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边墙喜鹊营

文 / 摘尘子 图 / 张孝铭 李军

白马之盟

中国北方长城，为中国古代第一军事工程，为抵御外敌，历时二千多年，横跨华北、西北、华中等区域，全长21196余千米，坚固且连绵不断，用以阻挡北方游牧民族的铁骑。长城修筑的历史可上溯到西周时期，在首都镐京(今陕西西安)那里曾发生过“烽火戏诸侯”的著名典故。春秋战国时期，列国争霸，互相防守，长城修筑进入第一个高潮，但此时修筑的长度都比较短。秦灭六国统一天下后，秦始皇连接和修缮战国长城，始有万里长城之称。明朝是最后一个大修长城的朝代，今天人们所看到的长城多是明朝修筑。

站在中国“南长城”的起始营地，吉首市马颈坳镇苗疆边墙喜鹊营古城堡遗址，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正因为有了北方长城，在发现湘西吉首、凤凰、花垣，泸溪、古丈等市县及周边的“苗疆边墙”后，史学界和考古界众说纷纭，为之震动，同时也引起了国内长城专家罗哲文教授极大兴趣，经过深入凤凰、吉首、泸溪、花垣、古丈、保靖和湘西高新区，并到周边的麻阳、松桃、铜仁等县市多方考察，罗哲文教授一锤定音，将其命名为“南方长城”。

南方长城始建于明宣德五年，湖广总兵萧授筑湾溪二十四堡（今湘西高新区），后总督湖广、川、贵军务张岳建十三哨，南起铜仁亭子关，北至湘西喜鹊营，全长三百八十余里，守军7800人。其时，因修筑城墙和征兵伐战，官府每每向百姓摊派钱粮人丁，民怨四起。百姓不堪官府压榨，苗疆三十五寨头领相继起事与之抗争，苗疆再现血雨腥风，一场杀伐在所难免。

苗寨与官府相持之际，朝廷任命福建省泉州府惠安县人李恺上任辰沅兵备道。李恺为明代廉吏诗人,他能文能武，公正廉洁，为人正直，学识渊博，下马吟诗，上阵杀敌。在任期间，李恺不顾武陵腹地山路难行，猛兽出没，多次深入苗寨考察民情，亲率官兵攘除当地虎患，体恤苗族群众生活多艰。获得苗区的第一手资料后，李恺上书朝廷“杀不止杀，惟抚可止杀”变剿为抚，休养生息，寨主们终于与官府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李恺相约与三十五寨结《白马之盟》，各自安守职责与本分，互不侵犯。

喜鹊营遗址

从吉首火车站沿国道北行往马颈坳镇方向，在开阔的山谷或连绵的田野间蜿蜒穿行，过陡坡，越山脊，跨河沟，约半个多小时车程，眼前豁然开朗，一块近千亩的高山盆地让你为之一动，这就是号称吉首小秘境的“雀儿寨”。明天启二年，辰沅兵备道副使胡一鸿委托镇溪（吉首）游击邓祖禹，从镇溪至雀儿寨，修筑边墙六十余里，并命其为“喜鹊营”。从此，“雀儿”升级为“喜鹊”，从一个武陵腹地戚戚无名的偏远小山寨，一跃成为驻军数百人的坚固营盘，并载入了朝廷正史，成为三百八十里苗疆边墙最重要之关隘。

据史料记载，嘉庆二年（1797）移乾州城汛守备驻此，驻绿营兵200名，屯丁150名，清严如熤《苗疆险要考》谓明时“边墙加筑至此，极为要隘。”曾经的喜鹊营堡森严壁垒，固若金汤，为苗疆边墙最具代表性一段城墙古堡。石头城占据了一高一低两个山头，条石块石加灰浆砌成的墙体两米余高，宽可跑马，牢稳坚固，易守难攻，真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当地村民介绍，现居住在此处的村民有三百余人，一位老人讲，他小时候所见，喜鹊营只有西、南、东北三座城门。结婚喜庆走南门、东北门，老人过世出殡走西门。每座都筑有城门和堞楼，每座堞楼上安放了两尊“猪儿炮”。城内街道呈“井”字布局，中央是一口大水塘，水塘西头的十字街是营盘中心位置，石板路在此交汇；城东有义学蒙馆两所，庙宇一处，学校与庙宇中间的空地是官兵训练场所演武坪；守备署衙门和把总、外委公署设在城南山顶平地上，居高临下方便指挥调度。由此往镇溪方向不远处，有接官亭、下马碑。此外还有将军府、兵营、马房、驿铺等，设施齐全，体制完备，按行政级别来讲，也许相当于现在的吉首军分区。

