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与刘邦的荥阳四年战役全面解读。(3)

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掠人子女，亦无算矣。——《梁书·列传·卷三十二》

众人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说，心中俱都一凛。但陈庆之说的，确是实情。

为了激励士气，陈庆之领军北伐以来，有意放纵士卒，抢夺财物，奸淫妇女的事比比皆是。

当时杨忠曾经劝谏陈庆之约束军纪，陈庆之摇头道：“杨将军，我军这区区七千人深入虎穴，不激发他们的虎狼之性，如何能成功？”杨忠也无言以对。

又听陈庆之道：“我常说一句话，不知生之欢，哪知死之哀？所以，我从来不约束你们的作为。如今，北魏的元天穆、尔朱兆已经与我们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军只有七千，他们却有三十多万，你们怕不怕？”

天穆之众，皆是仇雠。我辈众才七千，虏众三十馀万，今日之事，唯有必死乃可得生耳！——《梁书·列传·卷三十二》

众人看着陈庆之，目中渐渐涌起血色，齐声道：“我们不怕！”

陈庆之却摇头道：“我们当然不怕，但他们都是骑兵，我们不能跟他们在野外平原硬拼。所以，生死如何选择，就看我们今日能否攻下荥阳！诸位不可再有犹豫之心，以免自陷死路！”

虏骑多，不可与之野战，当及其未尽至，急攻取其城而据之。诸君勿或狐疑，自取屠脍！——《梁书·列传·卷三十二》

沉吟片刻，又缓缓道：“只要攻下荥阳，我允许你们纵情享受一天！”

众军眼中嗜血的光芒越来越盛，陈庆之又道：“昔年曹景宗大人在钟离大战后作有一诗，我今日教你们传唱，我们凯歌高奏，共破荥阳！”

当即大声唱道：“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音调铿锵，掷地有声，旋律却极为简明，众人一学就会，齐声高唱“何如霍去病”，声闻九霄，一时尽皆热血沸腾。

陈庆之见全军气势高涨，当即命令再攻荥阳。

荥阳魏军刚刚打退梁军，又接到快马传信，援军后日即至，欣喜之余，也不由松懈下来，纷纷下城休息，只余少数军士在城上瞭望。

忽见梁军鼓声震天，卷地而来，荥阳守军顿时大呼小叫、慌作一团。

陈庆之亲自督阵，又命自己十二岁的儿子陈昕率领胡光、宋景休、鱼天湣等猛士为前驱，登云梯、乘井阑（一种攻城楼车，高出城墙，士兵可在车中向城上射箭），冒着如雨的箭矢攻城。

梁军将士置死地而后生，狂呼高歌，奋勇攀登，即使被箭矢射中，也死死抓住云梯不肯坠落。

杨忠在井阑上箭如连珠，弓弦每响，必中一人，城头魏军被他射得尸体狼藉、抱头鼠窜。

此时陈昕、宋景休、鱼天湣已口衔钢刀，攀至城墙垛口，魏军长枪如林，疯狂攒刺。众梁军抬头仰攻，只能躲闪格挡，难以寸进。

陈庆之心中焦虑如焚，一边奋力擂鼓，一边大叫：“杨忠，看你的了！”

杨忠在井阑中怒吼一声，抛下弓箭，握紧钢鞭纵身一跃，如一只大鸟飞扑向十余步远的城墙，人还未到，钢鞭已如轰雷电闪扫至。

他力大绝伦，手中这两条钢鞭极为沉重，当年打遍武川镇，除了贺拔胜、李虎、侯莫陈崇，无人是他对手。

城上魏军见杨忠如飞将军般凌空跃上城头，哪里见过如此神勇之人，尽皆股栗胆寒，顿时被杨忠秋风扫落叶般打倒了一大片。

魏军抚军将军元显恭这时才赶至城上，持槊来战杨忠，被杨忠一鞭打得马槊折断，再一鞭打翻在地，重伤不起。

陈昕、宋景休、鱼天湣等人趁势抢上城头，人人势如疯虎，大砍大杀，身后梁军如涌泉般登城，魏军节节败退，终于不支，四散崩溃。

杨忠赶至城下，奋起神力推开城门，元颢、陈庆之率军蜂拥入城。

荥阳太守、西河王元庆见势不妙，急忙飞马往西城逃窜，陈庆之之子陈昕健步如飞，追逾快马，赶至元庆身后，一把将马尾抓住，大喝一声，竟将奔马曳回。

元庆大叫一声，摔下马来，被陈昕擒了。

城中魏军见梁军如此猛恶，战意全无，纷纷跪地请降。元颢和陈庆之率军直扑杨昱的南道大都督。

只见杨昱与其弟杨息等五人并肩立在府门前，见城破兵败，虽然悲伤，却并不慌乱。

元颢与杨昱原本极熟，但深恨他据城坚守，当即催马上前，怒道：“杨昱，前日朕命你归降，你冥顽不灵，负隅顽抗。今日死期将至，还有何言？这是你亏负朕，可不是朕亏负于你！”

颢至，面责昱曰：“杨昱，卿今死甘心否？卿自负我，非我负卿也。”——《魏书·卷五十八·列传第四十六》

杨昱面色沉痛，叹息道：“今日城破，我原不敢奢望活命。但我父（杨椿）年逾八十，无人供养，如今重病缠身，奄奄一息，求大王饶小弟一命，足感厚德。”

昱答曰： “分不望生，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负病黄泉，求乞小弟一命，便死不朽也。”——《魏书·卷五十八·列传第四十六》

元颢念及与杨氏一门多年的感情，便命人将杨昱等人收押。

但陈庆之、胡光等人却极为愤怒，上前恨声道：“陛下，我们渡江以来，战无不胜，几乎没有受到损伤。但荥阳一战，我军死伤五百多人，求陛下将杨昱赐给我们，让我等快意恩仇！”

陈庆之、胡光等三百余人伏请曰：“陛下渡江三千里，无遗镞之费。今杀伤五百余人，求乞杨昱以快意。”——《魏书·卷五十八·列传第四十六》

元颢叹息道：“我在建康曾听大梁皇帝陛下说，他当年起兵伐齐，南齐吴兴太守袁昂也曾抗拒陛下大军，誓死不降，陛下还称赞他的忠义气节。如今我又怎么忍心杀死杨昱呢？不过子云既然这么说了，那除了杨昱，其他人任由你们处置吧。”

陈庆之大喜，命将杨昱部下三十七名将领全部剖腹取心，与众将分食。

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皆令刳腹取心食之。——《魏书·卷五十八·列传第四十六》

当日，梁军占据全城，烧杀抢掠、奸淫掳掠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