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有个流行词汇,名曰“坑爹”,其意无外乎孽障儿子坑苦了老子。似李刚之子者,便是其中佼佼者。
那么,既然有儿子坑爹,又是否有爹坑儿子呢?当然有了,不但有,而且还可能把儿子坑得很惨。比如以下所说的这个当爹的,就因为自己脾气暴躁,而连累儿子们全都断子绝孙。
这是发生在乾隆五十三年的事情,其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彼时,河南镇平县有个穷汉名叫张文义,四十来岁,膝下有三子一女,日子过得苦巴巴,全靠给当地富户王念祖当佃户养活一家子。
与张文义一样,还有个名叫范守用的穷汉,同样租种王念祖家的地,以佃户身份养活自己和四个儿子。
范守用为人本分,干活勤奋,对于王念祖又十分尊敬,故而颇受王念祖的器重,以至于每年有了收成之后,王念祖往往会刻意多给范守用留一些。
而张文义却因为嗜酒好赌,加之性情暴躁,很是让王念祖看不上,为此没少挨王念祖的数落。张文义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认定是范守用在东家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所以东家才会对他呼呼喝喝。
乾隆五十三年十二月初九,张文义醉醺醺地找到范守用,非要范守用给他下跪认错。范守用没有对不起他,因此坚决不跪。张文义本就是找茬来的,见范守用不识抬举,便以老拳殴打范守用。
范守用老实不假,但也不是随便任谁都能捏的软柿子。双方动手之后,范守用的四个儿子,分别名为范造、范狗、范三、范四,小哥四个见父亲被打,焉能袖手旁观,于是冲上前,与父亲合力将张文义打出家门。
乾隆五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的晚间,范守用家院墙外的草垛被人点了一把火,万幸发现及时,不然一家人非被活活烧死不可。这把火很明显是张文义点的,但面对范守用的质问,张文义大骂范守用活该,就是不承认是自己所为。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范守用没有证据,也就只能自认倒霉。然而,范家的四个儿子没有老爹那么好脾气,小哥四个堵着张文义家的门骂大街,气得张文义扬言要拿刀把四个小崽子给活剥了!
乾隆五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张文义在门口磨铡刀,范守用路过时,问他磨刀干啥用?张文义恶狠狠地回话说:“杀你家四个小崽子!”
此言一出,慌得范守用赶紧说好话,求张文义消消气,别跟孩子们一般见识。张文义这当儿已是杀神附体,焉能听得进去人话。范守用见劝说无用,于是伸手要夺铡刀。
张文义先是一脚将范守用踹倒,紧跟着抡起厚重的大刀片子,砍在了范守用的胸膛上。范守用先是惨叫一声,接着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时候,范守用的长子范造,出门见父亲倒在血泊当中,父子连心,怎能不顾,愤而冲上前跟张文义拼命。可惜双拳难敌生铁,范造的右肩、脊背、左臂、左腿,被砍得血肉模糊,最终因为伤重而昏晕倒地,旋即被张文义拦腰砍为两截。
范守用此刻苏醒,见长子范造惨死,咬牙挣扎起身,朝着自家跑去,意在让三个儿子快跑。张文义已经杀红了眼,大步追上范守用,一刀将范守用砍翻。
接着,张文义拖着血刀来到范家,先将年仅十一岁的范四砍死,接着将十五岁的范狗砍成重伤。最后,在将十三岁的范三结果掉性命之后,又返回去将重伤的范狗砍成两截。
一人一刀,杀人全家,灭人满门,这在任何朝代,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张文义杀人后并未逃跑,而是等着官府派人来抓。凶刀,证人俱在,张文义本人也对杀死范守用一家供认不讳。依大清律,镇平县给张文义拟了个“凌迟处死”。
张文义之妻张陈氏,见丈夫行凶而没有加以制止,因此被判“发配伊犁,给兵丁为奴”。
张文义的长子张山,次子张六斤,三子张当,虽然没有参与行凶,但由于知道父亲有行凶准备,却未加制止,因此也被认定有罪。最初,他兄弟三人依照大清律“并未同谋加功者,发附近充军”一条,判三人就近充军。但很快又改为将张山发配伊犁;将张六斤、张当发配乌鲁木齐,给兵丁为奴。
张文义的小女儿,由于只有五岁,且又无人愿意收养,故而只能让张陈氏一同带去伊犁。
拟罪卷宗送交巡抚衙门,河南巡抚梁肯堂认为判决合理,遂派人呈交刑部。刑部于乾隆五十四年五月十一日,将有关本案的全部卷宗进呈乾隆皇帝御裁。
乾隆五十四年五月十三日,皇帝御笔亲批此案:“张文义著即凌迟。张陈氏发配伊犁。”
但对于张文义三个儿子,乾隆皇帝却给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判决,那便是要将张文义的三个儿子全部交由内务府阉割,随后发配伊犁、乌鲁木齐。
其原文是:“……此等凶残之犯,既绝人之嗣,不可复令其有嗣,自当不留遗孽,方足蔽辜。嗣后凡杀死一家三四命以上者,不拘死者之家是否绝嗣,其凶犯之子无论年岁大小,俱著送交内务府一体阉割,以示惩创。所有张文义一案即著照此办理。余依议。钦此。”
至此,这桩案子有了最终判决结果。张文义害人害己害全家,死不足惜。只可惜他那三个儿子,全都因为受他牵连,而遭受宫刑,只怕是到了他的祭日,三个儿子也不会给他烧纸。
这桩案子记载于清代刑狱档案中,留给后世作为参考之用。但须多说几句,范守用虽然挨了数刀,但最终被救活。在乾隆五十四年四月初七那天,由于身心俱被伤痛折磨,才终于闭上双眼,去黄泉跟自己早死的妻子,与惨死的四个儿子相见。
而对于乾隆皇帝给予此案的“御裁”,后世法学家各有看法,大多认为乾隆皇帝裁判不公平,不该对张文义的三个儿子施加宫刑。不知各位看官,又是如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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