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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大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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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山是雄迈的山脉群

祁连山是一座名山,但称呼祁连山为一座山,又是不准确的。

打开中国地图,我们看到在青藏高原青海省东北部和甘肃省交界处,有一条厚重的边缘线,如同绷紧的弓弦,西指新疆,东垂秦岭,天然地成为青藏雪域和蒙古高原之间的屏障。

这道屏障矫若游龙,由多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宽谷组成。山脉东西长1200公里,南北宽400里, 海拔4000—6000米, 面积约22.41万平方公里。

其间,自北而南排列着大雪山、托勒山、托勒南山、野马南山、疏勒南山、党河南山、土尔根达坂山、柴达木山和宗务隆山。山峰多海拔4000—5000米,最高峰疏勒南山的团结峰海拔5808米。海拔4000米以上的山峰终年积雪,山间谷地也在海拔3000—3500米之间。

祁连山生成约在距今4亿—1.8亿年前。在此之前,这里是汪洋大海。祁连山繁多复杂,首先在于山。众山纵横,奇峰林立,余脉支脉龙蛇穿行,山峰系列交织组成一条粗重线条,在地球表面仿佛是上天构筑的巨大沙盘的重要构成。

如果我们从飞机上俯瞰,以青海省门源回族自治县为观察点,就会对这条山脉的基本骨架和分布有所了解。在这里,祁连山分成两条复杂山系,北称冷龙岭,南叫达坂山。一龙两身,两相对峙,又同根连理。这是两组基本平行的皱褶断块山岭。

北边冷龙岭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雪峰终年银装素裹,盔明甲亮。永久性冰川的发育,由高处逶迤而下,似乎在向高山牧场传递神秘的信息。从西而东12座名山如武士列队,依次为景阳岭、鸾鸟山、平羌山、脑尔敦山、覆袁山、岗什卡山、纱帽山、冷龙山、雪隆红山、黑义沟垭豁、玉柔布垭豁和古古拉掌。

南边的达坂山平均海拔近4000米,奇峰高峦林立,有的如劈如削,有的如团如聚,云缠雾绕,神秘美丽。从西而东,有5座名山依次而立,为红沟达坂山、铁杆达坂山、照壁山、下达坂山和仙米大山。

两大山系之间,环抱的是大大小小的峡谷盆地。这些峡谷盆地地理性质不同,但是自古以来都是万物生灵和人类生存发展的喜乐之地。

我们仍然从西到东来看:永安盆地属于高山草甸牧场,浩门盆地是产量丰富的农业区,仙米珠固峡谷林深草长,是有名的林业区。北面的冷龙岭一侧地属青海门源,一侧属于甘肃山丹马场、永昌、肃南县和天祝县,南北两麓基本属于门源的夏季高山牧场。南面的达坂山恰与青海的大通、互助、海晏三县作为行政的分界,南北两麓分布高山牧场。20世纪80年代,香港歌星张明敏有一首歌红遍大江南北,歌词曰:“长江长、黄河黄、祁连山下好牧场。”祁连山下的好牧场,不但养活了生民,而且哺育了灿烂的民族文化。

这样一条雄迈的山系,肯定不能以“一座”量定,其丰富和广阔是地球地壳运动的杰作。

再看这条枝干丛生的山脉,它的游动和耸起,首先影响了当今半个中国的生态环境和文化构成。这条东西走向、由高山和极高山组成的边缘线,西入柴达木盆地,东出河湟谷地,南抵青海湖畔,北临蒙古高原的戈壁沙漠,如同凝固的大河巨流,浩浩荡荡,纵横千里,为生物的多样提供了丰富的生存空间,为人类各民族的文化发展和交流预备了通道。

保护“ 中国湿岛”是重要的国家战略

这样一条雄迈而深情的山脉不仅是地理地质意义上的名山,还是护佑走族羽类的生命之山,同时是在欧亚大陆桥发挥过不可替代作用的文化之山。

2006年第3期的《中国国家地理》,刊文这样表述祁连山对于中国的意义:“东部的祁连山,在来自太平洋季风的吹拂下,是伸进西北干旱区的一座湿岛。没有祁连山,内蒙古的沙漠就会和柴达木盆地的荒漠连成一片,沙漠也许会大大向兰州方向推进。正是有了祁连山,有了极高山上的冰川和山区降水才发育了一条条河流,才养育了河西走廊,才有了丝绸之路。然而祁连山的意义还不仅于此。”

