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前,嘉靖终于赦免了海瑞。
他这一辈子脾气大、火气旺,但是对于海瑞,他却是又爱又恨。海瑞的肺腑之言、良苦用心,也只有嘉靖自己才能感同身受。因此,在驾崩之前,嘉靖才会在遗诏中赦免了海瑞。
只是信息不对称,必然会引发误会。嘉靖驾崩之后,齐大柱带着圣命到诏狱传旨。
齐大柱见到恩公海瑞,一言不合就先给跪了。这突如其来的大礼着实吓了海瑞一跳,他立刻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快点告诉我,不要让我留下终生遗憾。”
在嘉靖食言小孙子之后,海瑞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毕竟,连小万历的求情都是徒劳,那么自己的死刑也就没有意外了。
想到自己时日不多,海瑞立刻例行公事一般地安排后事。他早就写好了遗书,将家人老母托付于挚友王用汲。
只是,故事在此刻迎来了反转。原来,齐大柱不是来传旨行刑的,而是要赦免释放海瑞。齐大柱此行就是为了接海瑞出狱。
海瑞原以为下线的是自己,没想到嘉靖却提前宕机了。听闻皇帝宾天的消息,“海瑞问讯大恸,尽呕出所饮食,陨绝于地。”
这句话我简单翻译一下:海瑞听到嘉靖驾崩的消息十分伤心,当场就吐得稀里哗啦,昏迷在地上。
海瑞与嘉靖,见面撕逼、隔空骂娘,向来都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存在。如今,嘉靖突然下线,海瑞为何这般伤心呢?
若是按照周伯通的逻辑,和敌人相比,活得长、熬得久就是胜利。对于海瑞与嘉靖而言,两人之间的较量,实际是待机时间的大比拼。
海瑞赢了比赛,结果却是输了眼泪。这离奇的剧情,看起来不可思议,实则合情合理。
解开谜题的是剧中的一处细节。在海瑞昏迷倒地之前,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皇上的音容笑貌,耳边回荡的是嘉靖浑厚的嗓音,“海瑞,朕送你八个字——无父无君,弃国弃家。”
无父无君,弃国弃家——这句话对于海瑞来说并不陌生。当时,他在狱中与嘉靖言辞交锋、有来有回。辩不过就扣帽子的嘉靖,最终给他扣了一顶“无父无君,弃国弃家”的大帽子,当时的海瑞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物换星移,时过境迁。此时此刻的海瑞,却完完全全地破防了。反差的背后,是海瑞处境的变化。
海瑞曾说过,自己四岁丧父,母亲曾谆谆教导他,“尔虽无父,即食君禄,君即尔父”。在海瑞朴素的情感中,他一直视君如父。嘉靖的突然离世,将海瑞推向了 “无父无君”的境地。因此,他的伤心无处排遣、有迹可循。
雪上加霜的是,齐大柱在宣旨前,还告知了海瑞妻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的事情。海瑞是个大孝子,向来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信条。妻子惨死、海门无后,海瑞只能以酒祭奠,并发出长叹,“我不孝啊!”
海瑞对于嘉靖,有一种特殊的情愫。他骂皇帝不为利、不求名,只是单纯的爱之深、责之切。海瑞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因为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他在《治安疏》中开宗明义,自己上疏不是特立独行、哗众取宠,而是为了“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从古到今,帝王的世界都是寡人,英雄的灵魂都是孤独。海瑞为了大明朝的未来,选择了这条最难的路。
只是,他自己也不曾料到,最终的结局竟是这样,皇帝驾崩、妻子惨死,家国皆见弃、忠孝两不全。
嘉靖的死,让海瑞无法同自己和解。
无父无君、弃国弃家,从嘉靖情急之下乱扣的帽子,变成了海瑞人生中真实的讽刺。
如此看来,在这场君臣对决中,嘉靖才是最终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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