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战记（45）血染的水口

6月初，东路军捞足了油水之后，放弃漳州等地，向赣南进发。

红军出师不利，未战先折一员大将。13日，途经武平县大禾乡，红四军军长王良在察看一座地主土围子时挨了冷枪，当场身亡。

能接替林彪扛起红四军大旗的，绝非等闲之辈，王良从参加秋收起义上井冈山开始，不知闯过了多少大风大浪，这回阴沟里翻船，死得着实冤枉。

因任务紧急，无暇停留，红四军来不及破围报仇，匆匆任命11师师长周昆代理军长，又冒着如火骄阳继续赶路。

6月底，东路军抵达安远县天心圩，接到军W通知：西、东路军番号取消，为便于指挥，重新恢复红一方面军，红一、三、五军团及十二军等均加入其作战序列。

一会撤编，一会又重建，如此折腾，你说是冲谁去的吧？当初盘算着要把人赶出军队，又不好明着罢官，干脆来个釜底抽薪，红一方面军都没了，上哪当总政委去？叫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现在，红一方面军总司令和政治部主任分别由老总、王稼祥兼任，参谋长为叶剑英。总政委呢，对不起，这个最不可或缺的重要职位居然没设立，那谁……就别想好事了。

伟人憋着一肚子闷气，继续留在红一军团厮混。

同时，留在苏区负责拔除白色据点的红十四军被裁撤，所部改编成39师，划归红五军团指挥。

陈济棠的部队虽比不得十九路军骁勇善战，但毕竟是粤系一脉，更有德械装备，实力绝不容小觑。此番布置在粤赣边界共计两万余众，其中一军1、2师位于赣州、南康地区；二军4师占据信丰，独1、2旅分别位于仁化、南雄；一军军长余汉谋率领直属特务营、工兵营、炮营，以及教1、教2团坐镇大余，统领各路人马。

要打好这一仗，必须灵活运用兵力，调动并分散、削弱敌军，然后寻隙而攻，伺机歼灭。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精确计算、良好判断的基础上，另外，还得有一种近乎神奇的战场感知能力。

然而，作为战役总指挥的老总似乎在这方面欠缺了一点。

红军决定集中主力及地方武装，围歼粤军于南雄地区。随着命令下达，红三军团（重又恢复了五军编制）于6月25日由上犹县营前镇南下，27日抵达扬眉寺。

红一、五军团及十二军也没去理会正位于信丰的粤4师（张枚新部），从其南面渡过桃江，进入粤北。

红军两路人马，分别剑指大余、南雄，攻势咄咄逼人。余汉谋急令粤2师(叶肇部）留下2个团守赣州，另2个团会同粤1师（李振球部）的4个团一起返回大余，联手由北面南下增援的中央军14、52师，趁着红军尚未集中，先行解决红三军团，再东进信丰，与红一、五军团决战。

7月2日，红三军团在池江镇追上从赣州回撤中的粤军，双方随即接火。粤军无心恋战、且战且退，进入大余城。红三军团虽宣称击溃了4个团，但一枪一弹都未能缴获，还搭上了红七军19师师长李显。

战事既开，红一军团动作神速，袭占梅关隘口，一举切断大余、南雄之间的联系。

红军抢得先手，老总心情肯定不错。在4日，围攻大余的红三军团又报上好消息：大余敌军已向西南方向的仁化逃窜了。

老总接报后马上命跟随在红一军团之后的五军团迅速插向南雄以南，可别让南雄敌军再给跑了。

直到6日，才搞清这纯属误报，余汉谋在大余压根就没挪窝。人家明白得很，弃城而逃、军心大乱，十有八九会在半道让行动能力超强的红军给追上截杀。唯有凭坚固守，才能赢得生机。高兴圩、赣州城的例子都在那摆着呢。

在广州的陈济棠即令第二军军长香翰屏率领5师（张达部）、独3师（李汉魂部）由韶关火速赶往南雄，打通与大余之间的联系。

孤悬敌后的粤4师奉命放弃信丰，来南雄会合，8日跟在红一、五军团的屁股后面也到了乌迳。

老总赶紧调整部署，在叶剑英的参谋下，决定以红五军团、江西军区独3、6师负责收拾粤4师。以红一、三军团，十二军，全力对付由南雄出击之敌，争取一举歼灭。

两处分兵，贪多求全，逐二兔者不得其一，说的就是这个。

结果，彭德怀啃不动大余，了吧在南雄也没打上仗。真正的血战，却在水口镇爆发了。

红五军团才从千里之外的福建赶过来，接着就奔赴南雄，刚到罗田、赤石，气都没来得及喘均，军W新的电令又传了过来，全军随即掉头，转向黄坑进发，打算在此地拦截正朝南雄撤退的粤4师。

