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被遗忘的新四军（36）东进黄桥

郭村战斗的重要，是建立在苏北地区特定战略地位上的。

苏北是一个有两千多万人口，盛产粮、棉、盐等战略物资的重要基地，是控制日寇沿江进出的重要侧翼，又是连接新四军同八路军的重要纽带。江北抗日局面一旦被打开，向南可以与江南抗日根据地相呼应，扼制长江下游，直接威胁设在南京的日本侵略军总部和汪精卫伪政府；向北、向西发展，可以与山东、淮南、淮北抗日根据地连接，分别直通华北、中原。控制苏北，对于新四军发展和积蓄抗战力量，更沉重地打击日寇，以及制止国民党顽固派反共投降活动，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所以，苏北是日、顽、共必争之地。

1940年6月28日，粟裕率领江南部队到达江北吴家桥，与"挺纵"和苏皖支队会合。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改名为苏北指挥部，陈毅任指挥，粟裕任副指挥，刘炎任政治部主任，钟期光任政治部副主任，下属三个纵队，相当于旅的建制，共七千多人。

第1纵队以原挺进纵队为主，加王澄的部队，叶飞任司令员兼政委，张藩任参谋长，姬鹏飞任政治部主任，下辖1、4、5三个团。第2纵队为2、6、9三个团，王必成任司令，刘培善任政委，杜屏任参谋长，陈时夫任政治部主任。第3纵队以原苏皖支队为主，编为3、7、8三个团，陶勇任司令员，刘先胜任政委，张震东任参谋长，卢胜任政治部主任。此外，还有陈玉生的一个独立支队。

7月的苏北，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在扬州、泰州之间的塘头，新成立的新四军苏北指挥部召开会议，讨论新四军下一步的发展问题。陈毅先念了中共中央的电报：

整个苏北、皖东、淮北为我必争之地。凡扬子江以北，淮南路以东，淮河以北，开封以东，陇海路以南，大海以西，统须在一年以内造成民主的抗日根据地。【《毛泽东军事文集》第二卷，第543页。】

放下手中的电报，陈毅分析道："日寇大量增兵，华北敌占区日益扩大，我方斗争日益艰苦，以及国民党可能的公开反共和投降，全国性突然事变可能到来，我军绝不能限死在黄河以北不入中原，故'华中是我最亟要的生命线'。中央在军事上作了这样的部署：派八路军主力两万余人由冀鲁豫分路南下，会同新四军第4、5、6支队以及江南指挥部已到达苏北的挺进纵队和苏皖支队，共同完成发展华中的战略任务。今天我们讨论新四军以何处为中心建设根据地的问题。"

此前，苏北指挥部参谋处提出了三个建议：一是扼守扬州、泰州地区，二是北进兴化，三是取黄桥。

粟裕先发言，充分阐述了进取黄桥的理由：第一，黄桥处于靖江、如皋、泰州、泰兴4县之间，以黄桥为中心建立根据地，便于向（南）通、如（皋）、海（门）、启（东）发展。只有控制通、如、海、启，才可以与新四军江南部队相呼应，控制长江通道，威胁日寇和切断韩顽与江南冷欣的联系。第二，已为北渡新四军控制的吴家桥、郭村一带，原为李明扬和李长江的势力范围，地区比较狭小，如果向外发展，势将与二李发生矛盾，影响全力对韩，与中国共产党的统战方针相违背。水城兴化是韩德勤的盘踞中心，周围全是水网，对新四军进出不利，且地域偏西，对日寇威胁不大。第三，占据黄桥一带的保安第4旅何克谦部，一贯勾结日伪，积极反共，敲诈勒索，久失人心，而且战斗力较弱，易于歼灭。第四，黄桥地区有共产党的工作和影响，群众基础好。新四军东进抗日，必能获得地方党的配合和广大人民的热烈拥护。

