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店的血案，1978年宜宾市清华街饮食店特大抢劫杀人案侦破始末

1978年11月3日6时左右，宜宾市（县级）公安局治安科接到报案：本市清华街饮食总店团支部书记刘光华和党支部书记李佑新死在值班室里，值班室内的两个保险柜都被撬，里面的大量现金、粮票被劫。

老照片 国营饮食店

宜宾市公安局接报后，由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带领侦查、技术人员以及法医赶往现场；同时组织刑警、巡警奔赴车站、码头、渡口和公路沿线设卡以防罪犯外逃。宜宾地区公安处也在第一时间向整个宜宾地区范围内的所有县市的公安机关发出协查通报以查缉凶犯。

现场位于清华街饮食总店前厅，进门正中为一条通道，右侧临街第一间为团支部书记刘光华的办公室，第二间为总务室兼值班室；左侧临街第一间为财会室，第二间为业务室。财会室靠街的玻璃一孔往内打开，窗沿内外墙壁和地面有蹬踏的鞋印，桌前地面有长26厘米、前掌宽12厘米的向室内的水波纹夹层鞋印一枚，靠业务室窗下藤椅垫上有手掌印一枚，值班室地面发现凌乱不清的水波纹鞋印多枚。在窗玻璃、办公桌、保险柜等处发现十多枚指纹（确定留在现场的指纹系犯罪分子所留）。总务室内的两个木质保险柜和一张办公桌被类似钢丝钳和螺丝刀之类的工具撬开，里面存放的5100余元现金、4020斤粮票和30斤肉票被劫走。

湖北省粮票

李佑新的遗体仰躺在总务室进门右侧的第一张床上，上面盖着被子，姿态自然，表情安详，左前额有多处被圆形钝器打击的伤口。刘光华的遗体穿着背心和裤衩匍匐于进门右侧第二张床前的地上，头部有二十多处圆形钝器打击的伤口，颅骨粉碎性骨折，身上还另有多处同样的钝器伤。经饮食总店的员工清点，除了保险柜被撬外，李佑新的四号的确良军干服、刘光华的一块红旗牌手表，以及出纳员放在总务室内的方形竹编菜篓不见了。在总务室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把带血的榔头，经核对确认为杀害李佑新和刘光华的凶器。

红旗牌手表

8时左右，距离现场右侧60米的西街口自行车修理门市部向公安局报案称：车店大门和抽柜被撬开，丢失了铁皮桶、榔头和螺丝刀等物品。10时左右，又有群众提着一只铁皮桶到公安局报案称：7时左右就发现这只装满工具零件的铁皮桶被丢弃在民主路“高朝门”巷子里，因长期无人领取，就送来公安局，而这条巷子位于清华街饮食总店左侧只有约300米。

老照片 自行车修路门市部

自行车修理门市部夜里没有人值班，犯罪分子用类似钢丝钳的工具撬坏了四把锁，盗走铁皮桶、榔头和螺丝刀等十多件工具和部分配件，还盗走一副扑克牌、一包香烟、半斤碎茶、一只纸壳喇叭以及小孩花布裁片等生活用品。经辨认，被弃置于“高朝门”巷子里的一铁桶工具就是自行车修理门市部的被盗物品，其中缺少钢丝钳、螺丝刀、榔头各一把和一包香烟。

根据勘查现场、走访群众（当时警方一共走访了四十余名现场附近的群众和职工）的结果，警方认定自行车修理门市部被盗时间是11月3日1时30分左右，清华街饮食总店发案时间在2时30分至3时之间。罪犯是两个年轻男性，一个高个一个矮个，留着短发，穿深色衣服。从11月3日0时55分至3时左右在现场，然后高个子往东、矮个子往北离开现场。

饮食店的党支部副书记和团支部书记被杀，这是宜宾市自从解放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大案，宜宾地区公安处和宜宾市公安局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对本案进行专案专办。

身穿72式警服的民警

在案情分析会上，有专案组成员认为：此案发生在揭批“四人帮”的斗争中，部分职工和两名死者有矛盾，个别人曾经扬言要杀掉李佑新。因此本案的性质可能是政治报复杀人，修车店被盗是罪犯为了掩盖政治目的而伪造的盗窃现场，故此案应是内部人员作案。但大多数成员认为：修车店内的物品被大量翻动，说明罪犯入内盗窃的目的是寻财，在没有找到钱财的情况下本着贼不走空的“规矩”有选择地盗走部分物品，然后到饮食总店作案，发现值班人员睡在保险柜旁而无法下手，故而先杀人后劫财。现场翻动较乱，撬压部位较多，说明罪犯对现场并不熟悉，因此本案系外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

