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岛岁时花正红

原标题：海南周刊丨琼岛岁时花正红

■ 仲冬梅

1982年，有一首爆红全国的歌《请到天涯海角来》，歌词是这样的：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三月来了花正红，五月来了花正开，八月来了花正香，十月来了花不败……简单的歌词，欢快的旋律，把这个四季鲜花不断的海岛描绘得绚丽多姿。所以，这是个可以以花开花落来划分季节的岛屿。

海南地处北纬18~20之间，属于热带地区，气候类型是热带季风气候，和以温带亚热带为主体的大陆气候有明显的差别，因此这里的植被也非常丰富而独特。

海南随处可见的三角梅。海南日报记者 张茂 实习生 李楷 摄

岛上花红四季

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花无百日红”，可这句话在这热带的海岛上却失效了。海岛上的花，动辄花期数月，其他莫论，仅以花期跨年可算岁时花的来说，如紫荆花，从公历十月初渐次开花，会边开边落，一直延续到次年的三四月份；比紫荆花开得略晚一些，花期一样那么长的，则是花树高大，花朵红艳欲滴的火焰树，绿树红花，在这花常开树常绿的岛上，依然是惹人瞩目的存在。自然，年末岁初的花，肯定少不了海南省的省花三角梅。三角梅的花期到底有多长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几乎就没有见过三角梅不开花的时候。而春节前后，是三角梅盛放的时节。

作为以读古典诗词为职业的人，在欣赏小岛上的花时，常常会有一些遗憾：由于大海的阻隔，古代四时花木虽盛，与内地相比，文人吟咏的花究竟少了。不过，如今的海南，远非昔日的荒蛮之地，而是一片诗文书画的热土。为海南的花草写照，成为海南文化美丽而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海口五公祠里的梅花。海南日报记者 杨道 摄

苏轼孕育琼地文化绿洲

古代的海南虽地处炎荒，但心慕中原。当年我初来岛上，读到海岛本土文人丘濬六岁时写的诗《五指山》。尾联云“岂是巨灵伸一臂，遥从海外数中原。”固然有人将这一句解释为点数中原风流人物，但结合丘濬的一生，我更愿意理解为丘濬对中原文化的深切向往。且有实物为证。海口的五公祠，是纪念贬谪到海岛上的五公——唐朝李德裕，宋朝李纲、赵鼎、李光、胡铨，以及五公之外的苏轼（五公祠内，有单独的苏公祠），他们得到海南人如此绵长而诚挚的纪念，和他们是中原文化传播到海南的代表人物有直接的关系。尤其是苏轼，在这片当时的蛮荒之地，孕育出了一方文化的绿洲，所以得到了祖祖辈辈的海南人的热爱。

还有海南历史悠久的学府——始建于清康熙年间的琼台书院。这两处地方，都是海口最重要的文化建筑，其间雕梁画栋之外，还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植有两棵树龄逾百年的梅花树。本身琼崖地暖，梅花生长艰难，但这两处的梅花都能在精心呵护之下生长，且岁龄甚长，我以为是梅花在中华文化中的重要地位——特别是海南人深爱的苏轼，平生吟咏梅花诗词有数十首之多，其中不乏他自己的身影。比如贬谪黄州的路上，他一则写“春来幽谷水潺潺，的皪梅花草棘间。一夜东风吹石裂，伴随飞雪度关山”。再则写“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此项送到黄州”。

我至今深刻记得，某年春节期间，自己第一次去琼台书院看梅花归来，一路所见历历繁花。

在琼“安家”的菊花拥有美丽的形态。海南日报记者 王程龙 摄

木棉花落刺桐开

海南古属广东，地理位置又近，有一些民俗与广东非常相似。比如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会买花，盛大的花市同样也是海南春节一景。其中，金桔固然是少不了的祈福花果，吉祥之物，菊花也是海南非常独特的岁时花。不管花市上还有多少其他的花，一盆盆硕果累累的金桔，一盆盆饱绽金线的黄花，必定是其中的焦点所在。正如靖节先生陶渊明所咏“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海南人民来得更加干脆，不需采菊东篱下，直接整盆搬回家。

说到陶渊明，自然会想到在海南遍和陶诗的东坡先生。东坡先生有《记海南菊》：菊，黄中之色，香味和正，花叶根实，皆长生药也。北方随秋之早晚，大略至菊，有黄花乃开。独岭南不然，至冬乃盛发。岭南地暖，百卉造作无时，而菊独后开。考其理，菊性介烈，不与百卉共盛衰，须霜降乃发，而岭南常以冬至微霜故也。其天姿高洁如此，宜其通仙灵也。吾在海南，艺菊九畹，以十一月望，与客汛菊作重九。书此以记。

东坡先生写诗作文，兴之所至，挥洒可得。每读此文，既为海南菊花庆幸，有东坡先生写文纪实；又为海南菊花遗憾，竟无东坡先生赋诗吟咏。

顺着这个思路，时间略微宽限一些，年后有一种海岛上常见的花，是曾经见诸东坡先生的诗歌的，那就是岛上随处可见的木棉花。东坡先生有诗及之：“记取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开。”上巳是农历三月三，其时木棉花已经凋落。海南的天气，木棉花在春节后期即可开放，所以，我把这美丽而个性鲜明的花，也算作琼岛岁时花，作为压轴的主角。

坐对真诚被花恼

■ 仲冬梅

梅花傲雪凌霜，正如《论语》所谓“德不孤，必有邻”，岁寒时节，亦有他花与梅花为友。比如，水仙。山谷道人黄庭坚非常喜欢水仙花，曾经再三再四地吟咏。其中有《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支》一首是这样写的：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对真诚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黄菊红棉图》 （国画） 潘达微。

诗的开头即用典，借曹植《洛神赋》的词句，非常明确地将水仙花誉为凌波仙子，水仙花轻盈的姿态仿佛就是洛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一般。曹植笔下的洛神是“恨人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当”，在黄庭坚的笔下，就浓缩为“断肠魂”，化身为寄托了愁绝的“寒花”。“含香”“体素”是写花白香浓，“倾城”是赞叹其美貌。山矾，即郑花，春天开香气弥漫的小白花，叶子可以染黄。黄庭坚见人以之染黄而不加矾，名之曰山矾，这句诗把梅花、水仙和山矾（黄庭坚也很喜欢山矾，也曾为之赋诗）就是因为这三种花的花期前后相继。黄庭坚这首诗，也惹得很多人在咏水仙的时候或赞或驳，成为水仙花诗词的重要话题。

《水仙灵石图》（国画） 陈洪绶（明）。

《南枝春早图》（国画） 王冕（元）。

说到水仙，可以顺便说一说山茶花。美丽的山茶花自古便赢得文人墨客的喜爱，不断见诸吟咏，也是经常与梅花相伴的岁时花。比如南宋范成大就有一首五绝《梅花山茶》：“月淡玉逾瘦，雪深红欲燃。同时不同调，聊用慰衰年。”白色的梅花与红色的山茶花同时开放，格调迥异，都可慰藉衰年。同为南宋诗人的刘克庄则是另一种风格：“青女行霜下晓空，山茶独殿众花丛。不知户外千林缟，且看盆中一本红。性晚每经寒始拆，色深却爱日微烘。人言此树尤难养，暮灌晨浇自课僮。”由此可见，其时江南地区已经有了室内盆栽山茶，且已成为人们喜爱的岁时花。

火焰树上的花与鸟。（资料图）（仲冬梅）

（海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