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洛·鲍姆加特 TILO BAUMGÄRTEL | 绘画的灵感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偶发事件

提洛·鲍姆加特

TILO BAUMGÄRTEL

1972年出生于德国，他目前生活和工作在莱比锡。提洛·鲍姆加特是莱比锡画派中的一员，师从于德国著名艺术家，莱比锡画派的共同点是在其具象的现实主义题材中显示的某种象征和隐喻。而鲍姆加特的画面更有一种超现实主义气质，画面场景似乎悬浮在空间和时间中，奇怪的不确定性具有梦幻般的叙述逻辑。不规则的空间在柔和的光环包围中静静地呈现着，人物意外地展现在舞台中并演绎着无法逃避的荒诞性。

卡普里
布面油画
160 x 200cm

2023

“如果你刻意想创造出一些特别的东西，反而会因为刻意而无法做出有趣的事情——这是行不通的。绘画的灵感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偶发事件。”

——提洛·鲍姆加特

TILO BAUMGÄRTEL专访

Q：你以前去过拉脱维亚吗？

A：嗯，六年前去过一次。那时候我一个德国记者朋友在拉脱维亚有栋乡间别墅，我就顺便去参观了下。还去了他工作的地方——里加。

Q：是什么让你接受了Māksla XO画廊的邀请，在里加举办个展？

A：其实我挺喜欢里加的氛围的，就有点像柏林墙刚倒下那会儿的感觉，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可能性。在里加你还能看到一些还没翻修的老建筑，有的刚开始整修，但一楼已经进驻了现代商店。我来之前还特意查了查谷歌街景，想看看这六年里加变没变，结果还好，那股迷人的氛围还在。

反射动作

布面油画

195 x 155cm

2020

Q：你在里加的展览名字叫做“GOGO”。这个名字背后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A：首先，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不错！我发现在日语中，“gogo”的意思是从中午到午夜的这段时间，通常指的是一天的后半部分。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因为这段时间恰好是我创作效率最高的时候，也是我创作大部分绘画作品的时候。当然，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gogo dancer”，因为这些舞者通常只在一天的下半天跳舞。

Q：那么在这次展览中，你是如何选择展示哪些作品的呢？

A：这次展览中展示的作品大部分都是我最近创作的，也有一些是我之前的作品。当然，我在选择作品的时候也考虑到了展出的环境和氛围。毕竟这次展览是在海边，又是夏天

无题

布面油画
120 x 90cm

2019

Q：画廊的二号空间展示了你的纸本作品。这些作品是作为最终作品创作的，还是作为最终绘画的草图？

A：这些纸本作品通常都是我最终的作品，但有时候我会觉得想把它们放大，这样我就可以画出更多的细节，然后我把它们变成布面创作。

Q：在开始绘画之前，你通常会先画一个草图吗？

A：大多数时候我都会这样做。我非常喜欢素描，实际上我还出版了一本书，里面收录了我15本大型素描本中最好的素描。（Skizzen 2002-2008，出版商：Lubok Verlag，2009-a.I）。素描对我来说就像绘画前的“寒暄”。但有时候，这种寒暄会作为一种特殊的东西留在记忆中。草图也是如此。

瓦班克

纸上木炭、墨水、油和色素

140 x 220cm

2015

护送
纸上木炭

125 x 200cm

2008

Q：很多艺术家通常都把他们的草图保密，作为创作过程中非常私密和未完成的部分。

A：但我不是这样的。对我来说，草图没有什么不能公开的。我甚至可以把一些草图挂在墙上，当作自己的优秀画作来展示。

Q：我看到一些大尺幅的画作旁边，有一些尺寸较小的画作，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A：是的，那些小尺寸的是娃娃屋版本（笑）。

Q：那么这些不同尺幅的作品，哪个是先创作的呢？是小尺幅的吗？

A：它各不相同；有时两者同时创作。例如，这样我就可以带一些东西回家，大胆地尝试一些主题。有时它可以作为大型绘画的雏形。

暂停布面油画

210 x 300 cm

暂停（作品局部）

Q：画家尼奥·劳赫说，绘画给了他继续梦想的机会。你认同这种说法吗？你的作品常常呈现出梦境和超现实的特点，与现实有所偏离。

A：我经常会做一些非常有趣的梦，通常是早上八点到十点之间。但通常情况下，即使我想在我的画中使用这些梦境，也无法做到，因为梦的媒介和叙事太过丰富，只有通过电影才能充分展现。我能做的就是借用梦境的氛围，但画中的情节和人物与梦境完全不同。

Q：那么你画中的故事是怎么产生的呢？

A：我通常会去画室，坐在桌子旁开始画素描。我不带任何理性思考，完全交给绘画去引导。有时候，就在某个红灯前等待的时刻，一个想法就突然冒出来，然后我会尝试当天晚上就把它画出来。我想这就是所有艺术家的感受。如果你刻意想创造出一些特别的东西，反而会因为刻意而无法做出有趣的事情——这是行不通的。绘画的灵感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偶发事件。

