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网传汉能系创始人、前首富李河君已于2022年12月17日被辽宁锦州警方带走协助调查,至今杳无音信。多位汉能控股集团前员工及接近石农控股集团人士向澎湃新闻证实了该消息。另有传闻称李河君被带走或涉锦州银行借贷,截至目前,尚无法确认其所涉具体事由。
汉能更名石农 李河君东山再起梦碎
李河君是国内新能源领域的“另类人物”。他从水电行业起家,2009年进入薄膜太阳能领域,一路高歌猛进。在港股市场,汉能薄膜的股价曾在短短两年内大涨1800%,一举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太阳能上市公司,并助推李河君以1600亿元身家登顶2015年胡润全球富豪榜。汉能的生意看似又一个新能源造富神话,实际上却玩的是“左手倒右手”“自买自卖”的数字游戏。长期以来,汉能旗下子公司之间的关联交易魅影重重。经历了港股上市公司停牌、锦州银行暴雷后,汉能资金链断裂,债务压顶。
2019年,汉能系爆发大面积欠薪。澎湃新闻曾对此报道,数千名汉能系员工被卷入欠薪事件,拿不到工资和报销款,长期拖欠的经销商、供应商款项同样索要无门。不断有个人、供应商、金融机构、地方国企、地方政府将汉能系企业告上法庭。
天眼查数据显示,仅汉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现已更名为金江水力发电集团有限公司)相关的法院公告就超过500条,成为被执行人27次,历史被执行信息超270起(当前被执行总金额近440亿元)。与之相关的司法诉讼中,37%的涉案案由为合同纠纷,40%的案件属地为辽宁。
李河君就此销声匿迹。不过,诉讼缠身的汉能“改头换面”悄然重生。“汉能换了新‘马甲’,另起炉灶成立了石农控股集团。”此前有汉能系前员工对澎湃新闻爆料,“李河君想借此‘撇清债务东山再起’”。
石农集团目前处于“震中”。据新能源自媒体“绿能新媒”援引一位原汉能集团、现石农集团高管说法称,去年12月21日,石农集团还在北京开会,该高管也去参加会议,“董事长(李河君)没有出席,但董办还传达了董事长布置的工作。”次日晚,石农集团董办就口头传递消息,集团停止运转,包括停止招聘、停止支出等,同时与部分集团员工解除劳动合同,另有部分员工则处于待岗状态。
澎湃新闻注意到,石农集团官网的信息发布已于2022年12月21日戛然而止。工商资料显示,石农集团成立于2020年7月,注册资本120亿元,法定代表人为邝文斌。公司官网显示其地址位于深圳市前海深港合作区,但据悉其实际总部仍位于北京朝阳区。尽管李河君及原汉能系高管已退居幕后,但石农集团从产品到品牌口号均从汉能集团移植而来。
李河君被带走、石农旋即停摆后,再次爆发与三年前类似的欠薪问题。多名石农集团员工在网络上声讨该公司大面积拖欠工资、报销款及员工垫付的业务费用,下游付完全款的订单也并未发货。
据澎湃新闻了解,2022年10月开始,石农集团大举招聘,以关联企业华宏佳成(北京)有限公司为主体与新员工签订劳动合同。然而,一位员工称“12月25号通知员工公司没钱,以发不了工资为由开始与员工解除劳动合同。”
另有多位原汉能系员工对澎湃新闻表示,此前被拖欠的薪资至今没有兑现。北京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曾于2020年7月发布《关于向社会公布2020年第二批重大劳动保障违法行为的公告》,其中包括6家汉能系公司拒不支付劳动报酬案。公告显示,2019年8月-10月,朝阳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多次接到劳动者投诉,反映上述公司在去年5-10月拖欠劳动者工资,总计超过1.66亿元。
这并非汉能系实际拖欠薪资的全貌。“被拖欠工资的(前)员工中,一部分走的是人社局的劳动监察程序,也就是公告中体现的情况。但更多人申请的是劳动仲裁程序,涉及的人数更多、欠薪更严重。还有一部分被欠薪者,已直接放弃维权讨薪。”一位在彼时欠薪风波中曾作为代表与汉能高层谈判的汉能前员工曾对澎湃新闻说道,他本人申请的劳动仲裁已因“强制执行无资产、执行中止”告终。
就在汉能爆发大面积欠薪事件之前几个月,李河君在内部中高层会议上表示,“汉能自从金安桥水电站发电以后,每年有好几十个亿的收入,大家觉得像是印钞票,就有大手大脚花的习惯”,“如果每年我们省1个亿的成本,按纯利10%计算,相当于卖10个亿的货!”除了痛批汉能不讲节约文化的案例外,他还强调“汉能这个时期,表面上是困难的时期,其实是最好的时期”,“汉能移动能源是3A级平台,至少可以融1000亿的资金”,“汉能的事业有多大,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汉能发展预估有万亿市值,这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汉能错在哪
