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牛仔（下）——【纪念襄渝铁路建成通车50周年】

作者：常扬

编辑、制作：梁宝平

歌曲：共和国脊梁

演唱：潇敏

铁道兵10师47团是学兵最多的一个团，共30个连6000余人，主要由陕西宝鸡、渭南、铜川等地的学生兵组成。中小城市和农村的生活经历使他们更能吃苦，更富有西部人鲜明的性格。

到工地不久，团首长就看上了他们的战斗力，把全团最长、最难攻克的蜀河隧道交给他们。

学兵25连首先挺进平行道。

所谓平行道就是在主洞开挖前，顺方向掘进的一条副洞，由此向中心线打出诸多横洞，再朝左右开掘掌子面，这样就可投入大量兵力同时决战一条隧道。所以，平行道是隧道掘进的前提和关键，是工程快慢的决定因素。

但因为它是临时性设施，不打被服，也不打拱顶，甚至排架都是简易 的，人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条件下施工，就像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危险性比正洞还大。施工条件自然也差，风枪是别人淘汰下来的，断风、断水、断电的现象时有发生。

学兵们不等，不靠，不要！而是用青年人的热情和智慧创造条件，取得令铁道兵刮目相看的好成绩。

没有电，他们把全连的手电筒集中起来照亮掌子面，用钢钎大锤打炮眼；爆破后，排风不畅，洞内烟雾笼罩，他们组织突击队，匍匐到掌子面，用衣服、扇子、木片搧除烟尘。稍能喘息，风枪手就跑进来，站在石渣上打上面的炮眼，扒渣的人紧随其后，先把掌子面跟前的石渣向外翻，然后急速地铲进斗车。因为黑，又因为速度太快，石渣踫着脸、伤着脚的事屡有发生。待掌子面腾开后，风枪手接着打下面的炮眼，整个过程紧张有序，忙而不乱。

一旦水电正常，他们就要拼命地加快进度。钻杆不够长，几副钻杆套着打，先1米，再1.5米，最后2.5米，连续打出3米左右的炮眼。再加上炮位合理，炸药适度，一个工班就向前推进2.6米，每月进度300米。

这条平行道两面对打，对面由三个民工连联合作战，但他们的进度竟没有一个学兵连的速度快，团里的优胜红旗长期在学兵25连飘扬。他们的努力保证了4000人进入主隧道，使47团的主战场全面开花，进程喜人。团长心疼这些累得失了形的孩子，把他们调出洞做安全轻松的附属工作。但进去的那个民工连速度缓慢，跟不上主洞的需要，只得请学兵25连二进平行洞。

就在这时，大事故爆发了。

紧张的施工中，50立方米的石头猝不及防地塌下，擦着排长贺建森的耳边呼啸而过，把风枪手贾宾压在掌子面前的坑里，把韩立志等4个人砸倒在石渣堆上。贺建森顾得耳朵流血，立即组织紧急抢救。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抬起上千斤重的石头，救出贾宾。贾宾浑身是血，昏迷不醒；韩立志的伤势最重，一块大石顶在他的肚子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其他人还幸运，仅伤点儿皮肉，他们爬起来与大家一起把重伤员抬向团卫生队。

卫生队距隧道10公里，不通公路，没有任何运输设备，40个人轮流抬着两个伤员一路坎坷地跑着。他们从隧道里出来，都穿着大雨靴，行动不便，索性扔了，光着脚爬山翻坡。到了河滩，石头锋利如刀，每个人的脚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伤员的血也在流，它们交融在一起，汇出一幅幅红色的图画。

经查，贾宾七处骨折，住院治疗，韩立志脾胃压破，手术后昏迷不醒。医生决定速送韩立志到师部医院。

师部医院离这里更远，只有乘船走水路。可能是回光返照吧，韩立志醒来了，他没有叫爹喊妈，也没有痛苦呻吟，而是操心塌方对进度的影响，遗憾自己不能进洞干活了。

这是一个18岁的孩子留下的最后几句话。没赶到师部医院，他就溘然长逝……

学兵2连担任主洞上道坑的掘进。这里的施工环境比下道坑小一半，只能跪着打风枪，10个小时内唯一的喘息就是躺在石渣上展展酸疼的腰。

出渣更困难，要装进斗车，再推到下坑道之间的漏斗，从这里落入下面的斗车里，难免缓慢。在下面指挥运输的排长孙玉河急得发疯。这个月定的是掘进200米的死任务，如此速度肯定难完成。他纵身一跃，从漏斗爬到上道坑，恰在这时，一块片石塌下，把他砸倒，把照明的灯泡砸碎，洞里一片漆黑。学兵立即拿着手电，扒开片石，把排长抬到洞外。明明皮开肉旋，腿骨错位，排长说：“没事，咱们接着干。”学兵咋能答应，强行把他“押运”到卫生队。但他没住一天院，扒上一辆顺车回到了驻地，又拄着一根木棍来到洞口。学兵大为惊愕，要送排长回去。排长说：“我又没死，坐在这儿照样可以指挥战斗嘛。”