【《粟裕传》，第232页。】

粟裕的意见得到与会绝大多数人的赞同。

陈毅当即决定东进黄桥："向北发展，困难极大。那是韩德勤的老巢，韩德勤是要拼命的。而且，那样做在政治上来说，是不利的。那里还不是沦陷区，我们若先去打他，在全国人民面前不好讲话，恩来同志在重庆也不好与各民主党派讲话。在军事上来说也是不利的，那里是水网地区，大部队行动不便。所以我们排除了北上的计划，采取了东进的方针。东进到哪里去呢？第一步去黄桥，把黄桥拿下来。政治上理由很充足，因保4旅何克谦部曾参加郭村战斗，先打了我们；而且黄桥那边又是敌后，大部是日军占领的地方，我们去是打日本鬼子的。再说，黄桥一带是1929年红14军的发源地，群众基础好，又是开阔地带，便于大部队运动，利于我军作战。我们这一着是出乎韩德勤的意外的，到目前为止，韩德勤尚一点儿不知我大军过江。因此，我们东进，准备部队全部用挺进纵队的番号，迷惑敌人和韩顽。这次东进，我们的困难还不少。一万多人的吃粮问题；新编部队多，纪律尚不够好；开辟新的根据地，地方工作的干部很缺乏；战斗频繁，可能要与韩德勤决战，兵力实在太少。如果八路军赶不来，第4、第5支队又不能向我们靠拢，到时候怎么办？立足打不赢，就得下长江！那时就不可能回来了。所以说，我们这次东进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的。只要我们能团结一致，不取胜绝不回头。全军下这个决心，我们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管文蔚回忆录续编》，第62页。】

新四军进军黄桥，必须经过二李的防区，他们会放行吗？有些人担心。

"把每个月能收税5万元的吴家桥地区让给二李，请他们协助我们东进。"陈毅说。

"让出吴家桥有些太大方了吧？二李会不会出尔反尔不让通过呢？"一个参谋的意见确实有道理。

粟裕诙谐地说："二李巴不得我们赶紧走哪，希望离我们越远越好！何况给他们银子和地盘。"

陈毅耐心地说："留下吴家桥我们必须分兵把守。再说，以后机会到了再拿回来不迟。"

展望未来，大家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粟裕兴冲冲地说："在苏北，目前敌人的据点少，间隔、空隙大，可以采取游击兵团形式，打大一点的游击战。对于正在准备向我们进攻的顽固派军队，因为他们除了数量多、装备好之外，其他方面都不如我们，完全可以而且必须采取主力战、歼灭战、运动战的自卫作战方针，集中几万人进行会战，在会战中歼灭他。"

【《粟裕军事文集》，第43页。】

1940年7月14日，陈毅把这一决心报告新四军军部。新四军军部于次日转报中共中央和重庆周恩来处：决定江北新四军主力共约八千人，在江都东北地区整顿一礼拜后即向东挺进，在泰兴、靖江、南通、如皋等沦陷地区建立根据地，以黄桥为中心。这一沦陷地区，无国民党军主力，仅有地方土匪游击部队及伪军，我们有地方党的基础，可成为有理、有利之发展。"东进胜利有可能与省韩恶战，但久可冲逼省韩向我谈判江苏问题。东进口号是：团结抗战，反韩打顽。""东进，决定任务为创造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而斗争，为扩大主力到五万而斗争。整个江苏行动方针是：江南取守势，江北取攻势。将来苏北问题解决，再移兵南渡。"

【《新四军．文献》(1)，第629页。】

这时，经过多次谈判，新四军已经与二李达成口头协定：一、二李掩护新四军东进；二、二李在寺巷口一带借道新四军东去；三、新四军东进后，即将江都15公里防地让给二李，但二李不得摧残新四军党政干部和群众；四、将来如果韩德勤与新四军作战，二李须严守中立；五、今后抗敌一致行动。

