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弹出一个网页链接,是个死亡测试的小游戏。
上面问,假如让你当法官,你会让强奸犯死吗?
我毫不犹豫地选了会。
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楼上坠落一个男人。
浑身血肉模糊,死了。
那个人,正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在逃强奸犯。
电脑屏幕显示几个大字,“欢迎进入死亡测试”——
01
我吓得一个激灵,丢开电脑就准备报警。
手停在110上好几秒,又退出了。
人一紧张就容易犯错。
看到那个男的从我窗前一晃而过,直接坠地,“我杀人了”的念头立马涌上心头。
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味来:这跟我没啥关系,难道说人是我通过网页间接杀掉的?人家肯定以为我是神经病啊!
可为什么时间偏偏这么巧,我刚选了让他死就坠楼了。
会不会……是被人谋害的?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报警时,楼下保安替我做了决定,他也发现异常了。
救护车跟警车很快都到了。
坠楼的男人当场死亡。小区有人拍到了照片,转眼就如同病毒一般在业主群流动。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脸朝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的身子,跟一只摔烂的西红柿似的。
所有人都在叫好,这个畜生死有余辜,肯定是知道自己躲不掉了,畏罪自杀!
我捏紧的拳头终于缓缓松下来。
从听到坠楼的那声巨响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候了,我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脑袋跟被人勒住般隐隐作疼的——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叫嚣:
是我杀了这个男的!
如果说这个网页测试只是义愤填膺的网友制作的,都能理解,可我记得很清楚,在选择让男人死的时候,我脑子里冒出的念头——
是让那个家伙坠楼摔成肉泥!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我抱着枕头坐在客厅,心里闷得慌,这时手机响了,捞起来一看,是我的闺蜜宋晓寒,她兴奋地问:“姐,那个混蛋摔死了,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死的。
可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宋晓寒比我小四五岁,我们都是做自媒体的。
她爱憎分明,但也因此得罪过不少人,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我知道啊,就在我们小区,我都被吵醒了。”我假装睡意朦胧的语气。
宋晓寒道:“我真是太开心了,你说会不会是哪个正义之士看了你写的那个报道,把这混蛋扔下楼的?那可真的是大英雄啊——”
“怎么可能!”我慌得打断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忙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让你帮忙统计的受助者名单可别忘了!”
宋晓寒一连叠声知道了知道了,随后不等我说话就挂了。被她这么一闹,我初时的不安早就消散了。
真是被吓糊涂了。
这世上真有意念杀人的话,那这些犯罪分子不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我走过去,重新打开电脑,上面的“死亡测试”几个字依旧在,选择“进入”的提示灯不断闪烁着,我本想退出去,但鬼使神差的,居然点了进去。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可刚点进入,电脑屏幕一黑,像是死机了!
靠,该不是中病毒了吧?
我心里一急,顿时懊恼不已,鼠标飞速地点击屏幕,依然无济于事。
就在我准备关机重启时,一行红色的字体跳跃着进入眼帘:
“欢迎成为死亡执行者,那些被选中的罪人,将由您清扫!”
什么意思?被选中的罪人,由我清扫,这特么让我当清道夫吗?
我不由得有些好笑,自言自语道:“那我要是不想当呢?现在的游戏设计怎么这么幼稚——”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渐渐小下来,一丝笑意凝固在嘴角。
电脑上,红色的字,触目惊心:
“如果您拒绝执行任务,将开启自毁模式,权利转交下一任执行者。”
幽红色的光照在我脸上,忽明忽暗,房间里静悄悄的。
我后脑勺一阵发凉,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它这是,能听到我说的话?
我手僵在鼠标上,半天没吭声,连呼吸都控制住极为缓慢。
此时,窗外天色渐亮,楼上响起了起床洗漱的声音。
这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真是的,我怎么会相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是个网页游戏罢了!
我长吁一口气,浑身松懈下来,揉了揉彻夜未眠的眼睛,起身准备去洗个澡。
可就在这时候,我的手,却不受控制的,缓缓伸向书桌上的裁纸刀——
拿起它,然后对准我的喉咙,狠狠割下去!
我吓得厉声尖叫起来,用力一甩,想扔掉裁纸刀,可我的手却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牢牢握住一般,依旧坚定不移地割向我的喉咙!
眼看着就要挨到脖子了,我脑袋拼命往后拗过去,想躲开那把裁纸刀。
但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冰凉的刀刃已经触到了我的皮肤,一丝锐利的刺痛感传来。
“我做!我做!我去做执行者,我去当那个鬼清道夫行了吧……”
情急之下,我带着哭腔大声吼叫着,这时手上那股神秘的力忽然撤了,裁纸刀应声而落。
我瘫软在地上,后背早已经湿透了。
幽红色的光闪烁着,屏幕上的字像是带着得逞的笑意:
“24小时后,将开启下一个任务。”
02
坠楼的男人是在我住的这栋楼顶上掉下来的,天台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我揣着记者证过去,刚靠近就被人拦下来了。
“警察办案呢,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邻舍,大家议论纷纷:“这天台入口平时都是锁着的,根本就进不去,这人怎么上来的。”
“我跟你们说,刚刚这门都是物业保安拿钥匙打开的,这锁之前压根就没打开过,太邪门了吧……”
我看了一眼铁门的门锁,确实完好无损,不像是被暴力撬开过,可天台只有一个入口,四周相邻的楼顶都隔了好几米远,根本不可能跳过去。
难不成……天上扔下来的?