一个月内，学兵按排长的要求，每天用床板把他抬到洞外，他就像一台鼓风机在学兵身后吹风加油。

学兵4连为加快进度，一律打干风枪。开始还戴口罩，后来嫌堵得慌，全都摘了，鼻孔塞满粉尘，无法呼吸，只好过一会儿对着风管猛吸几口。一天，军医进隧道抢救伤员，看到这种情景，把他们赶到洞外，严厉而心疼地说：“孩子们，必须停止这种施工方法，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被军医不幸言中。风枪手王春民没听军医劝阻，一直打干风枪，三线回来后，就患矽肺病，1998年8月病故，年仅44岁。

这样的悲剧何止王春民一人，据统计，回城后学兵的早夭人数远远大于当年牺牲的数字，这与当时违章操作和超体力劳动不无联系。

为了确保蜀河隧道如期贯通，襄渝铁路建设指挥部特地给这里支援了一台日本生产的凿岩机。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掘进设备，多部风枪同时开战，一次爆破可达6米。但这庞然大物进洞，必须把已经打好的一百米隧道再落下0.8米，它意味着要出渣上千立方米，而且工期只有三天。过了期限，凿岩机就到别的隧道，因为全线仅有两台这样的设备，谁都盼它要它啊！

营里决定由学兵4连啃这块硬骨头。

在打好被服、打好拱圈的隧道内施工，不能放炮，使不上风枪，只允许许用钢纤、洋镐一点点刨，这对喜欢拼杀的学兵来说就像大力士拿着绣花针，有力使不上。但军令如山，机会难得，再难也得啃。

隧道底部石质坚硬，又没有凌空面，一镐下去仅是一小块。两天两夜过去，虎口震裂了，手磨破了，人累得东倒西歪，进展还不足一半。极度疲倦和焦急使学兵都红了眼，望着洞外直愣愣地发呆。

外面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这是冬至的润雪、丰收的使者，但学兵心中没有一点儿丰收的感觉，只有窝囊和沮丧。这个连队从未打过败仗，掘进速度一直在全团领先，如果连这点儿小坎都跨不过，今后有何脸面见人？

班长陈吟喜一句话打破了沉寂：“我们为何不放几炮试试。”

“对，放炮！不放炮就别想完成任务。”大家纷纷响应。

“只有如此了。”领班排长李宝贵下了决心，马上安排实施。

在突兀的石头上挖出浅炮眼，装上少量炸药，没有水，就用尿拌合着沙子捂住。爆破后，石头炸碎了，被服、拱圈完好无损。李宝贵高兴地让8个炮工一下子挖了135个炮眼，准备一次起爆，并把这一做法报告连长。

“不行，这么多的炮肯定会炸了拱顶。”连长坚决不同意。

“我们经过试验，绝对安全，炮再多也不会出事。”李宝贵陈述己见。

“不要再说了按稳妥的办法干。”连长仍不让步。

“那样的办法根本完不成任务。”李宝贵也不口软。

“那你看着办吧，损坏了拱顶处分你。”无可奈何的连长只好如此。

李宝贵提着一把剪刀回到了隧道，陈述完连长的意见后说：“现在距凿岩机进隧道的时间仅有5个小时，除了爆破，我们别无选择。愿意与我一起点炮的剪掉头发，出了问题，甘受一切处分。”

李宝贵几下剪掉自己的头发，他身后站出一排愿与排长同舟共济的汉子。李宝贵庄严地挑出8位炮工，相互剪了头发。

135根导火索点燃了，它像礼花样在隧道里喷射，紧接着同时起爆，所有的突兀处夷为平地，略加平整就达到了凿岩机进洞的要求，被服和拱顶安然无恙。

走出洞外，雪已把群山抹成白色的世界。他们互相搀扶着走下山坡，到平处时一步都挪不动了，三天三夜的疲劳一起涌了上来，只得就地休息。开始还有说有笑，两分钟后鼾声一片。他们睡着了，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睡着了，就像孩子躺在母亲暖融融的怀抱中……

凿岩机隆隆地转动着，以没有任何人员伤亡的优势，以比人工快几十倍的速度使隧道向前延伸。但由于石质太差，暗流甚多，导致凿岩机出故障，急需到铁道兵机械连取一种配件。此事落在了17岁的学兵陈军那稚嫩的肩上。

