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血封喉处 万井入指顾

■王村村民多长寿，他们自认为与在“见血封喉”树下休憩有关。

■“见血封喉”树根系发达。

■“雄树”外观。

【湛江·树王箭毒木】

几百年前，江西庐陵周公携家眷来到湛江麻章区太平镇王村，这里前临大海，后拥高岗，子孙亦耕亦读。彼时，“见血封喉”古树已屹立于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

2018年，湛江完成新一轮古树名木普查。王村的“见血封喉”以530岁的树龄，记录在册。

草木之躯，名字却刀光剑影。什么树如此狠？原来，该古木属桑科乔木，树汁剧毒，入血液能致命；别名——“箭毒木”。

都说“见血封喉”古树毒，可当地人却视为神明。村里每个人都吃过它的果子；在它宽阔逶迤的根枝上玩耍、休憩；以它为核心，还建了古树公园。对村民来说，它似一位身披铁甲、神采飞扬的将军，又似一个笑容可掬、温柔恬淡的母亲，用坚强伟岸的躯干，为王村撑起一片碧绿。

探幽记

盘根错节 九龙归一

从湛江西站出发，驱车30分钟，便达王村。向村子深处走去，不多时，居民屋后的一片高地上，树王“见血封喉”赫然在目。

它不像名字那样凌厉。阳光从枝叶缝隙点点洒下，反而有一种温柔的神圣感。树高30多米，树围6米，树冠浓密，枝杈交错，宛若“千手观音”。

仰望古木，能发现一处“断臂”，这是几年前被台风吹折的。村民说，以前枝条斜长入土，大家就沿着它攀援上树。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见血封喉”古树发达的根系：以树干为中心，由地面迸发出九条粗壮的板根，向四周蜿蜒生长，融化了飞沙走石，凝结成形色各异的模样：有的像休憩凝神的女子，有的如连绵起伏的山脉，有的似蛰居欲飞的神龙……有人笑称为“九龙归一”，村民们很喜欢这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人间世

毒木封神 王村“客厅”

说起王村，大多数人姓周不姓王。重修周氏祖祠碑记载，周氏先祖也曾做过大官，历事四君贤相，后被任命为雷阳“知路”。宋末鼎革，因忠于宋便弃职遁迹，周氏其中一脉即迁往王村。“我敦山公择住斯地，以王佐之意取名王村。”

王村先祖并未留下关于“见血封喉”的碑帖志记。不过，一代一代周家子弟口口相传——他们建村时就已有“见血封喉”树。

“祖公来到这里时，周边有很多树，这棵树最大，大家认为它是当地的神灵，没动它也不敢动。”王村村支书周海德告诉新快报记者，王村90岁以上老人有20多位；逾百岁有两位，其中一位已108岁。

“我们村的人为什么这么长寿？”周海德笑言，跟这古树有关。“这树像是村里的大客厅，人气很旺，烟火气很浓，村民们最爱围绕着它活动。广东气候温和，热多冷少。只要不太冷，大家就会聚在树底聊天、玩耍。我老娘90多岁还能干活，她也常来树下找人说话。这里很多时候都会坐满一排老人。”

树神“芦柑” 祖先福荫

村民们都无惧箭毒木，只唤它为“芦柑树”。大家觉得它是祖先留下的福荫，每到节日也常常会去向它祈福。

“芦柑树能保佑大伙身体健康。我们都这么觉得。我们是一家一家分开祈福的，而且要早去，去得早才表明诚意大。所以有的人凌晨四五点就来排队……哈哈哈。”周海德说到这，乐了。

寒来暑往，树神“芦柑”与善良淳朴的王村人偏安一隅，历经百年又百年。

周海德常常记起，自己小时候肚子饿，一下课就跑到芦柑树下敲果子吃；如果发现得不及时，就会被别的小朋友拾走了。“现在的年轻人条件这么好，都不吃啦。”周海德感慨道。

然而，今年20多岁的村民小周可不服气，“我们年轻一代哪有书记说的那么娇气！”他告诉记者，“大人小孩全都会来古树这玩，村里就没人没吃过芦柑果！”

长物志

树汁含毒 树果可食

“见血封喉”树乳白色汁液含剧毒，一旦接触人畜伤口，即可经血液进入心脏，导致心脏麻痹（心率失常），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致窒息死亡。湛江市麻章区林业局林业工程师颜江告诉记者，在远古时期，人们常用树汁蘸了牛尿制作毒素，抹在弓箭上射猎。

“有人称它为最毒的树，其实误解颇多。只要你不去伤害它，树汁不要碰到伤口就没事”。

周海德说，每年5月，树上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子。“它有点甜，肉很少。吃多了，嘴巴麻麻的。所以一下子不要吃太多。我们喜欢用盐水泡着吃，像菠萝那样的吃法。”

传习录

换个活法 暗结良缘

“见血封喉”古树现在只有30多米，在同龄树中并不算高，甚至许多年轻的“后生”都比它修长。其实，这正是古树长寿的智慧。

“理论来讲，‘见血封喉’可长得更高。但广东多台风，某一年把树顶吹断之后，它就向下向横生长，反而更适应气候。”颜江解释。

王村人猜测，在看不见的地下，树神已蔓延至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村里开垦荒地的时候，常能一锄头发掘它的根。

而在距离树神两三百米的地方，还有一棵“见血封喉”树，“三清三拆”期间，有村民在它身边也挖到了树神的根。周海德“神秘”地向记者透露：“这棵树是雄树，是神树的‘丈夫’！”

“你怎么知道的？它们如何结的‘亲’？”记者按捺不住好奇。

“芦柑树是分性别的，雌雄异株。雌树结果子，而雄树不结果。我们后来发现，两树的根早已暗暗互相缠绕在一起了，难分彼此……”周海德娓娓道来。

根据普查，小“雄树”也有100年的树龄了，只是身型略小，没有遒劲滋生的根基与遮天蔽日的雄姿。

寻良策

一树得生 百树丛生

漫步村落，入目皆碧色，鱼塘遍地、老牛散漫、群鸭潜翔……记者一路走下去，发现以“见血封喉”古树为中心，全村竟有15棵挂牌古树，包括榕树、龙眼树、荔枝树、樟树、朴树、竹节树等。它们如众星拱月一般，紧紧围绕着“见血封喉”，形成所谓的“围树”。这也是“见血封喉”得名“树王”的由来。

“这些围树实际上也为树王分散了台风的力度，我们保护树王，其中一个重要措施就是保护围树。”颜江说。

近年来，王村人为了保护树根，曾在“见血封喉”树下铺装石砖，反而扰乱了树木生长的生态。所幸，被当地林业专家及时纠正。当下，村子牢牢记住了这个教训，尊重树木生长规律，爱护老树的原生环境，不过分“溺爱”。

“树木生长另一大劫难就是白蚁。‘见血封喉’因为有毒，反不怎么受影响，我们会定期过来给它驱虫。另外，因为年纪大了，它也有腐烂的树洞，从广州来的专家已经过来填好修复。”

颜江表示，村里成立了村古树公园，又安装了摄像头，可随时查看古树的情况。“见血封喉”古树如今状态良好，十分健康。

■专题策划：陈琦钿 通讯员 林荫

■专题执行：新快报记者 王彤

■专题摄影：新快报记者 邓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