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我叫陈静香。
不用嘲笑我的名字土，我已经被嘲笑21年了，过了年，就22年了。
我很感激我爸妈没给我起名叫胖虎或者小夫。
江曼曼是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毕业之后就去了外地工作，听说我考完研要来给我好好地放松一下。
但是姐们儿，整个机场就我举个牌子也太傻逼了吧！
但她是狮子座，得罪她没好下场……
1.
现在，我正拖着一个人形立牌站在人群中。
大家纷纷回头看我，估计以为我是哪个明星粉丝呢。
江曼曼，看看你这排面，多有面子啊，姐对你多好啊。
站累了，我找个位置坐下，打开王者荣耀，戴上耳机，准备激情TIMI一下。
敌军还有30s进入战场时，一双白皙的手在我脸前晃了晃。
我不能抛弃我的战友们，然而一阵酥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同学，你这牌子是租赁女友吗？」
我抬起头，和一个目测有183的男生对视。
救命，我母胎单身21年，还没和男的这么含情脉脉对视过。
「500块，打视频，和我妈说你是我对象，出吗？」
我把到嘴边的「不是」吞了下去。
「出！别说视频，喊妈也行，skr～」
为了防止他诈骗和跑路，我先让他给我付了二百，等打完视频再结尾款。
看着到账的二百块，我决定拿出一个表演生的专业素质。
男孩叮嘱我，他叫路非。
我？？？
这代家长什么成分啊，怎么净给小孩起洋名啊。
路非让我别打岔，说他喜欢吃苹果，不喜欢橘子。
平时喜欢打羽毛球，偶尔打打游戏，无不良嗜好。
A大毕业，目前是消防员。
「听着怎么这么像相亲的自我介绍呢？」我说。
「别废话，不然尾款不结。」路非回答。
拿金钱威胁我？很好，很管用，拿捏住我了。
都怪我妈嫌我在家懒，停了我的生活费，我只能靠小金库度日了。
2.
很快，电话接通了。
我想叫妈，但被路非的眼神制止了。
「阿姨好，我是陈静香。」
「扑哧」路非在我头顶笑出了声。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和他妈聊天。
「阿姨，过年好啊。」
「你好，宝贝，阿姨就是听非非说，他谈恋爱了，阿姨就好奇，想着打电话过来看一看。」
「你说这一个城市的，非非还不让我见你。」
「阿姨，主要是我也害羞，你别怪非非了。等有机会了，我去拜访您。」
路非抢过手机，和他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把二维码举到他脸前，阴阳怪气地说：「非非，结尾款啦。」
路非学着我的样子，「知道了，静香。」
要不是尾款还没到，我非要给他一大逼斗，让他看看考研人是如何发疯的。
收到钱后，我一看表，完蛋，把江曼曼忘了。
我刚要回头拿人形立牌，就看见江曼曼咬牙切齿地站在我身后。
「呵呵，陈静香，我以为你是睡过头了，没想到你是见色忘义！」
我欲哭无泪，欲辩无言。
「曼姐，你听我解释。」
我花了十分钟，解释了前因后果，可这姐们死活不信。
路非笑着和江曼曼打招呼，之后我们加了微信，就道别了。
江曼曼打算在这住三天，我决定尽一下地主之谊。
「陈静香，哪有我来玩，请你吃饭的？」
我咽下嘴里的兔肉。
「是啊，你来玩，可不得你花钱啊。再说了，我没钱。」
「你那五百块钱呢？」
休想，那是我出卖色相得到的！
江曼曼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三天我和江曼曼吃喝玩乐，我妈都觉得我俩跟好几百年没出门一样。
她不懂，研究生的疯批就在一瞬间。
就当我把江曼曼送上飞机回家后，迎来了我最尴尬的时刻。
比静香洗澡被大雄看见还尴尬。
3.