他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向8里之外的机械连赶去。山里的天气就像娃娃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披着夕阳的山头瞬时阴云笼罩，很快夜幕就把整个大山遮盖了。赶到机械连已经黑透，仓库的管理人员劝他住一夜再走，雨季的山里凶多吉少。但一夜就要耽误几十米的进度，他敢歇吗？

陈军钻进漆黑的世界，凭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行至四五里，闷雷在他耳旁炸响，闪电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紧接着暴雨如注，像万支箭杆朝陈军射来，他慌忙脱下上衣包住配件，低着头眯着眼继续走。快到目的地时，山崩地裂的声音沿着河床呼啸而下，陈军知道这是山洪暴发了。再大的胆量也不能走，自己的命无所谓，配件则是无价之宝，配件丢了，机器就是废铁一堆，即使让自己死一百次也难以挽回。他决定爬到高处等待战友来接，他相信患难兄弟会在这个危急关头赶来相救。他顺着泥泞的山坡向上爬，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他本能地在周围抓，光秃秃的坡上没一样可抓的东西。他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鼓足力气把配件扔向高处，自己则滾进咆哮的河里。

洪水冲下的石头木料把陈军砸得晕头转向，他想自己肯定完了，这种环境下能有几人逃生？他才17岁，不愿轻易去死，但只要配件平安，死不足惜！他坦然地任洪水冲着。

命运之手拉住了这个年轻的生命。陈军被一块大石挡住，没有随洪水而去。当他从混沌中醒来时，感觉到这一罕见的奇迹，求生的欲望使他鼓足全身的劲抱紧石头，寻找脱险的路。他看到身旁就有没冲走的树根和石头，便慢慢向它们靠近，猛地抓住树根，但树根被拉动后，实然晃荡，人有被冲走的危险，刚刚得到的幸运又将丧失，陈军不免一阵伤感。就在这时，一束亮光恍恍惚惚地向他靠近。陈军料定是战友接他来了，就大声呼喊：“我在这里！”战友们顺着陈军的声音跑过来，不顾被冲走的危险，拉着手走进河里，把陈军救上岸。

两次死里逃生的陈军第一句话就是：“快去找配件！”

他们艰难地赶到陈军扔配件的位置，惊讶地发现配件竟安全地躺在简易公路上，于是欣喜若狂地把陈军抬起来。

当晚，恢复正常的凿岩机打出十多米进度。

转运连是学兵中一支特殊的别动队。

所谓转运就是把全国各地拉到工地就近铁路线的建筑材料，卸下来再装上汽车，运往各个施工现场。

他们是数以亿计的水泥、钢材、木料走向工地的驿站，是托起千钧重担的搬运工。

他们流动性大，货物卸在哪里，他们就搬向哪里。转战千里，四方为家。

他们的工作不定点、没规律，一切按货物抵达的时间而定，灵活机动，突击作战。

他们的工作量大，按每米隧道、桥梁需2吨水泥计算，仅陕西境内210公里隧桥所用的水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若把一个连所扛的水泥排成队，它就是地球到月球距离的17倍啊！

紧张快捷的工作性质塑造了他们更为鲜明的西部牛仔性格。

茶镇，铁道兵11师转运站。

刚从西安、沙河坎等地转战到这里的学兵连立足未稳，一列24节车皮的水泥车抵达。调度要求：2小时必须卸完全部水泥。每节车皮60吨，24节就是1440吨，全连人均7吨，70袋。

当时正逢酷暑，车皮内的温度高达40度，水泥已经发烫，扛在肩上如烧红的烙铁。小跑穿梭没多长时间，就有几位体弱者晕倒。转运一年多，这已是屡见不鲜的事了，谁也不觉得惊讶，两人一夹，把晕倒者放在一旁，脸上搧几下，只要听见哼哼声，就不管他了。待会儿，晕倒者缓过劲来继续扛，并加快速度把少扛的活抢回来。

经过类似上千次的磨炼，个个都是铁肩头，但气温太高，脱掉厚厚的工装后，发烫的水泥很快把肩膀腐蚀烂，再一磨擦，鲜血直流，染红了水泥袋。

排长徐永智前几天就患感冒，今天已发烧40度，仍背两袋夹一袋地拼命跑。大家都想劝他，但知道劝也白搭。自来三线后，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他始终是这种劲头。由于来车没规律，连里实行值班制，量少了，这个班干，量大了，叫醒大家。徐永智多是连续值几个班，干活多，睡眠少，伙食又差，即使铁人也受不了。他患了胃病，人瘦得失了型，抵抗力肯定差，时常感冒，但他从未休息过一天，身体愈来愈坏。此刻，他就是用这样的躯体扛着300斤的重负，即使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心疼。