归根结底,是李河君押错了光伏技术路线吗?与光伏产业当前主流的晶硅技术路线不同,汉能及李河君一直坚持薄膜光伏路线。薄膜路线的优点是柔性化、利用场景更灵活,但在市场成熟度和成本上远逊于晶硅路线。实际上,时至今日,曾就职于汉能的异质结技术人才仍活跃于光伏业界,是异质结技术产业化及降本增效的重要力量。技术路线,并不是其最关键的症结所在。
前首富李河君和汉能商业帝国的坍塌,根源在于其畸形的商业模式和资金运作。
2015年初,汉能集团与其港股上市公司汉能薄膜之间异常密切的联系引发英国金融时报的质疑。简单来说,通过向母公司出售生产设备,再将母公司生产完的材料购回,继而给母公司的下游企业或别家企业安装,通过简单的左右手来回倒的运作模式,汉能薄膜轻松获得50%以上的净利润率。“耀眼”业绩下其股价也开始起飞,外界对这支“妖股”的质疑还涉及股价操纵——汉能薄膜的股价在半年时间里翻了七倍,市值巅峰时超过中国所有其他太阳能上市企业的市值总和。
“满嘴跑火车”“画饼高手”“薄膜组件卖给谁了”“钱从哪里”……在光伏业内,对汉能和李河君的质疑则更多。尽管全球光伏市场快速扩容,但薄膜技术基本被边缘化,根本无法支撑起李河君的光伏野心。
2015年5月20日上午,汉能薄膜上演惊魂一幕:股价断崖式暴跌47%,李河君身家瞬间蒸发935亿。两个月后,香港证监会勒令汉能薄膜强制停牌。香港证监会的调查和上市公司长时间停牌,令汉能元气大伤。
此事还殃及其金主锦州银行——2015年,随着贷款大客户汉能薄膜的市场丑闻逐步揭开,锦州银行赴港IPO一度被迫搁浅。同年,锦州银行向香港证监会重新递交的招股说明书显示,汉能贷款余额总计为94.61亿元,分为与汉能挂钩的受益权转让计划;锦州银行发行的非保本型理财产品(A类债务工具);锦州银行发行的保本型理财产品(B类债务工具)三种。其中附有信贷风险敞口净额(无抵押或第三方对冲)27.7亿元。
李河君曾坦言,之所以敢投300亿元进军光伏产业,就因为“汉能产业基础非常扎实,有非常稳定的现金流”。在他看来,凭借旗下水电业务稳定持续的充沛资金流,汉能是一个最没风险的公司。
但早在2015年8月,就有光伏业内人士向澎湃新闻透露,汉能急于出售旗下光伏电站项目,无奈很难出手,于是开始出售优质水电资产套现。但其实,相对优质的金安桥水电站,此前已被汉能作为融资工具,其股权被重复质押,司法纠纷不断。“李河君用股权质押、水电站资产质押、土地质押,某些资产是质押了好几遍的。”彼时有业内人士对澎湃新闻表示。
尽管如此,汉能击鼓传花式的产能扩张仍在“大干快上”。据财新网报道,自2009年起,汉能先后掀起两轮产能扩张计划,第一轮命名为“基地”,主要在山东禹城、浙江武进、四川双流、湖北黄陂、广东河源、黑龙江双鸭山、山东淄博等城市;第二轮起自2016年年底,有大同、太原、孝义、西安、铜仁、贵阳、泸州、宣城、蚌埠、乌鲁木齐、保山、营口、锦州等多个城市入局。
但在众多产业园中,汉能设备少有交付,大多陷入停滞。不仅如此,为了营造表面繁荣以获得联合出资方的资金,“即便是配套最完善的淄博产业园,在当前的资金压力之下,也已迁移部分设备至大同产业园,以获得进一步资金。此外,近期汉能也正在规划将旧有基地的设备腾挪至其他厂区。”上述报道称。
此类产业园模式由地方政府、第三方投资者及汉能移动能源控股联属公司共同出资。钱紧之际,汉能还曾强制员工买理财。2018年,汉能集团要求员工购买非公开定向发行的理财产品,最低认购起步20万元;岗位级别越高,需要认购的额度越多,年化回报率预期10%。该产品资金拟投向辽宁省营口市与汉能集团合作建设的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金融产品的认购完成度与员工“忠诚度”挂钩。
澎湃新闻注意到,辽宁政府采购网2022年4月发布的一则公告显示,营口市公安局对东泰科技装备有限公司及关联公司、人员涉嫌合同诈骗案涉案金额的审计项目进行招标,内容包括“对受害企业被骗23.868亿元资金涉及的100多家银行账户(银行对账单)进行跟踪核实资金来源、流向及用途,并出具审计报告”,“东泰高科装备科技有限公司可进行2016年1月到2019年8月公司整体经营状况、资金收支情况审计”等。而东泰高科为汉能系关联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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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石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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