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欣赏】春之散章

太湖诗刊第3031期

刊名题字：蒲秉义

诗歌欣赏

​春之散章（组诗）

作者|老虫子

立春辞

暮冬拖着最后一截小尾巴

不甘寂落，摇来扫去

可怎么也翻腾不起莲池中丁点的水花

残冰和寒石上散漫的光阴

弯曲成新向往的弧度

吊起孩提般的情调

窥视那片幽致的心湖

悄细的渴望与孤意

任袭袭馨风吹拂

唤回天地间独恋的念情

岭上的报春花，始归的二月燕

兀自一场最美的孕育和挣扎

那种内心的执拗、疏淡与清狂

以涅槃重生的力量，在这里迸发

在湖畔

温蕴的阳光透照草地

轻柔的湖水漂净天边最后一朵流云

离巢的雏鹭扇翅登上高枝

残冬的脊背上滑过缕缕清鸣

桃梨梅杏樱一梦追着一梦

究竟要依附谁人的肩头和衣襟

那棵高壮的杨树，安顿好一窝花喜鹊

坐蹲在青石上覃思的黑狸猫灭了歹意

有片风浪递来苍茫的神情

我的随思在驱赶波涛，翻山越岭

无需任何评核，却愿有人与我执手同行

那个巴掌般大小的无名僻野岛屿

权当是大湖馈送的一方福地

我要安置一条巍峨峻峭的山脉

开引一湾潺潺的春溪

还要栽下一棵桂树，搭建一间窝棚

再播撒些种子，静候春神的顾临

亲水的时刻

和暖的池塘

荡漾一朵夕阳

便成了流光溢彩的金海

春山、翠林、青苗穿梭着时季的纱帐

飞翔奔逐的众生安度过风霜雨雪的侵袭

纷纷扑入桃花春水梳洗打扮

此时的情景显得如此温馨

黄昏失血处，一个人孑孓而行

从堤坝上茫然闪过

仿佛一棵被命数掏空的残木

哦，这世间还有多少困惑和迷思要重新阐析

我与一只七星瓢虫都沉下心来，目光相吸

看到的不只是彼此的倒影

我们健全的正形，在柳鞭的抽打中渐渐清晰

金 桔

老屋前一株落单的金桔

孤仃了多少年，就独傲了多少年

现今，依旧厮守着这片故土

那么倔强、坚毅、执著

周遭每一棵谦卑的小草都深受感悟

我从没见过它的愁云和哀泪

也深知它从不纠结顺逆与苦楚

遍体鳞伤的身骨宁折不弯，不朽不腐

它俨然一个无所忌惮的孤勇者

笑对一枝黄花的疯狂围剿

调侃藤蔓荆棘的死缠烂打

常青的枝叶，挺向日月星辰，莽林野谷

它不可能健忘，更不会失忆

俯视着脚边的山土、石头、小虫

寒霜冰雪天，岚烟雾霭时

它挽着春风，昂起头颅，引吭高歌

诚然，它有时也会打盹或低吟

但始终摇举着一簇簇金灿灿的清馨果

宛若时光里永不散佚的星火

孩子们的三月天

郊外的绿地上，孩子们欢蹦乱跳

那飘忽的身影，竭力的喊叫

那张扬的喜颜，可劲的追逐......