Ellinides
布面油画
190 x 150cm

2017

Q：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超现实主义对你如此重要？有些评论家认为你的作品存在“逻辑上的漏洞”。如果你画一些完全写实的东西，会不会觉得无聊？

A：其实并不会。比如我眼前的这幅画，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正在画一幅肖像。画中描绘的是两个在户外的人：女儿正在画画，父亲则在观看。

Q：但是看，那些乌云正在聚集，他们俩似乎并不在意……

A：嗯，是的，可能看起来有些奇怪，甚至让人有点不安。

森林工人
布面油画
210 x 300cm

2017

加林

布面油画

200 x 250cm

2014

Q：你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有点吓人。就像童话故事中一样，总是有一种戏剧性的感觉。

A：也许我误解了我以前的作品，但事实证明，我试图让每一部新作品都更加戏剧化——因为在我看来，我仍然缺乏这一点。当一幅画几乎完成时，我仍然试图获得尽可能不稳定的能量。

Q：在一次采访中，你谈到了过去一段时间你对绘画的要求太高，这就是为什么你有一段时间转向动画。你目前与绘画的关系是什么？

A：这种关系很复杂。有时我画完一幅画，会非常喜欢它；但到了第二天，又会觉得它很糟糕——我真的很讨厌这幅画。创作没有变，变了的只是我自己。有时这种转变发生得非常快。

一只老鼠偷偷溜进来

布面油画

17 x 12 inches

2005

Q：从长远来看，你是否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

A：是的，我创作中的大约30%（笑）。

Q：前面我提到，他不仅是莱比锡最著名的画家，也是你的好朋友。

A：是的，90年代我们在一栋旧厂房里共用一间工作室。后来，我们确实分开了创作空间，白天我们唯一见面的时间就是一起喝咖啡或吃午饭。

无题

纸上粉彩和墨水

30 x 40cm

2010

Q：他对你标志性风格的发展有影响吗？

A：是的，在90年代，尼奥和我都发展了叙事绘画。我们经常在谈话中分享我们偶然遇到的艺术家或漫画的信息。我们一起选择并收集与我们相关的素材。我们的绘画和平面艺术，以20世纪40年代的漫画为主，并用安迪·沃霍尔式的波普艺术和丑陋、邪恶的二战时期德国插图来稀释这些漫画。大约在2000年，我们分道扬镳。现在，当我走进尼奥的画室时，我看到他的画风正朝着古典的方向发展。他的灵感来源于巴洛克晚期的作品，作品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尺幅非常庞大。与此同时，我正在进入我自己的叙事性风格，在这种风格中，叙事仍然有很大的意义。

塔拉

纸上木炭、墨水和粉彩

140 x 100cm

2010

Q：在描述莱比锡艺术活动的发展时，你的长期老师、艺术家阿诺·林克说，柏林墙保护了你免受约瑟夫·博伊斯的伤害，这就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物画家的原因。

A：（笑）这个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这样的。我对观念艺术和实验艺术的概念很差——只是展览和图录信息中的了解一些片段。尽管东德的地下艺术家有一些作品与博伊斯的风格相似，但我不认为这就是我最终选择画人物画的原因。我只是觉得我不擅长其他方面的创作。我也尝试过装置和雕塑，但绘画是我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媒介。用德国诗人、剧作家和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的风格在画布上描绘事件，席勒曾说过，当我们在游戏中，我们是最人性的；这也是席勒美学理解的基础。对我来说，其他大多数艺术媒介都显得很陌生。而绘画，让我感到最为自然。我觉得自己属于一个由漫画插图画家和叙事绘画大师组成的群体；这种倾向始于我的童年，当时我开始收集威廉·霍加斯的纸本作品（William Hogarth，一位18世纪的英国画家，也是最早的漫画插图画家之一）。

无题

布面油画

60 x 70cm

2006

无题（作品局部）

Q：你还记得柏林墙倒塌时你在哪里吗？

A：柏林墙倒塌几天后，我和朋友们骑着摩托车从莱比锡驱车前往柏林，亲眼目睹了它。

Q：当时莱比锡的气氛如何？

A：这很奇怪，但同时也很兴奋，因为现在事情似乎要开始了，现在一切都有可能了！当然，这是一种误导。许多人离开了他们通常的工作场所，开始建造他们的梦想城堡，迅速担任领导职务等等；但很少有人真正达到这些目标，因为西方世界带来了激烈的竞争。

土地

布面油画

200 x 250 cm

2017

Q：年轻的东德艺术家对此有何感想？

A：柏林墙的倒塌对艺术家来说只是一件好事——边界是开放的，现在有可能看到欧洲和世界，也有可能把它做大。这就是作为一名艺术家的优势——即使你来自贫穷的家庭或世界上受压迫的角落，你仍然有机会凭借自己的才华为自己创造一个好的职业生涯。对于许多东德艺术家来说，柏林墙的倒塌是一个转折点——因为现在他们可以看到自己是多么的有能力。许多人确实登上了国际职业阶梯。

