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纳暂停支付欧元债务，新兴市场主权债券违约风波“风雨欲来”？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陈植 上海报道

继斯里兰卡后，又一个新兴市场国家突然陷入主权债务违约风波。

12月19日，加纳政府发布声明称将暂停支付欧元债券、商业定期贷款和大多数双边义务的债务，且此举是一项临时紧急措施，有待与相关债权人达成进一步协议。

此前在12月5日，加纳启动国内债务交换计划，并在12月13日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达成30亿美元的资金援助协议。但是，庞大的债务规模仍令加纳政府难以迅速扭转“债务窘境”。

加纳政府的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加纳政府背负约550亿美元债务，相当于本国GDP的约80%。

九方智投首席经济学家肖立晟此前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直言，预计明年陷入主权债务兑付风波的新兴市场国家还会增加，究其原因，一是全球经济低迷或令大宗商品价格与需求双双走低，令高度依赖大宗商品出口的部分新兴市场国家财政收支状况更加糟糕，或引发主权债务兑付风波；二是美联储若将高利率政策延续更长时间，或减少流向新兴市场的资本规模，令部分新兴市场国家无法筹集资金应对短期主权债务兑付。

据IMF最新报告估计，目前新兴市场国家约2370亿美元的外债面临违约风险。世界银行则发出警告称，25%的新兴市场国家正处于或接近债务困境，60%以上的低收入国家面临债务困境。

一位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向记者直言，随着新兴市场国家主权债务兑付风波持续发酵，目前越来越多全球资本也采取趋利避害的投资策略——在9月加纳实施地方债务重组后，加纳政府的欧洲债券价格跌幅超过12%，这背后，是大量资本开始远离加纳债券资产以规避投资风险。

与此对应的是，加纳货币兑美元汇率今年以来累计下跌约60%，令加纳面临更大的资本流出冲击，导致其主权债务兑付能力更加“雪上加霜”。

“目前，越来越多华尔街大型资管机构调整了明年新兴市场主权债券投资组合，即大幅增持中国等经济基本面相对稳健且外债风险较低的新兴市场主权债券，从而确保自身资产分散化配置不会遭遇黑天鹅事件。”他指出。

加纳的“窘境”

一直以来，盛产可可、石油、黄金、钻石的加纳被视为新兴经济体的“后起之秀”，尤其是当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时，其财政收入增加与经济增速加快，吸引众多全球资本认购其欧元美元计价的主权债务资产。

但是，随着美联储持续大幅加息令大宗商品价格走低，加纳日益感受到“入不敷出”的窘境。

截至今年5月底的过去12个月期间，加纳未偿还外债规模从246亿美元快速增加至284亿美元。为了缓解主权债务兑付压力，加纳政府在11月要求所有大型金矿企业必须将其20%的精炼黄金出售给该国央行，以此解决外汇储备减少问题。此外，加纳还多次与IMF磋商，终于达成30亿美元的资金援助协议。

然而，这对加纳兑付外债压力仍是“杯水车薪”。

究其原因，加纳通胀率超过40%，迫使加纳政府不得不大幅度举债融资，用于补贴民众各类生活开支。但随着加纳政府债务规模不断高企，以及欧美持续加息令加纳外债利率支出骤增，这往往是一条“不归路”。

11月，当加纳通货膨胀率超过50%之际，加纳政府只能将70%-100%财政收入用于支付各类债务利息，但此举仍然无法解决当前加纳欧元计价主权债务兑付违约问题。

Ambrosia Capital 策略分析师 Richard Segal表示，加纳政府在12月19日发布的公告“多少令人惊讶”，因为它降低加纳政府与外债持有人通过友好磋商对债务进行重组的可能性。

记者多方了解到，随着加纳宣布暂停支付欧元债券，全球资本市场对更多新兴市场国家主权债务兑付违约的担忧进一步升温。究其原因，若美联储在更长时间延续高利率政策吸引资本回流欧美市场，加之全球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低迷，明年更多新兴市场国家将出现财政收支失衡，引发更大规模的主权债务违约风波。

肖立晟向记者透露，除了关注经常账目赤字/GDP比重与财政收入状况，目前全球资本还关注新兴市场M2增速是否大幅跑赢GDP增加值，这意味着新兴市场国家投放的货币并未转入实体经济或有经济效益的产业，而是流向金融市场开展各类套利投资，反而进一步加大了新兴市场金融风险。

记者多方了解到，目前部分全球资管机构已在评估埃及、阿根廷等外债高企新兴市场国家的主权债务兑付风险，若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抛售离场避险。

全球资管机构纷纷“趋利避害”背后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加纳、斯里兰卡相继发生主权债务兑付违约风波，全球资管机构开始对新兴市场国家主权债券投资采取趋利避害策略。

前述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向记者透露，近期他们重新调整了明年新兴市场资产配置策略，大幅增加中国等经济基本面相对稳健且外债压力较低的主权债券，相应减持了可能爆发主权债务兑付风险的新兴市场国家债券。

“甚至不少华尔街对冲基金都将新兴市场主权债务兑付风波视为明年金融市场的一大黑天鹅事件。”他直言。

在Richard Segal看来，部分全球资管机构或许夸大了新兴市场主权债务兑付风波。以加纳为例，随着IMF援助资金很快到位，以及加纳外汇储备仍有一定兑付能力，加纳未必会出现全面的主权债务兑付危机。

但他承认，这些资管机构之所以选择减持离场，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新兴市场国家在接受IMF等全球经济组织资金援助时，必须承诺更严重的债务重组与财政收缩政策，导致这些国家未来经济增长遭遇很大压力，无形间减弱了相关主权债券的投资价值。

记者获悉，这些资管机构之所以采取趋利避害策略，也与国际信用评级机构评级报告有着密切关系。比如惠誉评级公司给予加纳的主权信用评级为CC，仅比违约级高两个等级；标普全球评级公司将加纳主权信用评级设定在CCC+，跌入垃圾级债券评级。这无形间驱动大量资管机构减持相关加纳主权债券避险。

“某种程度而言，这令加纳等新兴市场国家主权债务兑付变得雪上加霜，因为主权评级调低导致大量资本离场，令这些国家更加难以筹集资金用于外债兑付，最终酿成主权债务兑付违约风波。”前述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直言。但这也是无奈之举——鉴于明年欧美经济衰退风险加大，资管机构计划加大配置新兴市场资产，通过分散化投资对冲风险，但前提是新兴市场资产具有足够的安全性，不会让资管机构踏入新的投资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