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郎中见闻录（十七）——强人所难

山野之间古怪玄乎之事多如牛毛，李有序行走江湖已经见怪不怪，就拿在荒滩土坡上遇到的那棵上了年份的羌活，以及梦里之事并不感到惊讶，何况民间对羌活这种中药材还有很多的别称，如“护羌使者、胡王使者、退风使者”等等，既然何首乌、黄精、人参都能修成正果，那上了年份的羌活，机缘巧合之下自然也能，跟着师傅从小就读道德经的李有序，自然知道万物皆有灵的道理。

李有序尽管是顺着官道掉头返回，但并不想走回头路，于是顺着一条官道旁边的大坝，看着来往的渡船，坐在驴背上自顾悠闲的叮叮当当的往前走，快到中午的时候，看到前方有一个渔港，来来往往有少的行人和店铺，这时才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就把毛驴拴在一家店铺门前的枣树上，迈步走了进去，告诉店家来一碗鱼汤两张大饼，顺便把酒壶满上。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家店铺的鱼汤非常的新鲜，李有序喝了一碗，感觉意犹未尽，又要了一碗，这才慢慢的细细品尝。

正在细嚼慢咽的李有序听到门外自己驴子的叫声，忙站起身来出门查看，只见驴子旁边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用树枝抽打毛驴，远处还有一位孩子用自制的弹弓不断射向驴子，每射中一次，驴子都会痛苦的叫喊一声，焦躁的围着枣树不断躲避。李有序挥手呵斥并驱散那些拿树枝的孩子，唯独拿着弹弓的那个，不仅不听劝，还不断的用石子继续射向自己的毛驴。李有序挡在孩子身前，和颜悦色的想劝说一下孩子，但是当看清孩子五官时，才让他大吃一惊，别看这孩子颈部带着银锁，给人锦衣玉食的感觉，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孩子两腮潮红发紫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这时店铺的主人也注意到外面的情况，看到李有序正面对这个锦衣少年，就急匆匆来到李有序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他告诉李有序：“这孩子你惹不起，他是当地渔霸的独生子，说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诺大的宅院，喏！那就是他们家，来这儿停靠的所有渔船都需要缴税，要卖鱼也需要缴税，就连我这个小鱼馆每年都要交上五两银子。”李有序听完掌柜的交待，也想着自己不能跟孩子计较，于是解开毛驴把缰绳递给店铺老板。

也是活该有事，这个调皮的少年居然又拿着弹弓朝着驴屁股射了过去，只是准头不行，射出去的时候，店铺掌柜刚想要回头，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太阳穴上，店铺老板应声倒地，驴子也受惊了，一撂橛子“塔塔塔”小跑起来，突然的变故，让李有序有些张皇失措，不知是先抓驴还是先救人，那个恶少一看打倒了人，一路小跑往家里跑去，还没跑到门口，“噗通”一声也倒在地上，牙关紧咬、面色乌青、人事不省，这下子整个渔港都热闹起来，原本就有很多路人和小商小贩，而且大家都目睹了整个过程。

还好有路人帮助拦住了毛驴，李有序也没有来得及感谢，赶紧从驴背上取下药箱，拿出布包里的银针，朝着店铺老板的人中就刺了下去，看到店铺老板眼皮抖动，还没睁眼，又一针刺向了虎口，这两针下去，店铺老板才悠悠醒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店铺老板只好自认倒霉，李有序则是拎起药箱走到店铺里，又继续喝起鱼汤来，不过经刚才这么一折腾，鱼汤新鲜味道已经失去，只有浓重的鱼腥味，这让李有序难以下咽，还好店铺老板为感谢救命之恩，重新盛来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而且碗里还有不少的鱼肉，都是鱼鳍腹部最肥美的那个部位，李有序也不客气，就着大饼很快吃的满嘴流油。

正当李有序一抹嘴要结账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匆忙中拉起李有序便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喊着让人让开之类的话，众人看是渔霸天，知道惹不起纷纷躲在一旁，李有序就这样被强拉硬拽的给扯了出去，当来到那位躺着的少年面前时，李有序看着气若游丝的调皮孩子，不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自己无能为力！”谁知这话刚说完，那中年男子眼睛便是一瞪，伸手薅住李有序的衣领，目露凶光的说道：“治好了有赏、治不好扔到河里喂鱼。”李有序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眉头不仅皱了又皱，可是从他自己的观察来看，这孩子发病只是早晚的事，刚才用弹弓打倒了人，心里惊慌这才过早发作。用现在的话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天生的心脏病，需要心脏搭桥才行。

李有序也不想被扔到河里喂鱼，面对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只有先给孩子诊断再说，摸了摸脉搏，掰开眼皮看了看，生机已经不多，稍作沉吟之后，李有序便把最长的一根银针拿了出来，解开孩子的上衣，朝着心脏部位便扎了下去，随着银针的震颤，脉搏由细若游丝变得有力起来，看到这孩子的恶病缓解，李有序才长吁一口气，自己兵行险着的一扎，算是把这孩子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孩子，中年男子才眉开眼笑起来，但自始至终嘴里都没有说出一个谢字，一挥手，管家便凑到跟前。没多时，管家托盘里放着几十锭白花花的银子，递到李有序面前，李有序笑了笑，伸手捏过一锭银子。

中年男子看到李有序此举，才高兴的一拍李有序的肩膀说道：“先生真是好手段，”然后又看他挥了挥手，管家心领神会的托着托盘退下，李有序明白自己的举动对了，不拿银子是不行的，这样会让中年男子感到不放心，全部拿了估计也未必能走出门去，不多不少捏了那么一锭银子，正合男人的胃口。李有序为寻求脱身之计，又从药箱里拿出笔墨纸砚，“唰唰唰”开了一张药方，里面竟然都是比较名贵的中药材，李有序心想，既然你这么有钱，那就多补补吧。当李有序背着药箱往外走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只说了一个“不送！”李有序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出了门口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回到小鱼馆，店铺老板热心的问长问短，李有序把那一锭银子交给了他，对于这种钱，李有序说啥也不会要的，从店铺老板手里接过酒葫芦，牵着小毛驴渡河而去，只要过了河，就是河南地界，那渔霸天想找他的麻烦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