喜鹊营作为明清苗疆边墙北端的起点，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不可替代。它担负着防卫保靖、古丈、永顺等乱民进犯乾城的重要功能。直接面对保靖的葫芦、堂朗，古丈的默戎、坪坝等区域，可谓乾州北部咽喉要道所在。此地若失，镇溪、乾州北面无险可守，政权动摇，岌岌可危。为此，明清两朝对喜鹊营视为军事要地，常年投入重兵坚守。城墙内两座山头一高一矮，守备署衙门、把总公署等办公场所，位于城南那座较高的山顶之上，军事区则位于营盘北侧。朝廷给这个军事重地派驻了守备一级的军事长官，相当于今天的副厅级干部。守备之下，还有外委、把总、百总、总旗、小旗等军职，士兵、屯兵等兵种，长期驻扎的官兵有三百人左右。

2019年12月初，时任湘西州政协主席刘昌刚带领有关部门组成调研组，深入喜鹊营等地调研文化旅游资源。调研组详细勘察了苗疆边墙、炮台遗址、演武坪、关岳庙、中央十字街、屯军墓葬群等处，断壁残垣的古城墙在村口坡头随处可见。刘昌刚语重心长地对身边的村支书说：“苗疆边墙喜鹊营相对保存较好，窥一斑而晓全貌，可见当年喜鹊营的非凡雄姿，你们村支两委要提升认识，高度重视，要注意重点保护起来，不允许被破坏掉了，它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今后搞文化旅游开发还可以写成故事，拍成视频。”

刘昌刚说：喜鹊营遗址是南方长城最北端的起始地，是难能可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祖辈们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它是苗汉大融合的历史见证。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我们有义务、更要有责任和担当，将其着重保护好、积极宣传好、并开发利用好这些不可复制不可多得的历史遗存。要向成功开发文旅项目的墨戎苗寨学习，从开发模式到管理经验，从服务水平到服务质量，要从保护加利用大局着眼，从管理到服务细微处入手，把吉首的乡村旅游开发推向深入，确保乡村振兴战略和乡村旅游开发看到成果，让苗寨群众真正看到好处得到实惠。

2020年11月18日，湘西州人民政府下发通知，正式核定公布喜鹊营遗址等31处不可移动文物为第五批州级文物保护单位，其中包括喜鹊营遗址等古遗址2处、保靖花桥土司墓群等古墓葬2处、吴自发故居等古建筑15处、糯梯乡苏维埃旧址等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10处、塔泥湖雷打岩碑刻等石刻2处。这次公布的州级文物保护单位既是湘西历史变迁的亲历者与见证者，也是研究湘西历史、文化、民族史的宝贵实物资料。

2022年1月，湘西州新增5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湘西边墙、花垣新寨窑址、泸溪毛家坡红军烈士墓、花垣国立茶峒师范旧址、龙山茨岩塘红军学校旧址。

喜鹊营乡村旅游

张孝铭，湘西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钢火烧龙”传承人、推广人、创新实践者，带领团队致力湘西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2015年以来，以极大的热情，自筹资金创建钢火烧龙传习所，凭一己之力，对湘西烧龙进行传承工作，在钢火烧龙抢救性挖掘保护、各种活动承办、影像资料制作、技艺传授、非遗数据收集和宣传推广中，前后投入近500万元，并对钢火烧龙保护传承做了系统的长远发展规划。

热衷于“钢火烧龙”的张孝铭，如今又带领团队进驻喜鹊营，以他一如既往的热情，搞起了喜鹊营乡村旅游开发。“从历史走来，向美好奔去”这天，“2023年吉首市春节民俗摄影大赛暨喜鹊营合作社社员大会”在吉首市马颈坳镇团结村喜鹊营举行。张孝铭说，民俗摄影大赛将为宣传推介喜鹊营乡村旅游打下良好的基础，他们会以此为契机，抓住乡村振兴文旅发展大环境的牛鼻子，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学会游泳，乘风破浪，带动村民发家致富。

苗疆边墙，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产物，却无意之中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历史文化遗产，它因明清王朝镇抚苗民而起，因民族走向融合而废。湘西“革屯运动”，从和平请愿、武装革屯到和平谈判，最后受编抗日，其过程难以描述的曲折复杂，跌宕起伏。可以说，革屯是当时苗族人民对民族平等的迫切需要，废除“屯政”取消了历史遗留下来的民族隔离，是湘西民族区域一次重大政治变动，其意义非凡而影响极其深远。

