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津市 | 蔡测海：意念中的津市

津市，要津，通江达海。津市，与北方口岸重镇天津，同得一个津字。如果说天津是北方一处重要口岸，那津市则是湘西北乃至整个大西南地区的重要口岸。文化学者林河生前同我讲，有一条南方丝绸之路，水路陆路驳接，穿越武陵山，穿越云贵高原，通达东南亚，津市是必经之地。

从武陵山深处出山，有两条自然通道。一条由酉水入沅水，达澧阳平原的常德；另一条由澧水达澧阳平原的津市。在大武陵山区的资源型经济时代，木材、桐油这些大宗物产，都经两条水道达常德，到津市，质变为大宗商品。若择澧水出山，津市是湘西人心中的黄金码头。山里的物产，到这里会变钱，变布匹、盐巴和糖，变一些洋货。山里人的衣服口袋就是钱箱，存不住钱。水边多情的女子，温柔富贵之乡，把银钱花掉大半，留点路费回家。当然，也带回故事、传说、街市的印象。对山里人来说，津市代表山外的世界，是故事，是传说，也是课堂。

津市，是大山深处那些见过世面的人的口头文学，是几代人的记忆。关于津市的记忆，是一个硬纸盒的斑马牌蚊香，曾经是全国驰名商标，原产地津市。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到津市，这处传说中的黄金码头，我的想象比我看到的要多，一种说不出的氛围。这个氛围，是几代人重叠的记忆。在我的意念中，津市这座传说中的水边小城，是农耕文明和商业文明关联延展的城，是水乡文化和稻作文化共生共享的城。时过三十多年，我再次来到津市，我见到的是一座新城。斑马牌蚊香的辉煌已成为历史。一座小城新的历史正在生成，这座湘西北的小城，正焕发生机。津市发展，有天然的优势，水陆交通方便。水路通江达海，建设中的津市港，将成为长江水系中的重要码头；陆路连接山里山外，贯通东西南北。津市，几经岁月变迁，仍然是大西南的要津。

一个地方无论怎样变化，总会有它恒久不变的东西。人间烟火的主题：食物。食物是一个地方文化记忆。澧阳平原，稻作文化有七千多年历史，大米作为主要食物，除一日三餐的米饭，又制作出米糕、米糖、米粉、米酒、米馓等大米系列食物。其中米粉，以津市米粉为最美味。津市米粉，滑而绵，粉汤必是大骨高汤，盖码有大片牛肉、牛杂、鸡肉、羊肉、木耳肉丝、猪脚、猪肝、墨鱼肉丝等十几种。一碗米粉，便是一桌筵席。有人去问，这样水边街市、鱼米之乡，为什么不像衡阳那样做鱼粉？在津市，鱼是专门美味，别有吃法。鱼归鱼，粉归粉。津市一城，粉馆有上百家，以刘聋子粉馆最有名。到津市，没吃过刘聋子粉馆一碗粉，就不算到过津市。刘聋子粉馆在省城长沙也有分店，味道也不错，只有吃到津市刘聋子米粉，才算见真章。

津市人会吃，也会做食物。有七千年稻作文化历史的津市人，知道民以食为天的道理。一碗米粉，做成现代食品产业。这里有最现代的食品加工企业。这里有个品牌叫南北特。千百年来，津市南来北往客商无数，津市味，也南北味。鱼米之乡的津市，是这样一个地方，乡土化的街市，都市化的乡土。现代文明社会中的人间烟火，一碗米粉足矣。

文/蔡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