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1
就在我和王启书说话间，忽然山脚下传来飒飒的声音，那是风吹动衣袂的动静，此时山里闷热无风，来的人只有在极快跑动时，才可以发出这种动静。
“有人！”王启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两个躲在大石后面，接着便看到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黑影速度极快，从一块巨石纵身到七八米外另一块巨石，再一纵身，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好轻功！”王启书低声叹道。
我是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实话讲，活了这些年，我是第一次见人能够凌空飞渡的，纵身一跃七八米，这种武功唯有古龙小说中才听说过。
之前我也只在电视上看过一苇渡江的神话轻功，没想到在这个荒凉的小镇子，居然有幸见到。
没等我惊讶完，又是三五道黑影，如同三五道黑色闪电飕飕掠过，一个个衣袂飘洒，脚尖轻点巨石，便呼呼的凌空掠去，那十多米跨度的乱石群，在他们看来，如履平地一般。
这哪像是人类，简直就是神仙……
这伙人奔过去，等了好一会儿，王启书才说道：“差不多该到的都到齐了。”
我有些不明白，问道：“大半夜，这是要打群架？”
王启书说道：“我只知道今晚有人在这里聚会，而且是伙不简单的人。”她说完挥挥手，示意我跟着她：“咱们去听听他们在干什么。”
我俩就像偷情男女一样，弓着腰躲过一块块巨石，慢慢向山顶移动，这乱石群简直难走极了，若不是我常年在山里徒步，怕是早就崴了脚。
路上王启书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种轻功的身法，没有十年八年根本练不成，小山村来了这么多高手，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我没接她话，心说这么多江湖异人，若是为了夺宝，最后肯定会掐架，神仙斗殴当然是大事。
事实上，我现在更想知道王启书是干什么的。
她见我不言语，大概也发现我就是个普通人，又说道：“你也不用惊讶，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他们这种轻功，不过是下下乘的功夫，说白了就是三脚猫，听我父亲说，八几年那会儿有个火车大盗，可以从几十米的高架桥上纵身一跃，落地无声，十几米的城墙，壁虎游墙如履平地。”
我假装惊叹不已：“那你父亲应该也是绝世高人了。”
她蹲下身子，回头道：“他就是个普通的科学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黯然，大概是跟她父亲有关，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我们还要上山，两个人加快了脚步，一路向山头攀去。
2
入夜的山坡有些冷寒，而且山里根本没有光，离镇子越远，大山就越是漆黑，如同被泼了浓墨，慢慢的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只有借着微微月光，分辨哪里是石头哪里是草丛。
在我印象中，很多事情是人类办不到的，比如轻功就是人类做不到的一类，它跟蛊还不一样，练蛊说白了就像驯兽，万物皆有灵，只要掌握了方法，虫子也是可控的，但是轻功就不一样了，普通人不可能无视地心引力，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飞起来，不然牛顿估计都要气的骂街了。
我很小的时候，在一些小报新闻上，倒是听说过老年间确实有人苦练轻功，尤其是在九十年代初期，气功泛滥的那个年头。
据一本不可考证的武术秘笈上记载，练习轻功分为三步。
第一步，身负沙袋，每日奔袭数十里，直练到河滩乱石中行走如履平地。
练成之后，卸下沙袋，便可身轻如燕，日行八百里不成问题，水浒传中的神形太保戴宗应该就是属于这一类的，据书上所载，戴宗这货将四片神行甲马栓在腿上，最快能日行八百里，我怀疑他这甲马应该是起到勒紧肌肉的作用，不然正常人跑那么远，怕是要肌肉痉挛。
这第二步，是将半米宽的木板，以45度斜铺在墙上，练时后退十余步，蹬地助跑，每天负重从木板上反复跑过去，开始的时候，木板拼起来也就三五米远，以后每个月都新增一块木板，练到最后，卸下身上的负重，可以脚不沾地从木板上跑过十七八米，两三米高的墙头，纵身便可以跃过。
这也就跟轻功差不多了。
这个练习方法我见过，在2003年的时候，我去河南开封旅游，当地有老艺人，让三五岁的孩子每天在倾斜的木板上跑来跑去，然后每天把木板倾斜一点点，慢慢的等孩子长大了，木板就变成了垂直的了，而此时已经成年的孩子，可以在墙壁上闲庭信步。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轻功已经有所成就，在古代翻墙盗户不成问题，水浒中的鼓上蚤时迁应该就是这种程度，可惜这位贼祖宗死得有点惨，得了绞肠痧，活活疼死的。
