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风云录：割据势力之五——魏博（4）

游离三方，沦为附属

随着历史的车轮缓缓驶向十世纪，大唐王朝也进入生命的倒计时阶段。王仙芝、尚让、黄巢等人领导流民揭竿而起，中和元年(881年)，黄巢率军进入长安，唐僖宗逃往蜀地避难，天下大乱。

韩简继其父韩君雄之位，时为魏博节度使。韩简据有魏博辖六州之地， 甲兵强盛，看到天子迁播于蜀地，心怀异志，向四邻进攻，以扩大地盘。因而派兵攻打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双方互有胜负，韩简后被河阳军击败，忧愤而死。

韩简初领朝廷节旄时，以乐彦祯为马步军都虞候，转为博州刺史。韩简既死，军士共立乐彦祯为帅。 朝廷授其为检校工部尚书，知魏博留后。俄而加户部尚书，充节度观察处置等使。

乐彦祯为节度使，志骄意满，其子乐从训尤为贪暴。朝廷调王铎为义昌节度使，赴任经过魏州境内。王铎出身世家，又做过宰相，喜欢排场，路上非常招摇，随行的车马、仪仗光鲜，侍妾成群。乐从训眼馋不已，率数百个军士埋伏在漳南的高鸡泊，把王铎和他的幕僚三百人全部杀光，侍妾和财货全进了乐从训的口袋。

乐彦祯向朝廷上表汇报此事说是乱匪所为，朝廷自顾不暇，没有精力详细调查，听信了其上表。王铎在民间素有威望，乐从训之恶行让魏博士民尽皆不齿。乐从训害怕有人给王铎报仇，私自招募了几百亡命徒，把他们训练成自己的贴身卫队，号称“子将”。因此激怒了魏博的牙军(节度使禁队)。

牙军们集体聚集在节度使府门前鼓噪抗议，乐从训害怕被杀，换装逃出治所魏州城。乐彦祯让乐从训去相州当刺史，于是乐从训派人去把他囤积在魏州的武备和金银往回拉。乐彦祯也害怕被害，出家去龙兴寺为僧。牙军们随推选都将赵文弁为留后。

乐从训自相州率兵反攻魏州。赵文弁不敢迎战，牙军们杀掉他，不知道该立谁为节度使，都聚集大呼说：“孰愿为节度使？”罗弘信立即应道：“白须翁，早以命我。”众人乃环绕周围，改立牙将罗弘信为帅。（先前有人对罗弘信说：“某尝夜遇一白须翁，相告云，君当为土地主。如是者再三。”）罗弘信出兵与乐从训交战，后者大败逃至内黄，牙军们包围内黄。乐从训只好向河南地区势头正猛的朱温求救。

朱温出兵救援，魏军已杀乐氏父子，与梁军交战于内黄，魏军五战五败。罗弘信恐惧梁军兵锋，遂与朱温结盟，梁军退去。

朱温攻打兖、郓二镇，朱瑄求援于太原李克用。太原发军救援，假道于魏博境内，李克用命令大将李存信屯莘县。李存信御军无法度，侵扰魏人的家畜，罗弘信为此感到愤愤不平。朱全忠又派人对他说：“太原志吞河朔，回戈之日，贵道堪忧。”罗弘信乃托好于梁，朱温出师三万进攻李存信，败之。 李克用大怒，举兵攻魏州，扎营于观音门外。梁将葛从周救援魏州，屯于洹水。李克用之长子落落时为铁林军使，与梁军交战，被葛从周所擒获，送于魏州被罗弘信所杀。于是与李克用绝交，互为仇敌。

朱全忠正在对兖郓用兵，害怕罗弘信产生异心，对己不利。每当送收财礼时，定要用谦卑的言辞、隆重的礼节来酬答。朱全忠对着魏州使者面向北方接受财礼，说道：“六兄比我年长，兄弟之国，怎能当一般的邻国来对待呢。”罗弘信认为朱温重视自己，也对他推心置腹。罗弘信几次升任位至检校太师、守侍中、临清王。后罗弘信死，其子罗绍威继任节度使。

罗绍威继位之次年，卢龙（幽州）节度使刘仁恭拥兵十万，谋乱河朔，进陷贝州并屠城，长驱攻魏州。罗绍威求援于朱温。朱温遣将李思安屯于洹水。葛从周自邢、洺引军入魏州。刘仁恭长子刘守文、燕将单可及进攻梁军于内黄。

