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伯明翰市政府是怎么“破产”的？

音频：英国伯明翰市政府是怎么“破产”的？

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市政府”破产“了，本文发掘这次破产背后的故事。

新闻上说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的政府破产了，在目前沉闷煎熬的经济形势下，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出现这样的事一定让有些人感到欣慰。局势君查了几个小时，弄清了伯明翰市政府“破产”的前因后果，严格说来宣布破产的不是伯明翰市政府，而是伯明翰市议会；所谓的“破产”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破产，两者之间的交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平日里我们熟知的那个“破产”，简单说来就是没钱还债或者资不抵债直接倒闭，然后按照法律流程清算资产，能还多少还多少，还不了的就拉倒了，之后这家企业也就注销不存在了。但是英国市议会破产后可不这样，它不倒闭不停业，它会继续存在并继续办公。两者相同的地方在于都面临没钱还债的困境，而且都要进行资产的盘点清算处理债务；不同的是英国市政府的职能还要继续发挥，所以它要想办法多赚钱少花钱继续还债，赖不掉的。那么伯明翰市政府欠了谁的钱呢？

2012年那个时候，伯明翰市的一家工会发现市政府坑了174名女性会员，于是就收集证据聘请律师把伯明翰市议会给告了。告它什么呢？有证据表明，市政府在很多工作上一碗水端不平，同样的工作男人做有奖金和补贴，女人去做就没有，多年下来被克扣了不少钱，这个叫做“同工不同酬”，要是上纲上线那可是男女不平等，违反宪法的行为。工会最后赢了案子，法院判市议会给包括174人在内所有被克扣奖金福利的女性雇员赔钱。于是伯明翰市政府从2013年开始，每年都要拿出预算的一部分还债，10年下来已经累计赔了11亿英镑。

（伯明翰市政府大楼）

那么这起案子里的174名女性都从事什么工作呢？她们是马路上的清洁工、垃圾转运员，图书馆的整理员、或者公立学校的助教等等。如果放在我们这边，在这类岗位上的都是被大家忽略的一个群体，来来往往很少有人注意她们。伯明翰市政府大概也这样认为，于是偷偷克扣了她们的奖金和福利，花在别的地方去了，殊不知出来混迟早要还。这些女性自己当然没能力去起诉当地政府，但是她们加入了工会，工会收了人家的会员费，自然要替他们出头。

另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问题，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去起诉他们老板，要去起诉市议会呢？因为雇佣他们的人就是市政府，而市政府的决策机构是议会，政府出了事就由议会承担责任。在我们国家，这些工作大都由劳务派遣公司接手，政府和这些公司签合同把活儿外包出去，员工出了任何问题找劳务派遣公司的麻烦，跟政府没关系。而在英国，这些岗位直接归政府管，在这些岗位上工作的人就是公务员，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像图书馆、公路、垃圾站、公园、广场等等都属于公共设施，公共设施服务所有市民，这个就叫做公共服务，而提供公共服务是政府职能的重要部分，在任何国家都是一样。

弄清楚了涉事各方的身份和纠纷，我们再来看看伯明翰市政府遇到的问题。10年间持续赔了11亿英镑但是还没有还请，每个月的利息和滞纳金高达上千万英镑，这些都不断往后累积，2023年市议会收到了7.6亿英镑的赔偿账单。可是伯明翰市政府现在的收入大不如以前，而开支却持续攀升，即使没有这笔巨额赔偿金它的钱都不够花的，如今要一下拿出这么多钱完全不可能，于是就干脆宣布“破产”，这便是网上疯传的新闻。

根据1988年英国通过的《地方政府财政法》，当一个地方议会的首席财务官发现本单位确定已经入不敷出而且难以为继的时候，可以不跟议员们打招呼，直接对外发布“第114号条款”通知。一旦发布了这个通知，当地市政府就会依法停止绝大多数机构的拨款，只维持基本的城市运作，比如清理垃圾和维持治安，然后在接下来的21天内开会讨论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过去20年里，已经有4家英国地方政府发布过“第114号条款”通知来解决财政问题，所以外界把发布这个通知叫做破产，可见此破产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那个破产。

（伯明翰警察为马拉松比赛维持秩序）

伯明翰市议会宣布“破产”后，它会召集101名议员频繁开会来解决问题，解决的核心思路其实非常简单：削减开支、增加收入。伯明翰市的图书馆以后可能会不定时关闭，路边的垃圾桶的收集频率从每天一次可能变成好几天一次，公园的椅子和路灯坏了也就坏了暂时没钱修，一些公共的健身设备旧了也就那样吧，所有省下来的钱用来还债。省钱如果还不够，那就主动创收。英国地方政府的收入大头是税收，还有伦敦政府的拨款，以及路边公共区域的停车费，这些创收途径不可能暴涨，所以开会主要就是讨论和通过其他办法，比如卖地、卖房，给某个企业借贷、买某家企业的股份等等，他们管这个叫做“资本化”。

在得知伯明翰市政府宣布“破产”的时候，英国首相苏纳克让他的发言人说了一段暖心的话来回应：这是地方政府自己的事，我们一直定期和他们接触，对他们的问题表示关切，并要求他们做出保证要好好使用纳税人的钱”。基本就说了这么多，伦敦政府的意思很明显，我们尽到了督促和关怀的责任，事情还得他们自己来解决。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这么冷酷无情，你的我的分得清清楚楚，只要法律上没问题我就不用管。

有英国专家就说了，现在的伯明翰市政府就好像坐着热气球上天，遇到意外需要把有些东西扔下去，否则气球就掉下去了，于是他们把图书馆、公园、体育场等这些东西扔了，这种状况可能要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直到它有一天收支平衡，要么中途得到一笔横财提前还清债务，否则这个过程很慢。假如一个城市10年来因为公共服务的缺失变得脏乱差，那么居住体验肯定不好，当地人的资产价值会变低，甚至引发投资外流等更不利的情况。

（伯明翰图书馆）

但是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呢？是为了给一些女性雇员支付赔偿造成的，抽象一下这个问题，也就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牺牲了全市民众的利益。但是那些女性雇员没有错，她们本就是受害者，之后也是法院支持的合法讨债者，错在伯明翰市政府偷偷克扣人家的钱，早期的错误到了后期要加倍偿还。

但是克扣的钱显然并没有落入私人腰包而是用于城市发展了，否则工会和法院一定把这个丑闻给抖出来变成国际新闻，换句话说城市发展需要这笔钱，但是这笔钱发给雇员了。我们去掉推导的中间过程，把条件和结论连起来，那就是：本该用于城市发展的资金用来给雇员发福利了。所以这个事本身就不合理，但是显然市政府不想这么做，否则就不会偷偷克扣工资以至于自己被搞破产。北欧和西欧是目前最发达优点最多的地区，但是有一说一，过度福利是它们多年来积累的麻烦，也是管理者肩上不断加重却又卸不掉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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