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我无所事事,独自在蜗居的大厅里谛听时钟的脚步声。它走一圈是六十响,再走一圈还是六十响,唉!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时钟更冷漠的事物了。
热风扑进门来,屋子里很是闷热,一团团浓密的热气在我身旁翻滚。烦闷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流动速度,迅速而猛烈地向我渗透包围过来。那种步步紧逼的寂寞、无聊,比刀子更深入骨髓,比绝望更逼人沉沦。
电风扇的叶片在飞速地转动,难抵室外滚滚热浪。
我不停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找不到一个安定的地方,想不出应当做点什么。人也似乎变得麻木不仁,半死不活,我的全部情感都被这无所事事的空虚搞坏了。
踱步到阳台,太阳将它的光辉尽情的挥洒在我身上,躁闷的热力令人感叹盛夏的无情。天上只有一朵云彩,似乎是在消散,又像是在飘动。薄雾似的光盘桓在空上,悄悄诉说着它的孤单与无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烟味,还有饭菜的糊味,并且混杂一点汽油和皮革的味道。
溽暑难耐,连江中的鹭鸶也懒得动弹,它们排成一排排,蹲在江面上漂移的树木上,张大着嘴,耷拉着翅膀,或者懒洋洋地漂浮在波浪上,随着波浪晃悠,既不鸣叫,也不像平时那样猛禽似的跃然江上。
浪涛撞击江岸的哗哗声和岸上树丛的沙沙声,就像悲壮的乐曲随风散落在屋子里。吵闹不休的波浪,虽然仍在不停地奔跑着想爬上岸来,但它们的响声比之早晚也渐渐地变得不那么快活和渲闹了。
小区东侧的那颗榕树,在时光深处淡然站成了苍老的姿态,微风拂过,几片老叶犹犹豫豫地往下落,沉沉地飘落在地上,几分凄凉、几分忧伤……那片苦楝树,树冠已经连成一片,鸟雀们躲在硕大的树冠中不肯出来,其中一只八哥正在向同伴悲情地歌唱,啍着一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无所事事者之歌》;知了的叫声铺天盖地,单调而悲壮,持续不断;野猫凄凉激越的叫声传得很远,扰得人心神不宁。
小区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走着、坐着,抑或站着,这些人神情倦怠,动作迟缓,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像破旧的蛛网似的零零碎碎,东拉西扯。
街道上,一辆辆汽车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我苦于烦闷、无所事事和天气炎热,怀着无奈的心情注视着它们一辆一辆地从我眼前飞驰而过。
我努力让自己静下来,让过往的人生故事一幕幕地放给自己看,挚爱过的、挣扎过的、怨恨过的情节,都会追溯其起源和结尾。不管我喜不喜欢那些结局,也不管我曾经为那些故事付出了多少徒然的心血,重要的是,它们的的确确是我生命史册里的篇章,我也毫不羞愧、毫不逃避地予以收藏——在记忆的地下室,让它们一一陈列着,一一守口如瓶。
唉!我也曾怀揣梦想,我也曾书生意气,我也曾在橘子州头看百舸争流……一晃三十多年了,—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过着体制内的生活,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文,开不完的会,接待不完的领导,应付不完的各种检查、评比。整个人就像被抽打的陀螺,跟着光阴旋转,浑浑噩噩,没有朋友,没有梦想与希望,而工作依旧原地踏步,收获寥寥,所谓的事业只是一声叹息。
回头再看看自己的身体,身体胖了、血压超了、尿酸爆表了,腿脚不灵活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像七十岁的老头,走在大街上,有外地大妈向我问路,喊我大爷。活该!自找的!加班熬夜、大吃大喝。过去总以为自己还年轻,路还长,对于自己身体的透支,还有足够的时间选择适当的方式调理。每天斗志昂扬地出门,自带鸡血两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忘命的斗,把自己斗掺了吧!
现在,我的世界成了一个黑洞,我试图借助朋友、同事或亲人的声音把我的世界撬开一道缝,放一点光进来,进入到我的生活里面,让我的世界丰富起来,让我从孤独里走出来。给谁打个电话吧!一个转身晃悠,又觉得可以略过去。三姐去长沙带孙子了吧?老王要陪孙女上兴趣班吧?吴总在和嫂子怄气不想理人吧?想想,也无甚可说。身体、子女、收藏、运动……都是车轱辘上的话题,滚过来滚过去,翻不出新意。这样一想,便觉得许多吐沫都可以咽咽,许多套话、老话、陈话都可以略去不提。
喧闹使人心烦意乱,暑热炙烤着我的身体,使我精疲力尽,周围的一切都绷得紧紧的,失去了耐性,似乎转眼间就会激起一场巨变,引起一场爆炸。此刻的我,如同一颗偏离了轨道的卫星,在苍茫的宇宙中毫无方向的漂泊,发射着无人能懂的信号。
烦。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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