李思安先派人设俘于后，与燕军交战，佯装败退，燕军中计追逐，被李思安前后夹击大败之。单可及战死，刘守文仅以身免。另一面，刘仁恭亲率军进攻魏州，与梁将葛从周交战，刘仁恭大败而退。

次日，梁魏合兵进攻，连破燕军八座营寨，刘仁恭父子烧毁大营败走。联军乘胜追击，斩首三万，自魏州到沧州，燕军伏尸五百里。自此，罗绍威感念朱温援助之恩，归附梁方。

魏博从田承嗣开始就有牙军，时间长了牙军日益骄横，到罗绍威时已有两百年历史，父子相承，世世代代相互联姻用以结交外援。以前的节帅史宪誠、何全嗥、韩君雄、乐彦貞等人，都是由牙军拥立的，牙军不满意，于是就杀掉主帅。罗绍威为人精悍聪明，通晓官吏事体，治政很有威严，但他的家世是由牙军所拥立的。

天祐二年（905年），魏州城中地陷，罗绍威害怕有变故。不久，牙军军校李公俭作乱，罗绍威诛杀了他，于是秘密派使臣向梁求兵，想要全部杀掉牙军。朱温答应了，派李思安等人攻打沧州，到魏州招兵，罗绍威趁机派全部魏州兵随行，只留下牙军在魏州。

朱温将女儿嫁给罗绍威之子罗廷规为妻，梁女死了。朱温派遣长直军校马嗣勋选兵千人，密秘藏在车中，混杂在车夫中进入魏州，谎称是助葬的，朱温率兵跟在后面。罗绍威晚上派家奴兵数百人，会合马嗣勋的士兵攻打牙軍，连同他们的家属一并杀掉。朱温从内黄一路飞驰到魏州，跟随梁军攻打沧州的魏州士兵走到历亭，听到消息后都反叛了，逃到澶、博各州，魏博境内大乱，几个月后，朱温为罗绍威全部平定了叛军。牙军被消灭后，魏州兵全部反叛，罗绍威的势力更加孤立，朱温于是想侵夺他的土地，罗绍威开始追悔不已。天祐初年，唐廷授罗绍威检校太尉、守侍中，进封邺王，赐号“忠勤宣力致理功臣”。

其后，朱温又攻打沧州，在长芦驻军，罗绍威供给梁军粮饷，从沧州到魏州五百里路，修建亭堡，自己准备各种物品，十数万梁兵都取用充足，魏博因此越加困乏。

梁军包围沧州未能攻下，李克用派兵攻打潞州，梁昭义节度使（治潞州）丁会听闻唐昭宗被弑杀，深恨朱温。晋军来攻，丁会直接举城归顺。朱温听说潞州丢失，烧毁粮草营帐从沧州退走。经过魏州得病，睡在节度使府中，众将不能进见，罗绍威害怕朱温终究会袭击自己，就乘机入见说：“现在四方割据，梁的祸患是因为唐朝还存在的缘故；唐朝的气数已经没了，不如早点夺取它。“朱温大喜，就迅速回京。

朱温即帝位，准备建都洛阳，罗绍威用魏地上好木材建五凤楼、朝元前殿，沿着黄河运到京城建造起来。太祖叹息说：“我听说萧何守关中，为汉高祖建造未央宫，哪里比得上罗绍威，经过千里建成此楼，像神仙点化的一样，功劳超过萧何了！“赐给罗绍威宝带与名马。

刘守光囚禁他的父亲仁恭，和他哥哥刘守文发生矛盾，罗绍威写信劝刘守光等人降梁。朱温听说了笑着说”：我多次攻燕都不成功，现在罗绍威一封信胜过我十万大军。“梁太祖每有大事，多派使者去问他，罗绍威也及时写信说明，使者路上相遇，往往意见一致。

罗绍威自己说魏博长期没有用兵，愿意在安阳淇门伐木造船，从黄河入洛阳，每年运粮百万石供应京城。太祖更加觉得罗绍威是尽忠于己，派部将程厚、卢凝监督制造。船没造好罗绍威得病，上表说：“魏博从来都是大镇，多受外兵侵扰，愿意请朝廷派一个有功大臣镇守，请求告老回家。“太祖立即任命他的儿子罗周翰管理府事，对使者说”：快去对你大王说，多吃点饭，如果不行了，我一定让他子孙世代当大官。现在让周翰管理府事，还是希望他快点病好。“罗绍威在梁多次升迁被授予太师兼中书令，三十四岁去世，赠尚书令，谥贞壮。

梁晋交锋，魏博易主

罗绍威病卒后，其子罗周翰继为节度使。朱温派军北上，与魏军会合，想一举解决河朔地区的藩镇。幽州刘守光派兵南下，预谋进攻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梁军前锋声称帮赵（武顺）军守御，要分兵就食。

