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段公子

段公子

平阳是陶唐氏（尧帝）的故都，那里民风勤俭，居民大多住在窑洞，富户也一样。平阳驻军衙门后院也挖了五个窑洞，上面还盖了五座小楼，周围用矮墙围绕。据说那里有狐精出没。

乾隆年间，平阳来了一个姓段的总兵。某天，段总兵出去巡查汛情，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段公子刚刚二十岁，带着一个书童住在后面的一孔窑洞里。某晚二更天后，月色明亮，虫鸣唧唧，空气清新。公子听到院子里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坐在花坛边聊天赏月。

片刻后，那个女子说道：“今晚的月亮真亮呀！三哥还记得吗，去年中元节（七月十五）我们在姑射山和无一禅师喝般若汤，吃穿篱菜，自由谈笑，多么快乐！”男青年说道：“瞬息间的事，我哪能忘呢！当时我不怎么高兴，老和尚喝醉了就絮絮叨叨地说教，而妹妹也喝多了。兴高采烈，完全忘记李生刚刚死去。昨天我路过李生的坟墓，已经长满了青草，我都忍不住落泪，可你淡漠的像什么也没发生。今晚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想法？”

女子说道：“人生苦短，就像一粒灰尘落在草叶上。我虽然不算漂亮，但也不能因为李生就独守空房。而且，我完全对得起他，刚到他家的时候，没有隔夜的粮食，衣服破烂得像乞丐。是我给他盖了新房子，置办了新衣服。两年内百废俱兴。李生这个人才疏学浅，对人刻薄，刚开始我还很喜欢他，过了半年，看着就有些讨厌。”

男子又说：“我有些话希望妹妹能听进去。你做了这些事，积累了冤孽。有一天被上天怪罪，恐怕连累我们整个家族。以后不要去引诱人，就算被人喜欢，也不足以给家门增添光彩。”

女子很不高兴，说道：“被人喜欢增添不了光彩，被人厌恶也连累不到家族，你不要管我的事，将来有祸我一人承担。”男子也生气了，拂袖离开。走到院门口又回头说道：“不克己自重，将来受到伤害不要后悔！”女子不回答，也不看他。男子走后，女子才喃喃自语道：“在我面前做出正人君子的姿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自己趴在桌子上大嚼，也不让我一让？”边嘟嘟囔囔，边走到亭子后面不见了。

段公子知道是遇到了狐精，但是很喜欢那个女子的美貌，也喜欢她的伶牙俐齿，躺到床上好久没睡着。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公子大声问是谁。门外回答：“不用多问，开门就知道了！”声音清脆。公子知道是那狐女来了，非常高兴，迅速开门让她进来。近距离观察，真是个绝代美女。书童听到声音惊醒，女子用袖子在书童脸上一拂，书童熟睡过去。

公子意乱情迷，并不多问，遂成燕好。黎明女子离去，从此每晚都来，床第之间，放荡没有节制。

半个月后，段公子形销骨立，精神恍惚。总兵夫人很奇怪，问儿子原因，公子隐瞒，只说没有事。夫人又诘问书童，书童回答到：“也没发现什么怪异，只是从半个月前夜夜被魇住，手脚都动弹不得，直到鸡叫才醒来。”夫人很怀疑，就让公子到自己房间住，当天晚上，夫人和婢女们也被魇住。实在没有办法，她让婢女们和公子彻夜打纸牌做游戏，等到天亮。

几天后，段总兵回来，夫人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总兵说：“今晚让儿子和我一起住。”当晚，总兵因为劳累早早睡着。公子心里焦虑不安，无法入睡。半夜时分，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妹妹不要鲁莽，今晚断断不可去！”只听那个女子说道：“已经告诉过你，不要管我的事。”段公子听出是那个女子的声音，急忙坐起。女子在外弹了下窗户，说道：“为什么不开门？”公子悄悄来到窗户下，低声说：“我父亲在这，今晚你先躲避，改天再会。”女子笑着说：“公公哪能干预儿媳妇的事？”

公子被她迷惑久了，言听计从，打开了房门。段总兵听到声音已经醒来，知道狐精来了，仍旧假装熟睡。女子进来后说道：“公公果然在这！”公子让她禁声，女子嗤嗤笑着来到总兵床前，正要用袖子去拂拭总兵的脸。总兵一跃而起，抽出宝剑砍去。女子应声倒地，化作一只黑狐。衣服像蝉蜕一样脱落。总兵用的是一把宝剑，杀死狐精后，上面一点血迹都没有。

公子跪在床下痛哭，请求把狐狸的尸体交给自己掩埋。段总兵笑着说：“傻孩子，看到狐狸的原形还这么留恋不舍。”虽然这么说，还是把狐尸交给了儿子。公子买来棺材把狐狸葬在园圃里。

第二天夜里，听到园圃中有很多哭声，好久才安静。狐尸也不见了。从此，公署中的狐精绝迹了。后来，段公子做了司马，因为某件事被朝廷处决，段总兵也因为愤慨伤心而死。有人说这是因为杀了狐狸的报应。

（故事出自《夜谭随录》，选摘一段原文如下：）

　　无何段公归，夫人告之以故。公曰：“无哗，今夜令儿从我宿。”因与宿斋中。公劳顿，着枕辄酣寝。公子对榻卧，瞬息万虑不安，俄闻院中人语，曰：“妹莫孟浪，今夕断不可往。”又闻女应曰：“前已有言，勿复尔尔！”公子辩其为女子声音，急起拥衾坐。女弹指窗棂曰：“何不开门？”公子潜伏窗下，低嘱曰：“今夜家大人宿此，且迴避，他日再谋会。”女笑曰：“今夜携得妙药来，何反自参商？且尊大人焉得预儿媳事？”公子嬖惑已久，无复踟蹰，亟启扉。段公已寤，隔帷视之，知为狐媚，乃伪寐以俟。随闻女子曰：“大人果在此宿乎？”公子令噤声，女子嗤嗤笑，徐至榻前，徐搴帷向公，将以袖拂公面，公骤起捉之。女大惊，摆扑欲遁。公于枕畔抽剑，急刺之，迎刃而解，化一黑狐，死床下。衣在公手如蜕。然移烛看剑，血不濡缕，诚宝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