Johann

纸上的木炭、墨水、粉彩

140 x 100cm

2010

Q：你如何描述新莱比锡画派的现象？是什么条件导致了莱比锡艺术领域成为“地球上最热门的地方”的成功故事？

A：其实艺术界总是在寻找新的“热点”。比如在2005年左右，这个热点就是莱比锡；到了2010年左右，大家又都开始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目前，大家又都对罗马尼亚、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波兰和俄罗斯等地的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PECH IM HARZ

布面丙烯

Q：但是，还是有一些偶然的条件导致了全世界突然开始谈论莱比锡的艺术。你能分享一下是哪些因素吗？

A：确实有一些展览和人物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推动作用。比如说，有一次在纽约军械库展上的亮相，就引发了人们对莱比锡艺术的关注。随后，好莱坞制片人迈克尔·奥维兹乘坐达斯汀·霍夫曼的私人飞机抵达德国，因为霍夫曼的女儿想在那里学习艺术。他们对莱比锡的艺术家非常感兴趣，几乎买下了该市每一位艺术家的作品。之后，莱比锡的几位艺术家还在纽约和洛杉矶举办了个展。迈克尔·奥维兹作为好莱坞许多最著名演员的经纪人，也试图说服他们成为艺术品收藏家。比如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布拉德·皮特等演员就是这样转向艺术领域的。

桑德伯格布面油画

60 x 80 cm

桑德伯格（作品局部）

Q：你当时只有三十岁左右，这么年轻就取得了这样的名气，你当时很开心吗？

A：其实，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有点过早了。那时候我感到有些应接不暇。我有家庭孩子都还小，与那些独自面对成功的同龄人不同，我必须严格分配我在工作室创作的时间，准备下一场个展的时间，以及我能为家庭所付出的时间。有时候压力太大了，我甚至考虑过退出比赛，选择下海。我还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艺术家在创作上开始走下坡路，才华减弱，质量下降。压力其实是艺术的敌人。

palfan

布面油画

palfan（作品局部）

Q：很多艺术家都渴望获得突破、成功和出色的职业生涯，但他们所选择的领域——艺术——却与这些追求截然不同，它追求的是永恒和远离商业利益的自由。这些看似矛盾的东西是如何在艺术中相融的呢？

A：大家必须明白，艺术有多种多样的形式。对有些艺术家来说，成功或观众并不重要，艺术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治疗，帮助他们保持理智。每位艺术家都应该首先为自己而创作，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样。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以便能在没有不必要的压力和谋生的担忧下进行创作。也许对某些人来说，这意味着要为另一份兼职工作腾出时间。像美国的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曾经开过出租车，而他在开车的时候创作了好几部作品。无论如何，想要成为一位杰出的艺术家和赚取大量金钱往往是两码事。

顾客

150 x 250 cm

顾客（作品局部）

Q：既然上述狂热已经消退，你能描述一下今天莱比锡的艺术活动吗？

A：莱比锡的艺术活动非常丰富；即使想看到所有的东西，也可能来不及。这里有许多中等规模的博物馆和画廊，还有很多非商业性质的艺术空间和许多私人活动。另外，与德国其他城市相比，莱比锡在艺术方面一直有着较高的品质门槛。此外，莱比锡也是一个适合居住和工作的地方——生活成本适中，工作室租金也相对合理。不过，这里唯一的缺点是缺乏当地的艺术品收藏家，这意味着莱比锡的艺术家们必须积极寻求国际流通——莱比锡的博物馆由于预算有限，无法定期购买新兴艺术家的作品。

无题

布面油画

59.7 x 80 cm

2004

无题（作品局部）

Q：如果我们让我们的想象力天马行空一段时间——你认为莱比锡现象会在其他后社会主义城市重演吗，比如里加？

A：我认为很难制造一种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展示自己。例如，通过在伦敦开设一个小型拉脱维亚艺术销售亭，那里的展览会定期变化，并不断让公众感到惊讶。是的，为什么不呢？

Q：你在莱比锡长大、学习，现在仍在创作。你有没有想过搬到纽约、伦敦或其他文化大都市？

A：我当然想过。但我只在意大利和柏林住了一小段时间。去年我有机会在纽约呆了六个月。提供支持的是一位来自曼哈顿拥有工作室的收藏家，我可以在那里一次创作和生活几个月。但看起来我最早只能在明年接受他的提议，因为我最大的孩子都在上学，六个月的时间很长。

酒神

纸上木炭
120x200cm

2009

大约一刻

纸上木炭、墨水、油和色素

140 x 100cm

2015

Q：你的孩子对你的作品怎么评价？他们会提问吗？你会谈论作品吗？

A：不完全是。但我们确实有很多互动。我画各种有趣的脸，或者教他们如何画马。我喜欢这样的时刻——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做，我可以简单地四处玩耍。

Q：如果你有机会重新开始，你还会选择成为一名艺术家吗？

A：我可能曾经考虑过很多职业，但我仍然相信这些职业会令人兴奋。例如生物学。我现在把它交给艺术，我也可以交给自然。

阿尔比斯

布面油画
50 x 70cm

2013

亚速尔群岛

布面油画

210 x 290cm

2018

Tong

布面油画
160 x 220cm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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