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犹豫不决，尔朱氏之乱究竟何去何从？

李元忠身为赵郡李氏的族长，更是感同身受，恨声道：“尔朱氏竟敢将数百年的大族屠灭，简直是丧心病狂，有如禽兽！要知道，刺史、太守虽是朝廷任命，但州郡属吏无不是世族出身，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打得下也坐不稳。尔朱氏此举，无异于与普天下的世族为敌，他们的覆灭之日还会远吗？”

高乾也道：“不错！渤海王，如今天下人翘首以盼救星，您再不举起义旗，万一被别人先行举事，人心归附，我们就被动了！”

高欢沉吟良久，兀自犹豫。

毕竟尔朱家族势力庞大，契胡铁骑骁勇异常，当年葛荣坐拥数十万大军，实力还在今日自己之上，尚且被尔朱荣一战击败。

前事历历在目，如今轮到了自己，岂能不慎之又慎。

当即缓缓摇头，道：“兹事体大，容我细思。”又道：“遵彦，你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报仇之事，待我考虑周全，终不会令你失望。”

众人看着他迈着沉重的步履离去，尽皆无言。

渤海王高欢

是夜，高欢独自一人在书房独坐，手中拂拭着一柄紫金环首刀。

烛光摇曳，雪亮的刀身映出英气不凡的面容，双眸中闪着幽幽的光芒，半晌，高欢发出一声深长悠远的叹息。

忽听身后房门一响，却是渤海王妃娄昭君推门而入，在高欢身边缓缓坐下，将一盏莼羹放至高欢手边，轻声道：“大王，何故叹息？”

高欢看着妻子，忽然想起十一年前，娄昭君一身男装，在怀朔城下惊鸿一瞥，从此与自己相识。

身为天之娇女，她却毅然下嫁给自己一个守城门的小兵。

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四处奔波，颠沛流离，经历患难，却从无一句怨言。

高欢不禁心情激动，涌起一股难描难绘的情愫，轻轻握住娄昭君如玉的柔荑，道：“夫人，他们劝我起兵讨伐尔朱氏，我心中的好生难决。”

娄昭君注视高欢，目中柔情如水，款款道：“你是我的夫君，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菩萨（娄昭君的弟弟娄昭字）跟我说了，你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为何迟迟下不了决心？”

高欢又是一声叹息，道：“夫人，当年蒙你青眼有加，下嫁给我，但这些年我却没让你过上几天安心的日子。如今我若再起刀兵，万一有什么不测，如何对得起你？”

娄昭君明玉般的脸上涌起一阵薄薄的怒意，道：“大王，我若贪图安逸，当年岂会主动嫁给你，我既然嫁给了你，就认定了我娄昭君看中，一定是盖世无双的大英雄！你如果这样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不但冷了你手下这些人的心，连我娄昭君也要大失所望了！”

高欢闻言，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正欲抚慰，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王爷，孙长史、娄将军、尉大人、段大人求见。”

娄昭君却已恢复平静，轻声道：“大王，贱妾一时失言，请大王赎罪。孙长史和我弟弟、两位姐夫这么晚来见，必有要事，你快去吧。”

高欢点点头，转身出房，来到正堂。

一眼看见堂上坐着敦厚壮实的一人，正是镇南大将军斛律金，不禁大喜，快步抢上，一把抱住斛律金道：“阿六敦大哥，一别经年，小弟好生想念！”

斛律金哈哈大笑，道：“贺六浑兄弟，我也很想你呀，这不，专门从塞北赶来见你。”

又对一旁一个马面彪身的少年道：“明月，还不见过你家高叔叔。”

斛律金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沉声道：“小侄斛律光，见过渤海王。”

高欢惊喜道：“明月世兄已长得如此高大了，快快请坐！”

斛律金又指着另一人道：“这是我麾下第一骁勇干将，善无人（今山西朔州右玉县）厍（she四声）狄干。”

高欢见这人二十多岁，面色白净，鼻直口方，双目炯炯有神，满身剽悍之气，当即与他见礼。

厍狄干急忙回礼，道：“末将参见渤海王。”

高欢命他落座，又招呼孙腾、娄昭、段荣等人都坐，向斛律金道：“大哥一向在塞北抵御柔然人，怎地有闲暇来我这冀州？”

斛律金素来直爽，毫不掩饰，道：“我来劝你起兵，争夺天下！”

高欢不动声色，微笑道：“大哥，你怎知我要起兵？”

旁边娄昭道：“姐夫，我见你这些时日犹豫徘徊，迟迟下不了决心，就冒昧派人给斛律将军送去一封书信，把当前形势告知于他，没想到斛律将军一接到信，就亲自南下来了。”

高欢点点头，笑道：“大哥眷顾之情，小弟感激不尽！”

斛律金把手一摆，道：“当年天柱大将军在世，他虽严厉，但处事公允，我阿六敦服他。如今尔朱世隆、尔朱兆几个兔崽子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仗着他们契胡势大，霸占水源草场，盘剥塞上各部族，大家都恨透了他们！菩萨给我写信，我让明月念给我听，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特来相助。不但是我和明月、阿干，还带来了我手下最精锐的一千敕勒勇士，供你驱使！”

孙腾在旁道：“定州刺史侯景大人也有密信给我，询问大王何时起兵，他在定州必举旗响应！”

高欢仰天长笑，朗声道：“既然如此，我贺六浑就恭敬不如从命！请众位兄弟助我，共灭尔朱氏！”

众人见他忽然神清气爽，豪气干云，虽微有些诧异，却也大喜。

高欢忽道：“既然决定起兵，有一桩事还须先行办妥。龙雀，你明日如此这般.......。”

众人听了，尽皆称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