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 | 蒙古包里过大年

作者：贺舒巧

记忆中的过年，最有趣的是在内蒙古草原蒙古包里吃年夜饭。很放松，很自由，很有趣。和蒙古族老乡一起过年，互相用夹生的语言交流，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情感，那坦诚相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款待，至今记忆犹新。

蒙古族人年夜饭的主菜是炖羊肉。牧民从羊圈里挑出最好的大肥羊，用蒙古族娴熟的杀羊技术完成屠宰过程。他们手里的匕首时而握在手里，时而咬在嘴边，整个过程只要15至20分钟。

在暖暖的蒙古包中，蒙古族大妈点燃炉火，用大锅炖羊肉。大块羊肉香气四溢，铜壶热着香浓奶茶。地毯上摆着各种食品，奶皮，干羊肉，干牛肉，奶豆腐，酥油饼，炒米。还有大葱干辣椒炒羊肉片，红白绿颜色很好看。

羊肉血肠，是用新鲜的羊血，加上花椒，盐，大葱，老酒等等作料灌入洗净的羊肠蒸熟。然后切成一段一段，放在大盘里，即当饭，又当菜。

草原上的寒冬，蔬菜很是稀罕。没有其它绿叶蔬菜，只有腌制的酸菜、白萝卜、大白菜，还有草原上挖来的沙葱。

年夜饭开始了，大家用一句蒙语“赛拜诺”互相问候、端起大碗相互敬酒，大口地吃着美味的羊肉。蒙族族人用匕首剔骨割肉，我们知青的用刀技术不行，还不如当地三岁小孩子。咱拿刀不如拿嘴，用嘴啃，可用嘴啃肉啃不净，老乡笑话我们：“吃肉不会用刀，就如狗啃肉哦”！豪爽，粗狂，纯朴的玩笑令我们哈哈大笑。

节日的牧民，穿着新蒙古袍，站起身来敬酒。用手沾酒表示诚意。“弹上弹下弹额头”-表示谢苍天谢大地谢朋友。用草原人特有的嗓音唱出深情的敬酒歌：“远方的朋友，一路辛苦，请你喝碗下马酒洗去一路风尘来看看我们的美丽草原······”

酒酣的牧民，划拳喝酒，玩“数青蛙”游戏。“一个青蛙两只眼四条腿，两只青蛙四只眼八条腿-”谁说错了便罚，直喝到醉如烂泥，舌头打滚。你再问他“两只青蛙几只眼？几条腿？”他回答的却是，四百头或五百头。这是他自己家的羊圈数字，自己家的家产再醉也记得住。再问下去。便回答自己家的娃娃数字“一个儿子，两个姑娘”。儿女和家产数是牧民的命根子。

牧民们里喝酒，站着喝，躺在地毯上喝，抱着酒壶喝，随意表达自己的情感。醉了便当场睡下，拿羊皮一盖。火炉整天是暖暖的，燃的是干牛粪和干羊粪砖，不会有煤气中毒的危险。

蒙古族男人喝酒豪爽放松，自由自在，喝到哪家睡到哪家。草原人少地阔，畜牧点就是这么几个，牧民互相关系很好。

蒙古族女人喝酒比较保守，喝不多。还要常常看饭桌和炉火的情况，不停地添加食品和燃料，整理收拾环境，陪家人、客人喝酒直到结束。从待客，可以看出谁家老婆能干贤惠。初一串门拜年，各家媳妇的人品、厨艺，过日子的能力，也是聊天的话题，对好媳妇大家都会赞不绝口。

知青和牧民一般都是紧邻，所以喝完酒吃完年夜饭，都回自己的小破房间，带着一身的酒味、草味、羊膻味、倒下就睡。

至今，想起当年七个人吃掉四十斤羊肉的年夜饭，想起那片深情的草原，就会热泪盈眶。耳边就会响起那首草原恋歌：“无论我走到哪里，总看见你在举目遥望，无论我走到哪里，总闻到奶茶的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