这念头让我毛骨悚然:那个死亡执行者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可以感知人心头的恶意,做一些超出自然科学解释的事么?
我只觉得脊背发凉,现场勘查的警察一个无意的举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许是觉察到了我的异样,那个年长点的高个警察眉头皱起,眼睛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你,过来一下!”
我转身准备离开的身体僵住,半天没有动。
一颗心狂跳,拼命摁下那些想大叫、呼救、连滚带爬冲回屋里的冲动。
年长些的警察朝我走过来,“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我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警察叔叔,我可是个好人。”
“别叫叔叔,我担不起。”
他捞起我的记者证看了一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会,“你就是写那个报道的记者?死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吗?”
没错,这个人专题报道就是我写的,也是我的那篇报道让全民关注起来。
这个混蛋刚刑满释放不过一个星期,就再次犯案了,他们这种人根本就没打算悔改过!
七年前,他下药强奸了自己的音乐老师,却反口诬告人家勾引自己,说对方是自愿的,因为老师比他大十来岁,当时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跑到那个老师微博底下攻击她,让那个女老师不堪重负自杀了。
“不认识,这是我的工作,所以我过来看看,没啥问题吧?”我强自镇定地回答。
警察:“昨天晚上凌晨两点的时候,你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吗?”
有啊,我刚选择让这个男人死,他就从我窗前一晃而过摔死了。
“凌晨两点我早就睡了,什么都没听到。”我连连摇头。
警察两道浓眉一挤,若有所思:“噢,我还以为你们文字工作者都很晚睡呢。”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呢?
我喉头发干,脊背上有汗珠滑下,不由得避开他的眼神,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脚尖看。
“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警察掏出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一行号码:“行吧,我姓张,你以后要是想起了什么,可以给我电话。”
我接过纸条,在他的目视下离开,后背有如针刺。
这起案件,最后底被定论为自杀。
警察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杀。但奇怪的是,男人像是被逼着自杀的,因为天台的护栏上留下很多挣扎的痕迹。
就好像,这个人一边拼命自救,一边又坚定不移地跳下去!
我立马想起昨晚自己差点被裁纸刀弄死,难道是同样的手法?
这是不是说明,我遇到的事都是真实的——
再过十来个小时,这个网页又会跳出来,让我决定下一个人的生死。
可我,并不想成为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上帝,我害怕自己杀错人。
我拨通了一个搞IT的朋友电话:“听说,你电脑玩儿挺溜?”
对方一听,立马表示是小活,正好有时间,让我直接过来就行。
我带着电脑过去了,朋友倒腾了好一会——
什么都没发现,网站浏览记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个所谓的死亡测试网页,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行不行啊,昨晚上我还玩过呢?”我有些不愿意相信。
朋友立马急眼了:“怀疑我人品可以,但他妈的不能怀疑我技术,电脑城谁不知道我老李的名字,你要真玩过这款游戏,一定会有网络痕迹的,是梦游了吧你!”
我只好带着电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刚坐下,手机声催命似地响起,我接通后一听,整个人傻了。
宋晓寒,出事了。
伤害她的那个人,本来是打算报复我的。
03
我站在病房门口,身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有人匆匆忙忙推着输液架从我身边经过,将我撞得一趔趄,可我毫不在意。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那个苍白而年轻的女孩,准确说,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形布偶。
“孩子现在不吃不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怕她……”
“你们平时关系好,你帮我劝劝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过道里,宋晓寒的母亲呜咽着。
我沉默了许久,缓缓回道:“阿姨,她……会好的,您别急。”
“那个畜生,一定要抓住他!弄死他!替我女儿报仇!”宋晓寒的母亲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眼一酸,伸手抱着她的背轻轻拍抚。
宋晓寒被人强奸了。
强奸她的,是一个曾经出现在她报道里的人。
跟我一样,晓寒也是新闻专业出身,我们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声援那些被性骚扰的女孩。
她们不敢报警,害怕被报复,就算鼓起勇气说出来,也会被人指责:
谁让你穿那么暴露/晚上出来/好人家女孩谁去酒吧……
正是这些指责,捂住她们的嘴。
我们做的,就是替她们发声,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宋晓寒一直希望自己能独立完成一篇深度报道作为毕业作品,我将机会给了她。
那本该是我来做的选题。一个长期被上司性骚扰的女孩,在宋晓寒帮助下曝光了这件事,公司开除了这名高管,他的妻子也选择跟他离婚,带着孩子离开。
当时,那个男人跑到宋晓寒实习的报社大吵大闹,叫嚣着要弄死她,我让她躲进办公室,立马报了警。
男人被抓走时,回过头阴测测地看着我笑,面目狰狞道:
“你们给老子等着,等着……”
这件事后,我叮嘱她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有些危险的案件报道也不让她插手,下班后时不时给她打电话确认安全。
半年过去,我们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没想到,她还是遭遇不测。
宋晓寒的母亲说,那个男人被捕的时候,依旧嚣张地大喊:“臭婊子,关老子几年,出来照样弄死你!反正老子现在什么都没有,怕什么啊,哈哈哈哈!”