第二天，又来一车毛竹，卸下它不亚于处在隧道里的危险，他们不少人都尝过其中滋味。人要爬上车，剪断固定毛竹的钢丝，略有闪失就会被滚动的毛竹挤成重伤。今天是杨天河上去剪，他踩着车帮，必须在毛竹滚下来前脱身，由于连续的劳累和紧张，剪断钢丝后，一脚踩空，随着毛竹一起滑下，他死死抓住钢丝不放，才没有被压住，但几百根毛竹从他胸前滚过的惨相实在叫人心惊肉跳。

把毛竹装上汽车是用前苏联50年代生产的吊车，它载重有限，超则掉下重物。学兵心急火燎，一般都想多吊。这天是王海峰起吊，他的心更狠，足足超了一倍的量，还没吊起两米，吊车脱钩，两吨多的毛竹一同落下，幸亏他敏捷的身子躲闪及时，否则会砸得粉身碎骨。

石泉，铁道兵二师转运站。

巳是深夜，连干12小时，卸了30节车皮水泥的2师转运连的学兵刚刚躺下，身揣卸车命令的连长来到学兵宿舍，他看着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的孩子们实在不忍心开口。带领这些孩子作战一年多，彼此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每看到他们扛起超过他们体重的负荷，他心中就不是滋味。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呀，哪个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但他们的父母不在身边，他等于替代了这种责任。他常常劝孩子们注意身体，不要图一时痛快留下后遗症。但谁听呢？干起活来就忘了一切，小小年纪肩膀已经变形，腰腿多有损伤。他一个人若能卸下新到的车皮，绝不会唤醒刚入梦乡的孩子们。可这是异想天开的事。只得叫他们，用巧妙的方式叫他们，于是，他大声喊道：“快起来，有紧急敌情，全体集合！”

在战备年代里，这是最管用的号令，尤其对政治热情极高的学兵这是令热血沸腾的动员。他们迅速地蹦起来，抓起像盔甲一样的棉衣。平常最怕穿这家伙，白天出了一身汗，夜里寒风一吹，冻成了硬壳，穿时要闭住气，猛地钻进去。现在一紧张也没有什么感觉了，愈是如此，连长愈不是滋味。

到了现场，连长忙向学兵道歉，但学兵根本不在意，对他们来说，多卸一袋水泥，隧道就会早一天贯通，熟练而迅速地从车皮里跑出跑进，12分钟就卸完一车皮，比专业搬运工快得多。一会儿棉衣就穿不住了，他们纷纷脱掉，套上草袋子做成的盔甲。这是他们的一项发明，把草袋的两头剪开，上面掏一个洞，钻进去既遮寒又护肩，还露出了两只利索的胳膊，一群身着草袋的勇士紧张有序地战斗，宛如秦始皇的兵马俑转世！小名“豹子”的王博扛起四袋水泥，真是名副其实的豹子，步履矫健，行动敏捷。

自来三线后，王博就把整个身心献给了工地。每天起床最早，给大家打好洗脸水，挤好牙膏，下工后打扫厕所，帮炊事班挑水。卸水泥别人是两个人往肩上放，他一抓就起来，肩上摞两袋，胳膊夹两袋，一路小跑；扛起200斤的麻包一里路不歇、不喘气；卸圆木的活儿危险，他都是把别人拨开，大喝一声：“豹子行动敏捷，我上！”每临抢险，他怀揣入党中请书，决心为党的事业献身。既使在炊事班这平凡的岗位上，他也不减豹气。有个学兵挑水把桶掉进水池里，王博一个猛子跳下去，胳膊撞到桶沿骨头都露了出来，他连医院都没去，自己一包照常干。连长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他以长者的责任和偏爱把王博送进党的怀抱。

30节车皮的水泥卸完后，天已蒙蒙亮，学兵脱下被水泥和汗水凝固的盔甲回去休息。他们实在没一点儿力气了，即使大肉放在眼前也无力吃下。刚走几步，发现一辆辆拉水泥的汽车接踵而来，很快涌满车站下的河滩。他们知道前方已到了攻坚阶段，水泥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这是命令！于是，他们抖擞着精神，走向水泥垛，一袋袋装上汽车，又连续作战十多个小时。

整整30个小时，他们没吃一口饭，没眯一下眼，共卸水泥3200吨，人均16吨，并全部装上汽车。累得连走回去的劲儿都没有了，躺在枕木上香甜地入睡，寒风吹动着他们棉衣上露出的棉花翩翩起舞……

二十多年后，曾经躺在枕木上睡觉的王博成为拥有上亿资产的大经理，而他还是靠搬运起家的……

编辑：严京平《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