根据勘查结果，专案组对罪犯进行了如下的刻画：犯罪分子为两名青年男性，一高一矮，留短发，穿深色外衣，高个子为1.70米左右，矮个子为1.60米左右，穿着菱形花纹塑料底布鞋和水波纹网球鞋或胶鞋；曾有盗窃和赌博的劣迹，有吸烟和喝茶的爱好，会修理自行车。头部和手部可能有新鲜伤痕，本地罪犯可能性比流窜案犯的可能性高，生活水平低下，也不排除本地罪犯和外地流窜犯勾结作案的可能性。为此，专案组将侦查的重点放在宜宾市市区和近郊。

通过二十余天的努力工作，专案组排查了各种嫌疑对象一千九百余人，排除了内部人员作案和政治谋害的可能性，但也没有发现突出的线索，案情的侦办一时间陷入停顿。

11月26日，宜宾地区地委出面，召开由宜宾市、高县、南溪县等县市的书记、公安局长以及有关区、社党委书记，公安特派员、武装部长参加的紧急会议，扩大排查范围。然而在经过近一个月的排查，依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专案组在12月下旬再度召开了为期三天的案情分析会，进一步分析案情。有的同志提出，罪犯盗走了较多的自行车修理工具和配件，可能有自行车或者准备以修理自行车为职业掩护，其藏身场所和活动地区可能在临近的公路沿线。因此应该将排查重点范围收缩到宜宾至富顺、屏山、高县等地的八条主要铁路、公路沿线地区的公社和农场。有的同志提出，罪犯的撬压手法不像是本地人的手法，因此不能排除流窜作案的可能，应该派出部分力量前往成都、重庆、自贡、内江等地市的厂矿单位和劳改单位审查流窜犯。结果又忙活了两个多月，依然一无所获。

老照片 修理自行车

1979年3月8日至3月10日，四川省公安厅邀请了成都、重庆、自贡、内江、乐山、江津六个地市的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和治安科长聚集在宜宾再度召开案情分析扩大会，会上大家一致认为之前对本案的性质、案犯条件的分析和立足本地侦查的指导思想并没有错，而是过于分散了侦查力量导致漏洞百出。应将力量集中在宜宾市，回到“立足本市侦查”这一条“初心”上来。

5月24日上午，宜宾市公安局接到北城地区印刷厂保卫科的报告：本厂宿舍发生一起盗窃杀人案，一人被杀。通过勘查，专案组认为此案的作案手法和清华街饮食总店的作案手法有诸多相似之处，且案发地都在北城地区，因此决定将两起案件并案侦查，而侦查重点就放在北城地区。

通过一段时间的侦查，专案组发现在北城地区的翠屏山、真武山一代的松树林中经常有近百人聚集赌博，不少盗窃分子会携带盗来的现金、粮票和手表等物品出没赌场。专案组分析认为两起案件的罪犯有可能混入其中参加赌博。因此经市委批准，专案组集中力量在6月15日突袭并取缔了这个赌场，抓获了七十余名参赌人员，将这些人进行逐一审查，其中半数以上是参加过盗窃、扒窃和诈骗的人员并全部摁压了手印和指纹。

此次在全市范围的整顿势头非常猛烈，对犯罪分子的震慑极大，群众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越来越多的线索汇集到专案组的案头：

6月20日，北城北正街226号的一个工人家属主动到宜宾市公安局反映了一个重要情况：同院邻居——时年30岁的许家彬在赌场被公安机关抓获审查并放回后，精神一直十分紧张，成天坐卧不安。他弟弟的未婚妻陈发明于6月17日深夜突然到自己家里，要求寄放一些贵重的衣物。同时还透露：许家彬在赌博被抓并摁了手印后，声称：自己在东街茶叶门市留的手印最多，与其死在家里不如死在外头。6月18日凌晨许家彬就潜逃了，下落不明。

为了弄清这一情况，专案组除了继续注意许家彬的情况外，立即由一名副局长负责围绕许家彬开展调查工作，确认许家彬于6月17日深夜离家出走，不知去向。经查实，许家彬的父亲是现行反革命分子，其本人初中毕业后没有固定职业，到处游荡，生活挥霍，有赌博行为。和自己的弟弟——时年26岁的待业青年许家林、同院居住的电视机厂工人——时年28岁的朱堂明等人经常深夜不归，行迹可疑。几个人的面貌特征与发生在1977年11月15日的东街茶叶门市部的行凶抢劫案的嫌疑人特征比较相似，有重大作案嫌疑。