那笑声,成了宋晓寒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果,不是我让宋晓寒做了那期报道,让那个人渣丢了工作、妻离子散,也许他就不会报复宋晓寒,又或者,做报道的人是我,那今天躺在医院的也应该是我……
都怪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我真是恨死自己了!
尽管理智告诉我,那个人渣身败名裂都是咎由自取,我和宋晓寒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可有个声音还是盘踞在我心头,让我无法思考,它不断膨胀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为什么要让宋晓寒做这么危险的事?
因为总有人要发声,我们只有让那些恶人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的,才会让女性的生存环境有所改善。
没有自保能力的正义,就是不自量力!正因为你可笑的自以为是,才会让宋晓寒遭遇这样可怕的事。
“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么样的?”张警官抬起头,眼睛盯着我。
我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摇摇头:“没……没什么,我记得的就这么多!”
护士走过来,提醒我可以进去探视了,我忙站起身朝病房走过去,也许是脑子太乱,我脚下一空,差点摔倒。
张警官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把,有些忧心道:“你脸色不太好?”
我愣了下,随即松开他的胳膊,摇头表示没事。
张警官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你有我电话的,记得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我点点头,转身朝病房走去。
宋晓寒坐在病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那是一堵白色的墙,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好像游离在另外一个世界。
我站在门口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
“晓寒……你还好么,我来看你了。”
我把花放在床头,拉开她床位边的椅子坐下。
宋晓寒头也没回,看不见我似的,坐在床上一动没动,她的嘴唇轻轻动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杀了……杀了他,他……”
“杀了谁?”
我靠过去,想听清楚:“你想说什么,告诉姐姐,我……”
我的身体刚碰到她的肩膀,宋晓寒像是触电一样弹开,嘴里大喊大叫起来:“别碰我,别碰我,求求你!放了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写了!”
眼泪铺满了她整张脸,她张大嘴,五官挤作一团,像个孩子似的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眼里满是恐惧。
几个护士冲进来,控制住大喊大叫的她,又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宋晓寒这才带着泪珠陷入沉睡,即使是睡梦中,她苍白消瘦的身体依旧时不时抽搐一下。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我。
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个人渣付出代价!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成为“被选中的罪人”?
上次出现在死亡测试里的强奸犯,到底是被随机推送到我面前的,还是因为他曾经出现在我的专题报道里?
也许,今晚就能找到答案!
凌晨两点,死亡测试的网页再次弹出来。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它竟然出现了画面,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按住一个女人,将她的头使劲往盛满水的浴缸里按,女人拼命地挣扎着,水花四溅。
她一次次抬起头,大口喘息着,转瞬又被按下去。
透明的玻璃浴室门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大哭着,使劲拍打着门,想要进来阻止男人的暴行,“爸爸不要杀妈妈,爸爸不要杀妈妈!”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人揪心!
见女人挣扎不止,男人拽住女人的头发,恶狠狠地撞向坚硬的浴缸璧,殷红的血丝在水中弥漫开,女人浑身瘫软下来,失去了抵抗力。
男人狰狞地笑:“叫你再去告老子,你告啊,告啊!”
我看得双目充血,握着鼠标的手颤抖着,恨不能立马弄死这个男人。
好像感知到了我的这种恨意,男人竟然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
四目相接地那一瞬,我差点叫出声!
我见过这个男的!
他正是前段时间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家暴男,在商场暴打自己老婆被人拍下传到网上,因为画面极其凶残,招来骂声一片。
可明明当时女人已经报警了,这个男人也被警察带走了,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出来,又对自己妻子下手?
我心头又惊又怒,这时电脑屏幕上跳出选项:
请问是否杀死他?
我几乎是带着快感伸出手,按下“是”的那一刻,内心无比顺畅!
这是我头一次,为自己拥有的这个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能力感到庆幸!
画面一黑,紧接着屏幕闪烁,一行红色字体跳出来:
“恭喜您,完成当前任务,24小时后,将开启下一个任务!”
幽暗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我一个人呼吸声,急促而沉重,就好像被放大数倍一般,红色的光在我兴奋的脸上跳跃着,我的心怦怦直跳。
而这一次,不再是对夺去生命的害怕。
他们,罪有应得!
第二天早上,手机上一则新闻跳出来:
某家暴妻子的男人竟然跳进盛满水的浴缸活活淹死。
时间,凌晨两点。
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给宋晓寒复仇的方法,我好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