8日上午，红五军团先头刚到黄坑，得到了最新敌情通报：粤4师并没有走浈水西岸经黄坑去南雄，而是在今天凌晨时分从乌迳渡河南下，正向着河东的水口镇进发。

眼见成了守株待兔，接替季振同出任军团长的董振堂及政委萧劲光当机立断，带领着所部三军和十三军再度转向，抄捷径直奔水口镇堵截。下午13时，在水口东北处的蒻过村追上了粤4师。

15时，战斗打响。红十三军军长陈伯钧，政委朱良才率部隔河开火，徐彦刚带着红三军从其左翼渡过浈水，迂回敌之右侧后进攻。粤4师下辖四个团，兵力处于劣势，遭受两面夹击后退守水口镇及附近高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续的行军作战实在太疲惫了，红五军团也不细查，稀里马哈地上报：粤军已从水口向南雄逃窜。

老总又中招，糊里糊涂也当了真。位于中站的红一军团，东坑的红十二军，以及已撤围大余，集中到梅关、中站东北的红三军团全都原地不动，还准备在南雄摆下战场。

其实粤4师也被余汉谋严令不许乱跑，老实待在水口固守待援。原本北上的独3师、5师转向水口，另外再加上南雄守军独2旅（陈章部），共计8个团的兵力，一起出援。

水口在南雄以东不足五十里，援军9日晨出动，中午就到，两家合兵一处，转守为攻。

红五军团还蒙在鼓里，最初信心满满，想一口把这个不知死活、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的粤4师给吞了。哪知越打越吃不住劲，这才发现一夜之间人家本钱大增，敌我力量对比完全逆转。

粤军人多枪好，凶蛮悍勇，更有从韶关机场起飞的轰炸机提供空中支援。红五军团陷入苦战之中，受到重点关照的红三军损失更为惨重，8师连、团级干部伤亡殆尽，部队整个溃散。9师的3个团长全部战死，参谋长耿飚就剩一把马刀护身，师长彭雄重伤，被担架抬了下去。

到最后，子弹打光，预备队用尽，董振堂甩掉被打烂的外衣，穿着一件白褂，亲自提刀上阵，率领全体将士直接开打肉搏战。

战场上硝烟滚滚、杀声震天，山坡河岸上到处都堆满了敌我两军的尸体，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勉强支撑到黄昏时分，就在红五军团行将败阵的紧要关头，江西军区司令陈诗人带着独3、独6师终于赶到，稳住了岌岌可危的战线。

枪炮声、告急电惊醒了老总，原来水口成了主战场，自己可全搞错喽。

9日下午，红一军团、十二军奉命紧急出动。救兵如救火，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10日拂晓赶到水口战场。林彪被任命为总指挥，统一指挥在场的全部红军。

因为红三军已元气大伤、无力再战，林彪令红一军团填补其留出的左翼缺口，令红十二军支援红十三军。中午时分，红一军团运动到位，开始了对粤军的全线反击。

红五军团连战2天，后方供应不及，战士们艰苦得饿了只能嚼生米、渴了只能喝被被鲜血染红的稻田水。粤军情况虽不明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地焦头烂额、苦不堪言。现在碰上林彪这支生力军如狼似虎地杀将上来，哪里还抵挡得住？

激战持续到下午，上阵最久、受创最重的粤4师第一个拔腿开溜，其余各部也都有样学样，陆续脱离战场，向南雄退却。

敌军败退，红军自然不肯放过，红一军团、十二军一起追了上去。

红五军团也不甘落后，打得这么惨，老本全蚀光了，得多捡枪捡子弹补血啊。

有趣的是，伟人提了枪跟在五军团人堆里往前冲（他老人家不在应该在红一军团吗？），萧劲光死活是拦不住哇，佩服得五体投地：多么勇敢的MAN。

粤军可以说被击败了，但人家败而不乱，交替掩护，有序后撤。红十二军追出几里地，眼看没戏就止步了。红四军不死心，硬是追了20多里，一直把他们送进南雄城，也没捞着什么便宜，无奈悻悻收兵。

这是实打实、硬碰硬地一战，靠着红五军团先将粤军锐气消磨了大半的有利条件，林彪取得了水口战役的胜利。可惜当彭德怀率红三军团主力匆匆赶来时，战事已然结束。他们若能再快一步，或者说出发时间再提前一点，就能切断敌军退路，把一场击溃战变成歼灭战。，

水口这一场恶战，双方伤亡大致相同，都在两三千左右，红军打退了敌人，也能说是获胜了。可是红军一穷二白，造不出枪造不出炮，就算有钱也买不着军火，全指望着从敌人手中去抢去夺。此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光有支出没有收益，落下的亏空都没法填补，纯属得不偿失。

像这样的胜仗要多打几次，红军估计都剩不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