沧海桑田，时光流转，一代又一代屯兵人或客死他乡，或与当地民众融为一体，金戈铁马消失在历史的深处，鼓角之声随风飘散余音渺渺。屯兵的后代，何须记得祖辈来自何方，明月之下，此地已然是故乡。他们中的最后一批官兵，一部分去了抗日前线，一部分留下来走向田野。一个时代结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喜鹊营里，守备把总已经成为过去，湮没在历史的深处，正如团结村这个名字，墙内墙外苗汉一家。屯兵的后代，成为了乡村振兴的主力军，他们投入资金二百多万元，自觉保护和修缮城墙，通过各种渠道宣传和推介当地特色文化，为建设新农村而成立合作社，流转了数百亩土地和十多间闲置房屋，用自己的勤劳智慧搞起了乡村旅游，振兴乡村，共同富裕是他们的终极目的。

从历史走来，向美好奔去，张孝铭和他的团队带着满满的激情，怀着加倍的信心，秉着义务，扛着责任。正如他所说，喜鹊营曾是一座“铁打”的营盘，如今化为一部凝固的历史，是苗疆从野蛮走向文明，从民族隔离走向民族融合，也是苗疆各民族从对立走向友睦的起点，是新时期文旅融合乡村振兴共同富裕的新征程。

风吹过雨打过

坚如磐石的城廓

日照过云抚过

血染的征途

每一处墙面都有凹凸

每一座营盘都是故土

附：

苗疆边墙第一雄关·喜鹊营”景点导览标识

喜鹊营 喜鹊营是苗疆边墙最为重要的关隘之一，有着“苗疆边墙第一雄关”之誉，是苗疆边墙东北起点，是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湘西钢火烧龙发源地。据说，明朝宰相张居正在湖南朱道台陪同下曾来此处视察，认为此处有“虎踞”之势。2021年底，喜鹊营所在的湘西苗疆边墙成为湖南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大衙门 即大营盘衙门。其呈“凹”形布局，正屋为官府大堂，坐北朝南，堂内设公案、公座，正门上门匾书写“府衙”二字，两侧设有耳房。西厢房分为两间，一间为老爷室，一间为议事房/师爷室；东厢房为兵房，放置兵器、刑具。四周由高墙围合，中央为方形坪场，前方设旗杆与朝门，该朝门可直通喜鹊营南门。

小衙门 亦称为小营盘衙门。主要用于喜鹊营驻扎军事人员的居住、生活所用。鼎盛时期，驻扎于小衙门的有两百人左右的军事人员。

演武坪 喜鹊营驻军的练兵场。平日里，驻守喜鹊营的游击、守备指挥长期驻扎于此的军事人员进行军事训练。

关岳庙 喜鹊营重要的宗教活动场所。庙宇左、右、后三面高墙围合，大门两侧为矮墙，内里土基之上供三个神像，左为马明王，中为关羽，右为火德星君。关羽上方有两块匾，分别书“真天人也”“德配天地”。神像前放置香炉、蜡架，香火旺盛。院中右侧墙面有一个大小可达3米的“福”字。

中央十字街 喜鹊营内的主街。中央十字街连通各城门，街间分别由两条平行道路相连，小巷穿梭其间，路口错综结合，建筑分列道路旁边，形成前街后街格局。主巷宽3至4米，可跑马，支巷宽1至2米，随地形设置青石板铺就坡道或台阶。

龙潭 位于喜鹊营内十字街东侧。相传每逢元宵之际，透过该塘水面可见一条在天飞龙的倒影。饮用塘中之水，可得神龙庇佑，避免灾祸及身，保来年风调雨顺。

南门遗址 喜鹊营原设东、西、南、北4座城门，上设城楼，后为避煞，拆除北门与东门，建东北门，每座城门筑有2个炮台，2米余宽城墙可走马。南门内是大营盘，南门外败路坪和打靶坪为练兵场，设大衙门。南门遗址至今保存最为完整。

屯军墓葬群 边墙修筑后，朝廷在乾州厅既安置了屯千总、屯把总、屯外委等官僚，还配置了屯勇(亦称“屯丁”)数百名。他们世代为兵，驻守苗疆、扎根屯营。现存有“皇清诰封宜人周母杨老太君”等人的墓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