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齐欣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庄户孩子闲暇时干什么?
打草。
不打草,算不得庄户孩子。
如果没别的事情,也不用大人撵,我们小披布往光脊梁上一披,草筐一背,约伙上几个伙伴,就下了坡。
赏景去高处,无限风光在险峰;打草去远处,越远草越多。
人迹罕至的阳沟沿、田埂边,还有撂荒地,茂密的青草能没过脚脖子,高的可及膝盖。
蹲下身子,手挥磨得锋快的镰刀,挨着割过去,哧,哧,仿若割韭菜,很快身后就会出现一溜成把的青草,一敛活就是一筐。
打草有危险,好割手。
草下若有小石子,镰刀在上面一滚,正好割握草的左手。
一般都是割中指,深了,连食指和无名指也跟着遭殃。
殷红的血从破口处流出来,那就赶紧去找芑菜——一种锯齿形叶边缘带刺的草,将其揉碎,挤其汁液,滴于伤口处,据说能止血。
时光过去数十年,我左手中指好几道疤痕仍清晰可见。
如果找不到这样的沟沿,那就钻棒子地,用手薅。
大多是拖秧草,长,好装筐。
弯腰弓背,顺着垄沟,老鼠似的往前蹲行,边行边薅。
起初两手并用。
两手薅满,合作一处,用胳膊夹住,单手再薅,直到胳膊夹满。
再不就是薅满把放到地上,一直薅出很远,转回头去,一一敛之。
天本来就热,一人多高的棒子地密不透风,热得就像蒸笼。
每次从棒子地钻出来,小披布都溻得呱呱的,一拧一地水。
打草也有激情。
碰到草多,情绪上来,镰刀飞舞,割声哧哧,酣畅淋漓,想刹车都刹不住。看似劳苦,实为享受。
问题很快就来了。
打得太多,筐装不下。
还有,装结实的草筐死沉,几乎赶上我们的体重,背不动,怎么办?
有办法,先把草筐移到高台上,肩膀插进草筐,背一弓,腚一撅,晃几个趔趄,满满一筐草就背了起来。
如果没有台阶,也不怕,人先蹲下,插好肩膀,猛一使劲,跪倒在地,再两手撑地,踉跄站起。
有时用力过猛,草筐从头顶翻过;
或重心掌握不准,草筐从脊背滑脱,是常有的事,那就再重复一遍上面的动作。
草筐背好之后,再转过身来,把剩下的草抱在怀里,撅达撅达往回走。
那时人小,也就一米三四,草筐既大又圆,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到人,只看到草堆在移动。
有苦就有甜,甜总在苦后面。
我曾在麦茬上发现一个比拳头略大、用根须编织得很精致的鸟窝,里面有四个手指肚大小的褐色鸟蛋。
一向爱鸟的我欢喜得不行,小心翼翼捧回家,用棉花包了,放到灶台后面,希望用烧火做饭的余温孵化出小鸟,好喂养之。
天天去瞧,过去好几个星期,始终未见有鸟孵出。
磕碎查看,早已臭矣。
还有一次,我在草丛里摘得一个大梢瓜。
时已深秋,瓜令已过,有此斩获,自然喜不自胜。
同伴起初眼馋,继而不屑,说这是“屎瓜”,有屎味,不可吃。
我不相信,拿回家去,与奶奶分享。
既脆又甜,哪有什么屎味?
全是骗人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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