赵深州守将石公立劝王镕拒绝梁军。王镕与梁主为亲家，所以对梁军不设防。让梁军入城，石公立驻扎城外。梁军进城后尽杀赵兵，石公立反击，不能胜。王镕向晋王李存勖和卢龙节度使李守光求救，刚好王处直使节也来求援。晋出兵迎战，刘守光不出兵。

王镕附晋拒梁，恢复武顺军为成德军。三镇联兵（河东、成德、义武），对抗梁军。梁主朱温以王景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率领禁军出征。告诫王景仁：“悉以精兵付汝，镇州虽以铁为城，必为我取之。”两军战于柏乡，联军不断袭扰梁军，引诱梁军进入不利地形，与之野战胜之。几乎全歼后梁禁军。

梁乾化元年（911年）三镇军队南下，魏博沦为梁晋交战的前线。朱温任命杨师厚代王景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统帅梁军驻扎在魏博境内。

二年六月，朱温在洛阳被其子朱友珪所杀，七月，杨师厚驱逐罗周翰，罗周翰改任宣义军节度使。朱友珪任命杨师厚为天雄军（即魏博）节度使、检校侍中。

不久，赵王王镕、晋王李存勖兵犯魏州北部边界，杨师厚领军到达唐店，击败了晋、赵军队，斩首五千级，活捉其都将三十多人。这时的杨师厚，手握河朔重兵，威高震主。朱友珪以他为忧患，诏令杨师厚到京师洛阳。于是，杨师厚率领精壮甲兵一万人来到洛阳，在都城外严阵以待，自己带着十多人入城谒见，朱友珪害怕，又以厚礼送走他归镇。

魏州为魏博治所，冀南军政中心，商业繁盛，交通四达，南有黎阳白马之险，无论东指郓博，西去相卫，南下汴梁，均居于有利之地位。梁末帝即位，拜杨师厚为邺王加检校太师、中书令。杨师厚自得魏博后，因宿卫劲兵多在其麾下，又有调发诸镇兵之权利，势力日盛；且矜功恃众，擅自截留财赋，选军队中骁勇军士，置银枪效节都数千人，给赐优厚，欲以恢复故时牙兵之盛。梁主虽然表面加尊礼，内心实忌之。

梁贞明元年（915年）三月杨师厚死，租庸使赵岩、判官邵赞对于梁主说：“魏博为唐腹心之患，二百余年不能除去者，以其地广兵强之故也。罗绍威、杨师厚据之，朝廷皆不能制，陛下不乘此时为之计，所谓弹疽不严，必将复聚，安知来者不为师厚乎?宜分六州为两镇，以弱其权。”梁主以为对，乃以平卢节度使贺德伦为天雄节度使，另置昭德军于相州，割澶、卫二州隶之。以宣徽使张筠为昭德节度使，仍分魏州军士、府库之半于相州。

二人既赴镇上任，朝廷恐魏人不服，派遣开封尹刘鄩将兵六万，自白马(白马津即黎阳津)渡河，以讨镇、定为名，实为张形势以胁迫之。

魏博兵皆父子相承数百年，族姻磐结，都不愿分徒，贺德伦屡屡催促起行，应行者皆怨愤不已，连营聚集痛哭。三月二十九日，刘鄩屯南乐(魏州南四十四里)，先遣魏州刺史王彦章将龙骧兵五百骑入魏州，屯于金波亭。魏兵认为朝廷忌耽惮其强盛难制，设计策使彼等残破，骨肉分离，生不如死，乃于黄昏作乱，纵火大掠，围攻金波亭。王彦章斩关而走。清早，乱兵入牙城，杀贺德伦之亲兵五百人，劫持贺德伦置于城楼上。

效节军校张彦，拔刀以制止剽掠。四月，梁主遣供奉官扈异抚谕魏军，许张彦为刺史。张彦请恢复相、澶、卫三州如旧时制度。扈异还朝对梁主说张彦易与之辈，但遣刘鄩加兵，张彦立即传首。梁主由是不许张彦之请，但以优诏答之。

张彦大怒，遂逼迫贺德伦以书求援于晋方。晋王李存勖得书大喜，命马步副总管李存审自赵州进据临清。五月，李存审至临清，刘鄩屯洹水(县在今河北省大名县西，故魏县西南三十里)，贺德伦复遣使告急于晋王。晋王李存勖乃引大军自黄泽岭东下，于是晋梁大战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