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上高台唱那黄粱曲(一)
他是潇湘馆里有名的戏子,名叫顾红笙,那些相熟的或是慕名前去听曲的客人们,偏爱唤他“笙哥儿”。起初他并不适应这样的称呼,总觉得别扭,可久而久之,听得多了,也就任由他们这样叫着了。
除却每日登台唱曲外,余下的时光,他都花在了一些花花草草的身上。他这般喜爱侍弄花草,大抵是喜静的吧,或是因为他觉得这世间万物,就属花草一类最知人心。
而她是一株兰花,因得了他日日夜夜精心呵护,才得以幻作人形。按照人间的规矩,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嗯,就叫兰殊。
她日日都会趁着无人之际,化成人形去听他的戏。每每台上的他将余光瞥向她时,她都会悄然躲避,而后又趁他无意时,偷偷离开,却又藏在帘后默默听他唱那无人问津的曲子。
眼看他上高台唱那黄粱曲(二)
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原本她不需要如此的呀。因为他一直不知她的存在呀,不知她是他院中的那株兰花呀。
但她还是怕他的,大抵是怕他那双眼神吧,虽然清和,但也冷冽。
所以她从不曾和他有过正面交集,只敢远远地看着他,偷偷地将自己的少女心事掩在心里。
忽有一日,他大病一场,缠绵病榻,而她只得在他无意识时,才敢衣不解带悉心照顾他。
他醉酒之时,却也是她寸步不离守在他身旁,将那醒酒汤亲喂给他。
他忧心之时,她只会比他更忧心。
他快乐之时,她也会暗自雀跃地跳起来,那脸上笑靥如花。
眼看他上高台唱那黄粱曲(三)
顾红笙的身上,渐渐沾染上了兰花香。有时得了空,他会望着兰殊的元神兀自出神,脑中竟还会勾勒出兰殊那一副曼妙的身姿来。每每醒悟后,他发现自己的龌蹉心思便总自嘲自己肤浅,却又每每情不自禁陷入一场镜花水月的梦里去。
兰殊以为她在顾红笙面前掩饰得很好,竟不知,顾红笙已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换成旁人,定会吓破了胆,只这顾红笙,一直隐而不言。似乎他是有所期盼的,却又似打了什么盘算。没过多久,顾红笙就带了道士前来作法。
道士指着院中的兰殊说,此乃妖祟,若不尽早除之,必使宅邸不宁。说罢,便燃起一把大火毁了她的栖身之处。
她原想好好与他解释一番的,却明显已来不及。
眼看他上高台唱那黄粱曲(尾)
“如此,便劳烦道长了。红笙竟不知,我这家宅之中藏了这么一只妖。难怪这些日子以来,我总觉得背后有道目光在暗中窥探我。原来竟是这样。”这是兰殊魂消魄散之前听到的最后一番话。
看来世人说得不错,戏子最擅长蛊惑人心,如今一语成谶,当真冷酷无情。兰殊错便错在错把黄粱梦当成一场美梦。
可按理说,除去了兰花妖,顾红笙本该感到快乐的不是吗?但他却不知为何,竟看着院中那一株死绝的兰花兀自出神,只觉心中空荡,似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心痛的感觉实在要人命。
流年易逝,韶华倾负,竟是谁?犹在那高台之上唱那一梦黄粱。又是谁?每每思及那带着兰花香的佳人,独自黯然神伤。可佳人已难再寻回,而草木也已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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