文中以“湿岛”比喻祁连山,从生态角度看,十分贴近。若无祁连山,不仅戈壁沙漠会大大地向东北方向移动;同时西南方向的青海湖恐怕会迅速减小,甚至消失;肥美的祁连山下的各个牧场,以及环湖地区和河湟地区的牧区和农耕区,肯定也会极大地受到沙漠的侵蚀。因此,祁连山生态屏障的意义,在今天提到国家战略的高度。

我国于1988年经国务院批准设立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05年设立青海省祁连山自然保护区。2017年9月,党中央、国务院启动开展祁连山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主要目的是保护祁连山生物多样性和自然生态系统原真性、完整性,探索解决跨地区、跨部门体制性问题。

国家公园的建设为祁连山带来崭新的前景和希望。

戍卫的勇士和宽广的母亲

祁连山具有典型的大陆性气候特征:一般山前低山属于荒漠气候,年降水量只有约150毫米;中山上部为半湿润森林草原气候,年降水量有400—500毫米。亚高山和高山为寒冷湿润气候,年降水量可达800毫米。以这样的降水量涵养巨大的土地面积,并且抗御来自西部和北部的沙漠侵袭,其负荷无疑是沉重的。但祁连山有时像戍卫的勇士,也像宽广的母亲,用乳汁养育了这片土地。

祁连山的高山积雪形成硕长而宽阔的冰川地貌。据统计,祁连山国家公园创建区共有冰川2730条,这些冰川是大自然赐予生命受孕成长的乳汁。这些冰凉的、冰寒的,但也是纯洁的、晶莹的物质,是大自然设计的宝贵的“固体水库”。千万年来,这些“固体水库”在盈缩之间准确地把握着生态平衡的尺度。

从祁连山流泻而下的水系呈辐射状分布,是著名的“五河之源”。首先是托勒河和布哈河之源,由此沿至大通山至青海南山一线成为内外流域分界线。此线东南侧有著名的庄浪河、大通河,为黄河支流,属外流水系;西北侧有黑河、托勒河、疏勒河、党河,纵横交织,属外流水系;从祁连山发育属于柴达木内陆水系的则有哈尔腾河、鱼卡河、塔塔棱河、阿让郭勒河;此外还有青海第二大咸水湖哈拉湖这个独立的水系。上述各河湖泊都发育自祁连冰川,冰川融水是这些河流盈瘦的关键要素。

今天,在干旱的柴达木盆地,考古学家发现了多处远古人类生活的痕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祁连山的庇护,这里能否产生与旧石器晚期华北的峙峪文化相似的文化遗存,更无法想象是否还能孕育距今约3000—2800年的诺木洪文化。

祁连山孕育的黑河、石羊河、疏勒河三大水系是河西走廊的生命线。在这三水的主要集水区和径流形成区,生活着460多万河西人民。依靠祁连山一滴一滴的冰川融水,和祁连山区森林、草原、湿地等生态系统涵养调蓄的山区降水,河西走廊的70多万公顷良田得以灌溉,所谓“金张掖,银武威”才渐渐在祁连山北部生长,并且成为历史名镇。

把目光再放长远些,我们就会看到这道山脉正以自己的崚嶒骨架,延阻着库姆塔格、巴丹吉林和腾格里三大沙漠的前移和汇合,遏制着华北地区的风沙灾害,保证着西北地区的生态安全和人们的生活安全,以及欧亚大陆桥的安全。

不但如此,祁连山还努力想让沙漠变得湿润,托勒河和黑河因此像是接受了使命般分别流入甘肃,让酒泉和张掖生动起来之后,两水汇入沙漠变成潜流,形成著名的沙漠湖泊——居延海。