但是，刘少奇不主张新四军东进黄桥。7月20日，刘少奇与邓子恢联名致电陈毅并报朱德、毛泽东、王稼祥并致彭德怀、项英、叶挺、黄克诚，他们分析比较大别山、伏牛山、苏北这三个地区的利弊，指出苏北最有利于新四军发展，必须取得苏北，为整个华中建立一个总的巩固的根据地。刘少奇等人还提出下一步作战计划：陈毅所部暂不去黄桥在原地"让韩（德勤）、李（明扬）集中部队从东北方向"进攻时，新四军"以逸待劳，严阵以待，最好在他来攻三五天之内我不作大出击，在原地则应准备独立坚持两星期至一个月"，以便在政治上向全国舆论和苏北群众证明"衅自彼开"；在军事上则等待与配合强大的增援部队的到来，共同进行决战，"赶走韩德勤，最好李明扬也同时赶走"。

【《陈毅年谱》（上卷），第287页。】

可以想见，刘少奇等人筹划的这样一场决战，规模巨大，如获胜利，则共产党将一举而囊括苏北。果能如此，则华中局面就可以被立即打开，党中央发展华中的战略计划就可以获得决定性进展。

陈毅和粟裕接到刘少奇的指示后分析：刘少奇的战略思想完全符合中共中央的战略方针，但具体作战计划有待商榷。因实际情况有变化，李明扬同意中立，韩德勤、李明扬就不可能联合进攻新四军。加之郭村、吴家桥以西是日军，东有二李，北有韩德勤，南是长江，不能作为决战战场。如韩顽进犯，与新四军相持时间稍长，援兵不至，二李和日军见有利可图，趁火打劫，新四军处境就十分危险。只有东进黄桥，将郭村、吴家桥地区让给二李，更能促使二李保持中立，故陈毅、粟裕仍决定东进黄桥。

但是，他们对原来拟订的苏北作战计划作了两个带关键性的修正：

第一，"独立布置发展苏北工作。"陈毅根据长期作战的经验，也根据郭村战斗中待援不得的情况，深感在日、伪、顽的阻挠和铁道、公路、河川、湖泊的阻隔下，不能把远道增援作为战役部署的基点，而应"积极准备单独解决决战任务","以独立作战为原则"。这就不可采取"一气打到底"的办法，而是"有限度地、有步骤地巩固发展","采取逐步跃进的姿态"。

第二，团结争取二李。刘少奇的方案显然是根据郭村战斗二李围攻的行动来估计，二李会与韩德勤配合向新四军进攻，因之说让"韩、李集中部队从东北方向向我进攻时，把二李同时赶走"。但郭村战斗之后，经过一系列工作，已经消除了二李与韩德勤配合向新四军进攻的可能性，韩德勤也就不可能越过二李的防区向新四军进攻。因而，陈毅密电上报说："只要我们今后争取得法，两李有由中立可争取进一步。同时，韩部之中间分子更有倾向我们的可能。"【《叶飞回忆录》，第207页。】

7月23日，新四军苏北指挥部仍维持原议，并电告中共中央、新四军军部和中原局。

7月24日，新四军东进部队连以上干部会上召开秘密动员。陈毅慷慨激昂地说：我们这次东进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必须争取胜利。如若失败了，就只好下长江喝水；只有胜利了，整个苏北的局面才能打开。大家要下最大的决心，必须打败敌人。【《陈毅年谱》（上卷），第288页。】

粟裕也进行了战略战术动员："像今天这样集中兵力准备打的大仗，还是五六年前在内战中打过，在座的高级干部有的参加过，中、下级干部基本没有参加过。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中和抗日战争以来，我们没有打过这样的大仗。这几年部队长期分散，开展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通信联络很困难，都是各打各的。虽然部队的游击战术有了进步，但滋长了一些游击习气。这种情况，对于集中兵力打大仗是很不利的。"为了确定和贯彻好打歼灭战的作战指导思想，他要求部队第一要绝对服从命令，第二要严格遵守时间，第三要树立兵团观念，第四要协同一致。【《粟裕传》，第236页。】

7月25日，陈毅率部队开始东进。通过二李防区的时候，李部如约让路，朝天放枪，应付韩德勤。

韩德勤绝没有料到新四军会放弃既得地区而全师东进，就命令何克谦的保4旅由黄桥及其以南地区向北攻击，同时命令陈泰运的税警总团由曲塘南下至北新街一带，妄图南北夹击，消灭新四军于运动中。