经过查询，许家彬此时逃到宜宾县冠英公社新民大队的社员李隆辉（时年30岁，有盗窃前科）的家中，为了协助许家彬继续外逃，李隆辉曾两次潜入宜宾市为许家彬打探消息。

为了打开突破口，专案组在6月21日正面接触了许家林的未婚妻陈发明，经教育启发后，陈发明向专案组揭发：许家彬、许家林、朱堂明和李隆辉是1977年东街茶叶门市部行凶抢劫案的犯罪分子，并且怀疑清华街饮食总店的抢劫杀人案是许家彬和朱堂明干的。

专案组当即以抢劫罪拘审了许家林，经过突审，许家林承认自己参与了东街茶叶门市部行凶抢劫案，并揭发清华街饮食总店的抢劫杀人案是许家彬和朱堂明所为，是许家彬亲口告诉他的。

6月21日16时，专案组抓获了朱堂明，并在他家缴获了李佑新的四号的确良军干服、现金1200余元，粮票800斤，手表三块和大量的高档衣物；同时，李隆辉在冠英公社的家中被擒获，同时就擒的还有藏身在他家的许家彬（抓捕他的时候许家彬还挥舞着菜刀拒捕，结果被几个刑警用电警棍制服）——当场缴获刘光华的红旗牌手表，并在李家搜出100多元现金和粮票500斤以及作案用的钢丝钳等物。经鉴定，现场留下的指纹是朱堂明留的，鞋印是许家彬留的。

经审讯，许家彬、朱堂明两人从1972年起就伙同许家林、李隆辉等人盗窃财物，并用盗窃所得参加聚赌。他们带着钳子、螺丝刀、榔头等作案工具活动于本市城区和郊区，采用闯门、抬门、撬锁、翻墙翻窗、拦路抢劫暴力行凶，盗开汽车等手段先后作案四十余起。因为长期作案没有被查获，胆子越来越大，从一般盗窃发展到抢劫杀人。

1977年1月7日傍晚，朱堂明、许家林、李隆辉撬锁进入宜宾市副食品总店东街纸烟门市部，总共盗走各种香烟120余条、现金300多元和价值700多元的衣服。3月2日晚，朱堂明和许家彬二人撬锁进入北城工商行管所盗窃，还将档案和文件付之一炬；11月15日19时，许家彬、许家林、朱堂明和李隆辉四人闯入茶叶门市部，将值班人员胡兴亮打成重伤（造成胡终身残疾），因胡兴亮竭力呼救，惊动了群众，一伙人才仓皇逃离。

1978年6月3日2时左右，朱堂明撬开东街百货门市部橱窗门板，用石块将玻璃砸烂，盗走山城牌手表15块。11月2日23时左右，许家彬和朱堂明在东街胜利面店趁着趁服务员送款到清华街总店的途中进行抢劫，但因为当时街上还有行人而没有敢下手。

山城牌手表

11月3日凌晨2时左右，许家彬和朱堂明通过搭人梯的方式进入清华街饮食总店，趁着值班人员熟睡的时候，有许家彬卡脖子，朱堂明用榔头行凶，将李佑新和刘光华杀害后拉开电灯撬保险柜和办公桌，抢劫到了现金、粮票和肉票，同时许家彬抢走了刘光华的红旗牌手表，朱堂明抢走了李佑新的的确良军干服，将赃物装入竹篓子内逃跑。

得手后，许家彬将红旗牌手表给他的母亲戴着上班，并大肆参加赌博挥霍；朱堂明作案后用赃款买了一块北京牌手表，多次在茶馆和市场上销售抢来的粮票。还带上老婆和小舅子到自贡、成都等地游玩并大肆吃喝挥霍。3月中旬还专程到300里外的新华硫磺厂给劳改的难兄难弟李正富送钱送物，还拿了120元钱给李正富的老婆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朱堂明还在1979年4月6日下午趁东街糖果的女营业员刘某某到洞天街交款的途中，用砖头将她打伤，因刘某某竭力呼救才仓惶逃跑。

北京牌手表

上海牌手表

至此，清华街饮食总店11.3特大抢劫杀人案在宜宾公安历经八个月的努力后终告破获，许家彬、朱堂明因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并被枪决，许家林和李隆辉因抢劫罪和盗窃罪被判处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