我推开门，看见地上多出来的几双鞋子，大喊：「妈，来客人了啊？」
我妈聊得太忘我，没理我。
我出了玄关，一抬头，和路非对视。
我？？？
什么情况啊？
显然，路非他妈也蒙了。
我妈不明就里还在热情地招呼着。
「静香啊，这是你李阿姨，这个是你非非哥，在A大读研究生，是你的学长呢。他爸和你爸是战友，十几年没见了，最近因为工作原因才调回来。」
我挨着路非坐下，尴尬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对了，你不是要给我看非非女朋友的照片吗？」我妈好奇地问。
妈呀，你可别再说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路非他妈伸到一半的手机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我那天视频的截图。
您可真行，还会截图呢。
轮到我妈蒙了，然后，四个人八只眼睛，大眼瞪大眼。
我用眼神示意路非，刚帮你圆了谎，怎么转身就给我来个修罗场啊！
我妈说她去上个厕所。路非他妈说她去喝口水。
好家伙，比过年表演节目还刺激。
路非给我比了个食指，「再帮帮忙。」
我摇摇头，「一百不够。」
他白了我一眼，「谁说一百了，我就值这个价？一千。」
我趁火打劫，「你值得更好的，两千。」
两个妈回来了，路非没有时间和我讨价还价，咬着后槽牙答应了。
谁让我有一颗仁爱之心呢。
放心吧，非非，这个忙我帮定了。
「你们……」
两个妈异口同声。
我和路非异口同声。
无语死。
我妈开口问：「你们谈多长时间了？」
「刚谈。」
我这个嘴啊！还好路非救了场，不然我这两千就打水漂了。
4.
「阿姨，我和静香是大学认识的。」
「我大她一届，她刚进学校，迎新晚会上我就注意到她了。追了一年才好不容易追上。」
我看向路非，哥们儿，张口就来啊，牛。
路非忽略我的眼神，继续给我妈坦白。
「我们谈了三年，本来打算等静香考上研再跟你们说的，结果我妈非要看看静香，然后今天又撞上了。」
说完，给我妈殷勤地倒了杯水。
在路非的声情并茂下，我都觉得他追妻之路惊天地，泣鬼神。
我妈笑眯眯地拉着路非的手。
这难道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看？
接下来我妈的话，语出惊人。
「正好你们有娃娃亲，本来还以为得作废呢，这下好了，皆大欢喜。」
轮到路非在风中凌乱了。
我为什么不凌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嘿嘿，白捡两千五。
我妈和路非妈妈去准备晚饭，我和路非坐在客厅。
他转头看着我，我捂着手机。
「干嘛，物品当面出售，离开柜台概不退换啊。」
休想拿走我的钱。
路非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我捂着脑壳，在沙发上抽抽。
弹就弹吧，让你回回本，呜呜呜。
因为我爸和路叔叔他们在外聚会，所以家里只有我们四个人吃饭。
餐桌上，两个妈看着我们止不住的笑意。
啊喂，能不能不要像看猴一样看我们啊。
一顿饭下来，我俩的爱情小甜史被扒得一干二净。
我真的怀疑路非他妈是站姐。
「静香，非非对你不好的话你可要和阿姨说啊！」
我点点头，路非一个眼神瞟过来，我又摇摇头。
「阿姨，路非可浪漫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在我们宿舍楼下给我放了好多烟花呢，很漂亮的。」
张嘴就来，谁不会啊，虽然我母胎单身，但我看的小说多啊。
什么玫瑰花、冒雨给我送资料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5.
吃完晚饭，我和路非被赶下楼散步。
「反对包办婚姻，支持自由恋爱。」我眼神坚定地看着路非。
「同意。但交易还得继续，我不想被我妈催婚。」
「两千五，最多一个月。」
「再加两千五，两个月行不行！」
我犹豫了。
一秒钟后，我没出息地答应了。
也不想啊，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问他，「对我妈也保密吗？」
他反问我，「不然呢？你妈知道了我妈不就知道了？」
哦，也对。
收了别人的钱，就要替别人好好办事。
但我妈的逼问实在是太难了。
从表白的时间、场景、人物，再到谈恋爱时收到的礼物。
我没办法，掰着手指头给她查，玫瑰花、口红、香水什么的都很大众。
我急中生智，说路非送了我一个哆啦A梦的玩偶。
我回送了他一个乔巴。
我妈觉得很可信，把我放了。
我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早知道她对动漫情有独钟，我就多背一点玩偶的名字了。
为了不露馅，我把给我妈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给路非说了一遍。
天，打工人真的好累。
躺在床上，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吐槽给江曼曼。
「曼姐，我净赚五千啊！」
视频那头的江曼曼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屏幕，「五千你就把自己卖了？」
「说什么呢，这叫劳务费。」
我嘲笑她没见识，五千对于一个无业女青年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啊。
「我赌二百，你俩肯定假戏真做！」
「滚，我赌五百。」
「送上门的帅哥你不要？」
「不要，我只想赚钱买一套声卡。」
江曼曼不信，说走着瞧。
无所谓，这二百我赢定了，傻子才想不开谈恋爱呢！
我又不是恋爱脑，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
第二天七点，虽然我很困，但我的身体命令我睁开了双眼。
考研后遗症谁懂啊！
6.