何克谦是坚决反共的顽固派，他的保安第4旅的基本成分系流氓地痞和国民党的散兵游勇，盘踞黄桥一带，无恶不作。当地的民谣中说："黄桥是人间地狱，何克谦是杀人魔王。"新四军东进路上，沿途老百姓纷纷向新四军控诉何克谦部勾结日伪、欺压人民的累累罪行，要求新四军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予以消灭。

而陈泰运系早期国民党黄埔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长期郁郁不得志，搞税警总团遭韩德勤的歧视。后因多次与韩德勤发生冲突，双方的矛盾日益加深，陈泰运是新四军争取的对象。新四军决定给予陈泰运惩戒性打击，警告他不要跟着韩德勤制造摩擦、打内战，应该团结抗日。

7月28日，陈毅和粟裕等率领部队东进到北新街以南时，突然调头向北，在老叶庄、徐家桥之线击溃陈泰运部两个团，歼其一个多营。战后，陈毅命令如数遣返税警总团被俘官兵，送还部分枪支，并与管文蔚联名写信给陈泰运，指出新四军东进是为了抗日，劝其保持中立。陈泰运很感动，回信表示愿意与新四军合作抗日。

但对何克谦不能如此仁慈。新四军在"摆平"陈泰运的同时，以第2纵队占领黄桥以北及东北的蒋垛、古溪、营溪，以第1纵队占领搬经，截断顽军何克谦部的退路，并以第3纵队攻占黄桥及其以南地区。经一夜激战，新四军各部胜利完成了任务，何克谦部官兵二千多人全部被歼，新四军于次日凌晨占领黄桥。

黄桥解放，韩德勤大吃一惊：新四军到底有多少部队过江？他打电话问李明扬，李明扬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韩德勤气得直骂娘。

7月30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致电刘少奇、陈毅、彭雪枫、黄克诚、叶挺、项英，指出：关于苏北战略，我们同意刘少奇的意见，苏北全部为我必争之地。韩德勤部南下攻我时，我应大举反攻，如韩部不对我进攻，我则先稳步发展，待其向我反击时，保持有利的原则。毛泽东、朱德还指出：同意陈毅的意见，对二李应加强统一战线工作，争取其对我同情或中立。因此，目前不应进攻二李部队。【《陈毅年谱》（上卷），第291页。】

为了使韩德勤陷于彻底孤立无援的境地，为新四军在这次决战的胜利，创造更好的条件，陈毅决定搞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尽一切可能把与韩德勤相关联的枝枝叶叶砍光，特别是把韩德勤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中上层知识分子、名流学者、地主阶级主要分子，尽可能争取过来。

在苏北中、上层知识分子里，有两个突出的代表人物：一个是黄桥的朱履先，一个是海安的韩紫石。苏北的知识分子、名流学者、地主分子多随他俩的政治倾向而转移。争取到这两个人为新四军所用，则其他中、上层分子就可靠拢到共产党一边。

新四军一进驻黄桥，陈毅就与管文蔚、陈丕显拜访黄桥镇的朱履先。

朱履先在早年加入同盟会，曾被孙中山委任为陆军第2师中将师长兼南京城防司令，是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举行阅兵典礼时的总指挥。现在虽然隐退在家，但他在通如靖泰一带颇负民望，说话也有分量。陈毅事先已派管文蔚拜访过，朱履先对陈毅也颇为敬仰。