此刻，我才真正觉得，又一个春天业已位临

沙滩上那个野小子，抛飞保暖的夹袄

手中的线盘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美丽的蝴蝶风筝乘势振飞

越过树梢和丘岭，欲与云霞吻抱

山麓旁，不见往日的飞鸿雪爪

一帮女娃儿叽喳着清新的春词

花眸柳辫，粉衣红裙

偌大的山野阔地正加速泛青浮绿

梅林樱丛间比翼的燕群，放飞滚烫的寄予

蠡园四季妙亭的早桃花焕然一新

南堤春晓中走来一群乖宝宝

手拉手，摇摆着俏皮的鸭子步

脚踢脚，牵拽出一字长蛇阵

奶声奶气，亦歌亦语，春游的节目亮点纷呈

小憩渤公岛掬月榭

醉赏江南仲春的山水图、草木经

一位大爷颠头，扭胯，甩腰，鬼步漂移

另一位大妈提气，吊嗓，亮相，载歌载舞

果真又活回到“ 小红花 ” 的年景

红嘴鸥渐次飞走了

挂念家乡的山，眷恋故土的水

浪迹天涯的游子如是

远嫁出阁的闺女如是

行将日暮的老苍也更如是

无论光阴的蚕食，遥途的艰辛

还家路上，总有风行的身影，至深至诚的叹喟

从昆明北归回来之后

紧接着又去了鼋头渚和西蠡湖

我想再去探望一下精灵般的红嘴鸥

和它们再亲热一番，再畅叙一回

再同赞一次江南的温馨与柔美

柳丝风桃花雨中，只有三两羽翩翩盘绕的飞鸥

虽然疏影零落，但是姿态庄重

昆明的朋友微信遥告

翠湖和海埂大堤的红嘴鸥

开始成片成群流云似地北飞了

每年此时，他都会在那里久久徘徊，心潮难平

无声的泪水渍红了彼此的双眼

人与鸥的心神相通相印

我脑海甜梦里的一幅幅动人情景

一样也挥之不去，难以消弥

伫立在三月的风口浪尖

我还要择取点什么，舍弃掉哪些

一只晨鸥从湖心三山岛一路高鸣闪翅

像离弦的银色箭矢向我射来

我不禁展开双臂，跃上光亮的礁岩

莫非，她就是那羽来的最早，走的最迟

最真朴最矫健最美丽的缱绻之鸥

临风山野

放目三月天的江南山野

天朗气清，春和景明，百花俏丽

葱郁的丛林，澄碧的江河，青翠的田园......

登上一座隽秀的山峰

一会仰望苍穹，一会鸟瞰大地

勾起我的涌思，心火

伏身掐了一枝碎米荠

想回家养在水里，作为案头清供

那冰雪点点的洁白，如此令人垂青

此时，北风乍然迎面刮了过来

呼啸着，狂旋着，撕扯着，翻滚着

蓝色预警终演变为红色飙风

让这横扫高原平川，侵袭黄淮吴越的骤风

掀吹得更猛烈精彩一些吧

荡涤天地间的尘埃、浊气和雾霾

不是缺少敬畏，只是与长空、高风、旷野暂别

我追视着黑松和龙柏微透的崖罅中

一只色彩斑斓的山蝴蝶登场劲舞

春 殇

有些倦烦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都市了

我习常乐于埋首曲巷，随心踏行

这个毛毛雨纷扬的清晨

途经一条呜咽的河渠

撞见心酸的一幕——

两只乌鸫在岸边的碎石上忙乱地跳蹿

耷拉着翅膀，斜拧着身体

爪子一次次伸向水中

钩捞一个寸把长黢黑的漂浮物

我定神细瞅

哦，原来是只可怜的小乌鸫

不见一丝动弹，悄静的跟熟睡一般

想必已经不幸溺亡

两只墨色老鸟泪光闪烁，低头若思

最终拖着悠长的哀叫举翅飞离

我还想独自多呆一会儿

分担和抚平这世上同样的疚痛与悲伤

晨 湖

军嶂山一角

滤出第一缕晨曦

初醒的湖湾捧走春月的迷醉

习风归拢薄云轻霭

替我点化樱花雨的魅蕴

一条缠绕曲岸的蹊径

不知积攒下夜鹭的多少诗句

我抬手投向鼋背的那枚硬币

弹跳出广福寺晨钟的妙音

领奏起万顷碧涛的玄律

我愿万浪桥盛放的万千珍珠

终有一颗溅落我的心畴

驻足充山南脊七十二峰山馆

遥看群鸟在晴眉烟霞中时而高飞，时而低徊

田埂上的印窝

放步辽阔的青野

条条田埂像筋脉一样纵横交贯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印窝——

一个紧挨一个，一串连接一串

仿佛大地千古不变的胎记和心印

我收住脚步，屏息凝神

细嚼失而复得的陈年趣味

这一行，指定就是世代山里人烙下的足迹

盛着清晨的薄雾，午后的风雨，黄昏的夕晖

那一溜，想必就是忠厚勤恳的耕牛踏留的蹄步

扬溢春花的芳香，秋叶的落拓，冰雪的光泽

而那些星星点点、半叠半隐的爪痕

无疑就是大鹅、灰雁、土狗们的原创笔记

漫天的春雨又淅淅沥沥地飘洒下来

我顾不及挽起裤腿，脱去鞋袜

撒野狂奔，去追赶前方领飞的白鹭

甩飞一路泥花，田埂上又添簇新的印窝

作者简介

老虫子， 本名岳峰，晋人，定居江南，行吟诗者。作品散见 《人民日报》《诗刊》《解放军文艺》《星星》《萌芽》《雨花》 《诗选刊》《诗林》《诗歌月刊》《绿风》《世界日报》《洛城诗 刊》等国内外各类文学期刊和网络平台, 并入选《中国百年诗人新 诗精选》《中国实力诗人诗选》《当代精英文学》等数十种文本， 著有 “ 野系列 ” 诗集四部。

本期编辑：dodol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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