祁连如父,祁连如母,天山祁连在西北极境书写着许许多多形式不同的生命故事。

在祁连山南侧,雪水和冰河同样哺育着一方儿女。没有祁连山水源的注入,哈拉湖和青海湖将不复存在;没有祁连山水资源的安全,将使区域内的经济发展失去活力,社会将停滞不前。

中西方文明交流的天然孔道

毫无疑问,自从张骞开凿西域以来,祁连山注定要在这2000年来影响人类文明发展进程。祁连山的位置和形状,天然地成为中西方文明交流的孔道。

实际上,在张骞汉武之前,河西走廊早已是人类迁徙的途径。之后,在汉王朝的推动下,从罗马到中亚地区,再到中原地带,以及江南,各个国家、族群和地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步入古代时期的全球化进程。到蒙元时期,以强大的军事政治力量作为保障的蒙古人,更是将东西方世界有力地串联到了一起。

这一切在祁连山北侧留下了强烈的印迹。如果没有祁连山的庇护,如果没有冰雪融水的党河,就很难存在日后拨云见日、震惊世界的敦煌奇迹;也无法让强盛的汉唐在河西地带和今天的新疆设郡立府,这意味着让我们认识古代文明的中亚考古文化的色彩和质地将大大减损。

从祁连山南通往山北的扁都口,位于青海省祁连县的最北端,我几次登坡越谷穿行祁连山腹地,然后从山中高处而下,穿过峨堡镇,走过冷绿的扁都口峡谷,瞻仰过峡谷内9世纪卫藏早期宁玛派高僧留于此处的摩崖石刻,拜谒过扁都口内的石佛寺,直到峡谷在身后退去,眼前豁然开朗。

张承志先生的文字可以作为有过这样旅行经验的人们的共同表达:难言的壮大视野此刻尽在眼前。

再来读读史书,我们的认识会更具体:自公元2世纪以来,形成了以青海丝路为主体的丝绸之路辅道——胡羌道和羌中道。

胡羌道(西平张掖道)穿越今门源、祁连至张掖。东晋法显和尚西行求经,即经此道。隋炀帝西征吐谷浑时,由湟水谷地西行,沿长宁谷西北行,翻达坂山,经门源、祁连,穿过大斗拔谷(今扁都沟),到达张掖。

羌中道穿越今海晏、刚察直入新疆,最后转到印度。南宋僧人昙无竭、北魏僧人宋云等,都由此道进西域转天竺。两晋南北朝时期,河西走廊狼烟四起,群雄割据,关卡要隘尽被堵塞。东西方往来的使者、僧侣、商人,改由青海进入中原、巴蜀、吴越,祁连山南侧青海道遂成东西主要通道。

环湖古道、扁都口古道、头塘达坂古道、老虎沟古道等遗址,见证着历史的霜月。在沙金城、浩门、峨堡古城,我们还能感受到当时作为商贸重镇的风采。丝绸之路南道的开通和繁荣,历经羌人、吐谷浑、吐蕃、唃厮啰、蒙古族、藏族、汉族的共同经营,也织就了祁连山两侧丰富多彩的文化锦绣。

新中国成立后,在海晏县西海镇诞生过西部歌王王洛宾和牧女卓玛牧鞭之恋的金银滩草原,设立了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在这里成功研制的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一举打破了美苏核冷战,使中国在国际社会巍然屹立。如今,核武器研制基地已经撤销,金银滩草原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和美丽,作为著名景点吸引着八方来客。草原上的那段光荣岁月化作一种不屈不挠、艰苦奋斗、甘于奉献的精神,成为青海人民建设新青海的动力。

祁连山的大山水,予以人类对于生存和生命本然的启示。在历史中,无数毁家逃难的人们,无数无家可归的种族,先后在祁连山侧找到了安顿身心的福地。历史的风烟散去,如今在祁连山南北两侧藏族、蒙古族、汉族、回族、撒拉族、东乡族等多民族和睦共处,创造了颇具个性的文化形态。

我们相信,也期待,国家公园建设,能够尽一切可能保护祁连山最本真的生态和文化。

本文摘编自《森林与人类》杂志2024年1月刊“祁连山国家公园”专辑,了解更多,请点击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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