这次朱履先见陈毅诚挚爽朗，谈吐不俗，纵论国际、国内形势，很有见地，甚为佩服。而朱履先则痛斥国民党政府腐败，民生凋敝，大骂韩德勤养兵10万，不敢抗日，并当即答应出来帮助新四军工作。此后，朱履先四处奔走，宣传团结抗日主张。当得知新四军江北部队不被国民党军第3战区承认，经费无着时，朱履先出面，带头在绅商中募集捐款6万元给新四军，又向陈毅建议开征田赋（后称救国公粮，即农业税）。在黄桥中学谦三堂举行的征收公粮动员大会上，朱履先以黄桥首户身份出面讲话，当场带头缴纳田赋。朱履先与李明扬及苏北另一中、上层知识分子代表人物韩国钧的交往甚深，朱履先对新四军的态度对李明扬、韩国钧影响很大，泰兴、泰州、靖江等地一大批新、旧知识分子也跟着向新四军靠拢。【《陈毅年谱》（上卷），第291页。】

韩国钧，字紫石，他在接到陈毅的信后，在8月7日和9日复信陈毅："……敬悉救民救国之宗旨，无任佩仰！果如尊旨，非但苏北一偶［隅］之福。……总之，同在统一团体之下，极盼一致团结。""务恳本一致抗敌之宗旨，合力对外，不使内部摩擦。……"【《陈毅年谱》（上卷），第292页。】

即使对韩德勤本人，陈毅也采取"合作未到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合作"的态度。他写信给韩德勤，解释新四军东进是为了抗战，希望韩主席不要阻拦为难；并恳切说明新四军只求救国有份，抗战有地，希望双方团结抗日，不要摩擦。

一天，陈毅跟管文蔚正在黄桥丁家花园议事，卫兵报告：有"进步人士马参议"明天求见。

陈毅早已从敌工人员那里得到了内情，微微一笑："摆下龙门阵，会会马参议！"

第二天，陈毅吩咐把附近连队较好的武器，包括从敌人手里缴获来的机枪，集中到这个马参议前来丁家花园的必经之路上，叫警卫部队故意在那里出操。他要求指战员们军容整肃，斗志昂扬。

马参议故意上前搭话："这样好的部队就是太少了。"

"怎么？别看我们只有两三万，日本鬼子也不敢来碰一碰！""两三万？"马参议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丁家花园，从大门到内厅转了几个弯，新四军设了四道双岗，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健壮战士。步枪上了明晃晃的刺刀，战士们腰间插上快慢机，威风凛凛。马参议走到丁家花园大门口，哨兵严厉地盘问："什么人？哪里来的？要见陈指挥干什么？"马参议说明来意后，哨兵才向里面通报。他进到第二道门岗，哨兵又同样盘问他一次，如是问四次，方才被领进大厅。马参议被吓得冷汗直冒，"威风"二字在他脑门里涨得发响。

闲聊过后，陈毅笑眯眯地说："马先生喜欢看京戏否？"

"喜欢。"马参议答。

"那么，《群英会》这出戏一定看过啰？"

"看过，看过。"

"如果先生今晚能留在这里，晚上就请你看看这出戏，好吗？"

"不敢，不敢。卑职今晚必须赶回去。"

"这可是一出好戏，尤其是蒋干此人有意思。周瑜了不起，一下子就把蒋干识破了。"

做贼心虚的马参议寒暄几句，赶紧告辞。马参议一走，陈毅哈哈大笑："今天这着'棋'可以暂时吓韩德勤一下，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陈毅收住笑，"韩德勤迟早要跟我们干一仗。党中央和中原局的意思是等黄克诚率领的八路军增援部队南下后，一起解决这个'毒瘤'。目前我们必须先稳住他。"

但韩德勤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物。数天后，韩德勤派主持特务工作的仇需生以正式代表的身份，打着合作抗日的幌子来摸新四军的底细。

没有想到，仇霈生在黄桥活动了两天，回去向韩德勤报告："新四军装备很差，士气不振，缺吃少穿，人数不多。"

陈毅的虚虚实实，搞得韩德勤更加懵懵懂懂。

新四军进占黄桥后，派部队先后攻下靖江、南通之间的老章头、孤山、西来镇等日伪军各据点，并粉碎了日伪军两次报复性"扫荡"，声威大震。至此，以黄桥为中心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已粗具规模，新四军部队迅猛发展。