到了第三步，就有些玄乎了，书上讲是风餐露宿，这跟我们理解中的不一样，此方法有点像道家的辟谷，就是不吃五谷以减轻体重，每日以风为食以露水解渴，更有甚者，每日在悬崖边盘坐，渴了张口吸雾气，饿了迎山吞寒风。
当年长沙马王堆3号汉墓出土了两件举世瞩目的气功文物：导引图和《却谷食气篇》。
这两部古代文献中讲到了这种辟谷的方法，大概是气功的入门法则，跟练习轻功的方法如出一辙。
不过以上这些方法，咱也不知道准不准，咱也没地方问，毕竟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轻功是一门吃饭的技艺，那些贫困老百姓，只有苦修苦练突破人体极限才能有吃饭的营生，人类为了活命，可以做到任何无法想象的事情，我记得有次地震，一位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生生抗起了一吨多的水泥盖板，这是母爱的力量让人体突破了极限，普通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现代人衣食无忧，哪还会受那个大罪，去突破极限练一门毫无用处的轻功？这年头，轻功再高，也跑不过手枪，万一跳的太高，撞到高压线就更刺激了。
3
我胡思乱想着，已经慢慢接近了山顶，王启书似乎有夜视的能力，这山上黑的面对面都看不到人，她却能在漆黑之中，寻到一处洼地。
这洼地在一块巨石后面，刚刚好容下我们两个人藏身。
而在山顶处，隐隐有人在说话，借着月光的反射，能够看到一群人的身影，这伙人有十七八名，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窃窃私语，根本听不见说的什么。
我拉扯了一下王启书的衣角，示意她再靠过去一点。
王启书轻轻压了压我的胳膊，意思是就在这里等着。
我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的观望，这夜黑风高的山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只能等着，看她下一步怎么办。
就这么埋在洼地十多分钟，山头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人都到齐了？”
那声音粗如破锣，异常难听，印象中，小时候街口的猪肉贩子，通常用这种嗓子在街上吆喝……新鲜的猪肉。
那人问完，无人应答。
他继续说道：“今晚在座的各位都是我辈翘楚，咱家也不绕弯子，邀诸位前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如何取那艮家塘的鬼木棺材，如今山下外八门齐聚首，如果咱们再不团结起来，怕是连口汤也喝不上。”
另一人说道：“你藏地老僧怕那外八门，我刘把子可不怕，那帮后生掀不起什么浪！”
被叫做藏地老僧的猪肉贩子，又扯着破锣的嗓子说道：“若是那第九门的张麻子来了，刘把子你再说这话不迟，听说他最近可是重新掌旗了！”
他这话一出，顿时无人再说话。
看得出来，这伙人怕的居然是张麻子。
许久，藏地老僧呵呵笑了笑：“此次咱家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假手他人，实话告诉你们吧，咱家上面有人！”
人群顿时嘀咕起来，不过声音极小，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你上面有人？老子还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大笑。
不过稍等一会儿，突然有人小声问道：“老僧，你上面那位，莫不是藏……藏花？”
藏地老僧嘿嘿一笑：“一叶藏花。”
众人顿时嚷嚷起来：“那还玩个屁，我撤了，你们玩吧！”
“我也不玩了，玩不起！”
“早说，我他娘的就不来了！走了走了！”
“阴沉木这小玩意，藏花也能看上？老僧你别诳我们，吓唬人不是这么吓唬的！”
藏地老僧忙道：“诸位，藏花此次只是老僧邀来助阵，那张麻子不现身，藏花自然不会插手这件事，所以诸位尽可放心。”
“哎，你要这么说，这事儿就还有的谈。”
“有的谈，有的谈。”
“老僧你这狗日的厉害了，藏花这尊大佛都请的动。”
藏地老僧这才又扯着嗓子说道：“这一回，张麻子就算来了，也得掂量掂量！”
他这话说太绝对，我心里暗暗发笑，这老僧玩得一手好计谋。
果然这伙人里也有聪明人。
马上有人问道：“老僧爷，你可别忽悠我们了，等张麻子和藏花都来了，他们俩神仙打架，咱们哥们儿可就遭殃了，这事儿你别玩砸了，跟你说吧，张麻子已经派人来了，那人我见过，有两把刷子，你看我这脸，就是让他打的！”
这声音一出，我顿时来了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