘们家，还是两个孩子的娘，以后要点脸吧！
崔老太说完就出去了，老大两口赶紧跟着她。

崔老太刚出院门，身子一晃悠险些栽倒。大儿媳妇急忙上前搀扶着崔老太。崔老太叹息道，人老了，打不起精神了。

大儿媳妇说，娘，你真厉害啊，我在外面听你教训他们，有理有据佩服得很。
崔老太喘口气说，不服老不行了，快七十了，我这都是被逼的，要是他们像你们这样安生，我哪至于这么不要老命。

回去吧，我真的累了，等老二春节回来，我还要和他说，不然纸包住火，真是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摊上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