但是，韩德勤感到这是对他的莫大威胁。8月21日，韩德勤在东台连续召开三天高级军事会议。

"北面的八路军兵力强大，西面新四军的第4、第5支队兵力亦厚，且湖泊不易作战。南面新四军陈毅部兵力较少，如以主力进击，必可收效。我主张'先南后北'：先集中主力消灭或驱逐陈毅部，然后移兵北上，逐歼八路军黄克诚部。"

"目前洪水暴涨，陈毅部立足未稳，我们向他们发动侦察性进攻：胜则可以把陈毅赶过长江去，不胜也可以探出他到底有多少斤两。他们充其量不过三五千人，你们尽管大胆前进。"

韩德勤为了把二李拖上反共"战车"，特任命李明扬为"进剿军"总指挥，李守维、李长江为副总指挥。与此同时，韩德勤还下令封锁粮食，不准海安、泰州一线以北大米产区的粮食南运，使黄桥地区的新四军更增困难。

1940年8月21日，陈毅根据急剧变化的情况，致电中共中央和中原局："八路军部队应迅速南下，主力要在省韩未攻我时，先行占领盐城一线。5支队则应先占领平桥、宝应之线，才能配合我们一举解决苏北问题，否则要失良机于万一。"

韩德勤果然精明。从8月中旬起，苏北、皖东发大水，交通受阻。韩德勤实行南攻北守，焚烧船只，加强对运河、旧黄河、射阳河等水运的封锁。

从目前形势看，新四军第4、第5支队及八路军黄克诚部难以完成支援任务。刘少奇也电告陈毅、粟裕，要他们"准备两星期至一个月的独立作战"。

陈毅临危不乱："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友军的增援上，必须立足于现有的8000兵力单独解决问题。""一是继续争取二李和陈泰运，让他们保持中立；二是动员部队，严守自卫立场，诱敌深入，后发制人。"

9月3日，韩德勤部开始进攻。右翼军二李和陈泰运部在新四军有效争取下，进展迟缓；左翼军是进攻主力，大胆冒进。

9月6日，新四军在古溪对左翼军实施勇猛反击，歼灭其大部。打退了韩德勤的进攻。

韩德勤受挫之后，改取"堡垒推进"方针，指令当过汉奸的"反共悍将"张少华的保安第9旅进驻原税警总团防域地区，严密封锁黄桥地区的粮食通道，并挟制李明扬、陈泰运两部，企图逐渐压缩新四军于沿江狭窄地区，勾引日伪军对新四军合击。

陈毅、粟裕决定拿下姜堰，把反共最烈的保安第9旅彻底消灭。为了防止韩德勤部救援，新四军必须采取速战速决的打法。于是，陈毅、粟裕命2纵、3纵从东、西两面夹击，1纵则埋伏在从海安到姜堰的公路两侧；西面派少数部队监视二李、陈泰运那边，以防万一。

13日，各路新四军部队发起攻击，经一昼夜战斗，于14日攻克姜堰，歼灭守军一千多人。张少华带少数残部，逃窜江南，继续与抗日军民为敌。1949年江南解放后，张少华奉命潜伏上海，进行破坏活动，被缉拿归案，判处死刑。1950年春，张少华被解送常州执行枪决。

新四军力拔坚固设防的姜堰镇，对顽固派震动极大。顾祝同大发脾气，扬言"陈毅不守军纪法令，向国军进攻，必须予以严惩"。蒋介石也极为恼火，电告韩德勤和李明扬"应以大局为重，紧密联系，精诚合作"，为把新四军消灭于苏北地区而做好反击准备。同时，他还电令安徽的李品仙桂系军队从速东开，配合韩德勤行动，并命令江南的顾祝同积极予以策应。

与此同时，天长、六合两地日军增加到步兵一千五百余人、骑兵数百人，并在9月5日攻占皖东地区和津浦路东中心地区的马家集、竹镇、半塔集、汉涧等地，与韩德勤军的进攻遥相呼应。

黄桥上空乌云翻滚，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文中多处参考《叶飞回忆录》和《管文蔚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