我洗漱完走出卧室时，爸妈已经在吃早饭了。
「你们这么早就去买早饭了啊？」我看向餐桌。
我爸抬头看我一眼，「路非买的，看看人家多贴心。」
「是是是，你和路叔叔关系好，就爱屋及乌。」我夹起一根油条把它淹死在胡辣汤里。
接下来的一周，路非都送来了早餐。
周一是红豆粥和酱菜。
周二是豆浆油条。
周三是豆腐脑和葱油饼
我给他发信息问他为什么这么殷勤。
他回我三个字，「怕露馅。」
很好，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我陈静香不是拿钱不办事的人！
我回他，「出来打羽毛球！单挑！」
我大学体育学了四年的羽毛球，年年都是第一，他一个业余人员，看我怎么找回场子。
但我很快发现，我完全是被路非当小学生一样哄着玩。
很明显他保存了实力，各种花式吊打我。
阳光从他身后照射，丁达尔效应下好像给他上了一层滤镜。
我承认，我是颜狗，他美到我了。
该死的路非想用美人计赢我？休想！
我和他调换了位置，告诉他「千万别手下留情！」
我合理地怀疑他在遛我。
因为后半场，我累得像狗一样满地找球。
后来我才知道，人家是二级运动员，无语。
当我捡起球准备再战时，小腹一阵抽痛，我不由得蹲下来，然后一股热流让我知道，我惨了。
路非来到我面前，「脚崴了？」
我尴尬地看着他，「我大姨妈来了。」
路非愣了一下，随后把我搀到厕所门口，「我去给你买东西，你在厕所等我。」
我颤颤巍巍地蹲在厕所，突然想到男生怎么会买卫生棉啊？
打开手机就想给路非发信息，结果厕所网太差了。
只能祈祷他不要学什么霸总文学。
但当打扫卫生的阿姨递给我一大包卫生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草率了。
7.
整理好衣服，我走出厕所，路非在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休息。
「哥们，你去搞批发了？」我举起手里的一大包东西。
路非给了我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拽着我就往家走。
还好我争气，到家了才开始痛经。
但是冬天的痛经真的很要命，挖掘机与电钻齐飞。
我抱着肚子在床上蜷缩作一团，路非问我止疼药在哪，我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
由于我每次痛经都生不如死，我妈就把止疼药、暖水袋统统放到我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妈妈我爱你。
然后路非看着我吃了药，又把灌满热水的暖水袋递给我。
舒服。
路非，大恩不言谢，帮你延俩月。
很快止疼药起了效果，我抱着暖水袋睡着了。
梦里，路非温柔地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我害羞着点头。
路非的脸慢慢靠近，近得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
这时，我猛然推开他，「五千就想接吻，你把我陈静香当什么人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天啊，我梦见什么了！
很快，离过年还有一周，从那天送我回家后，路非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也不露面。
不和他见面还真有点不习惯。
江曼曼说我心动了，我说她放屁，我只是觉得这五千拿得太轻松了。
真的只是太轻松了。
很快到了除夕夜，家家张灯结彩，准备着年夜饭。
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饭，就守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但还没到敲响零点的钟声，爸妈就困了，只剩下我坚持着零点送祝福的仪式感。
「下楼，有事。」
在十一点四十的时候，路非发来短信。
「不去。」我窝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傻子才出去。
「二百。」
得嘞，这就下来了。
果然，傻子的钱最好赚。
8.
我戴上围巾和帽子，把自己裹成熊。
路非拽着我的帽子问我怎么像俄罗斯的小孩一样，我让他有屁快放。
「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把我拉上了车。
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在车窗上哈了一气，写下「人傻钱多」四个字。
然后看了一眼路非，又飞快擦掉。
车停在了江边。
路非从后备厢拿出一个正方体的烟花箱子，让我退远一点。
「嘭！」一声，绚丽的烟花在江面的映衬下绽放得更加明亮，我不由得看呆了。
鼓楼的钟声响起，那一朵孤单的烟花周围绽放起更多的花团锦簇，交相辉映，绚丽夺目。
「陈静香，新年快乐。」
我转头对上路非的眼睛，瞬间心跳加速。
烟火太明亮了，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和背后一簇簇的绚丽。
雪花轻飘，我的脸上一阵冰凉。
我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
「新年快乐。」
但新年真的快乐吗？并不。
我和路非私自燃放烟火，被警察叔叔追了一个区。
直到下一个区，我们俩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回复着大家发来的新年祝福。
江曼曼发来一张自拍，是她和新交的男朋友。
配文「新的一年更加爱你呦，你也抓点紧。」
我回了她新年快乐，然后放下手机躲进被窝。
路非干净秀气的脸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满脑子都是和他的对视。
我打开ipad，找出《怦然心动》，重温了朱迪和布莱斯的爱情。
这个年来得快去得也快，走了几家亲戚聚会之后，已经到了元宵节。
自从除夕那天后，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联系和见面。
9.
元宵节这天，我妈约了路非一家去逛庙会。
我生理期来了，嫌冷，就待在家里和江曼曼打电话。
江曼曼扣着自己的新美甲，漫不经心地说：「香香，我分手了。」
「这不刚谈吗，怎么分手了？」我抱着热水壶，猛灌热水。
「他说，今天正月十五，我没给他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罚我给他转一千五百块钱。」
「这么下头吗？」我惊得从沙发上弹起。
「你没骂他？」
「骂了，我说我不是女菩萨也不是三圣母，你想要钱找你妈，或者你喊我妈，我给你一千五也行。」
我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曼姐，真毒啊。我觉得这种长得白净、戴眼镜的都一个样，一个大老爷们只会靠脸吃饭，算什么男人！」
「没有实际行动，算什么男人！这样的花瓶，狗都不谈！」
我俩笑作一团，又骂了下头男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大约过了五分钟，我妈他们就回来了。
「路非走了啊？」我妈边换鞋边问我。
我吃着桌子上的烤红薯含糊不清地回答：「没有啊，他没来啊，我没看见他。」
「不可能，你手里的烤红薯就是他买的，我怕你在睡觉就把钥匙给他了。」
妈咪，你可真信任他啊，要是把我卖了咋办呢？
我立刻给路非发了信息。
你来找我了？
五分钟，没回信息。
十五分钟，没回信息。
一个小时，还没回信。
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发疯文学，但此后的一周我们都没联系。
我也没心情管他，因为考研要出成绩了。
我很焦虑。
10.
考研的日子真的很难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头发就像蒲公英，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我播放了一首好运来，把音量开到最大，紧张地刷新着电脑网页，连路非什么时候进来我都没有发现。
十点零一，前方拥挤。
十点零二，依然没有刷新出来。
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破系统，你没事吧？能不能给个痛快。
然后我的成绩就没有任何预兆地跳了出来，我捂上眼睛不敢看。
「我不敢看，你把分给我读出来吧还是。」
「你确定？」路非站在我身后问我。
我点点头。
「二百块。」
我立刻把手拿下来，「我自己看！」
「啊！！！405！！」
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喜极而泣，下意识地抱住了路非哭了起来。
随后大声地喊我妈，「妈妈妈，我考了405，呜呜呜，我终于不用再掉头发了！」
全家都沉浸在我的喜悦中，似乎忘记了路非的存在。
趁着父母挨个给亲戚报喜的过程里，路非给了我一叠厚厚的资料。
「什么啊？」我翻开了资料。
「？！这都是你自己整理的？」
路非推了推眼镜，「我猜你能考上，所以提前帮你整理了复试要用到的资料。」
「我联系了往年的学姐，把复试的真题按照重要程度都标记了，根据导师研究方向和今年的热点压了几道专业课的题。」
「元宵节礼物。」
怎么办，这个礼物送到我心里了。好细节。
我抬头，露出真挚的眼神。
「谢谢。但我没给你准备礼物，要不我V你两块，买瓶水喝吧。」
路非低下头，笑得阴森森地看着我。
「不用。谁让我们这种小白脸、戴眼镜的只会靠脸吃饭，算什么男人。谁让我没有实际行动，算什么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