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甲辰龙年看的第一场演出,来自声厂SoundFact呈现的,Black Country, New Road 2024中国巡演广州站。
去年,声厂把Black midi带到中国,而今又是BCNR。说来也巧,这两支乐队均代表了当今世界范围内乐队进化的最高水准,并在2022年时通过各自的专辑完成了封神——black midi之《Hellfire》在他们一如既往的学院派技术流和癫狂之内,把自己控制在了一个相对“悦耳”的程度(emmm,悦耳是跟他们自己比啦);而BCNR的《Ants from up There》,是那一年里众多独立乐迷心目中毫无争议的年度专辑,包括出现了《Concorde》这样的超一流的indie rock国歌。在我心目中,BCNR的《Ants from up There》是直接进入了跟Radiohead《In Rainbows》、Arcade Fire《Funeral》、My Chemical Romance《The Black Parade》比肩的21世纪最佳摇滚专辑。
而BCNR却也这样明确地区别于自己前辈。他们的表现手法跟传统摇滚乐背道而驰。在他们所受到的良好教养(不仅是音乐素养)之下,他们完全跳脱传统吉贝鼓逻辑,在极高的技术支撑下,却又展现出清澈透明的真诚——是的,真诚。如果要问我,最喜欢BCNR身上的哪个部分,那一定是:真诚。无论是前主唱Issac Wood在队期间,其强烈的自我审视、对自我的诚实,从而缔造出《Ants from up There》的伟大;再到后Issac Wood时代,像《Concorde》这样的气质(实际上,其实这气质颇为Joy Division)不会再出现在BCNR里,但他们依然是Friends Forever,他们在做了一张21世纪最伟大的摇滚乐专辑后,头也不回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而没有去留恋商业上的巨大成功。
2023年,BCNR发表了一张全新的现场专辑《Live at Bush Hall》,也是本次巡演乐队的核心表演内容。在此前的一次采访里,乐队曾提出,他们认为“主唱”这角色是“令人生畏”的,哪怕音乐是由全队通力合作,“主唱”也会被迫承受额外的压力,这是不公平的,这也是Issac Wood出走后乐队的反思。因此,如今的BCNR成为了一支全员主唱的乐队,这是最表面化的改变,但也是明显让BCNR区别于你所看过的其他独立乐队演出现场。
从键盘手May开始,她带着从Perfect Pop / Dream Pop / indie folk而来的声音,但她又不是那种就给你好听旋律的乖乖牌。比如《Turbines/Pigs》,前面是如此的美妙,后面变成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注现场配图来自@声厂SoundFact 官方微博,广州站未出,用的上海站)
Sax手Lewis则继承了乐队一部分的朋克气质,他在《Across The Pond Friend》里的那种笨拙的样子、而乐队全员也切换了一个经典摇滚乐氛围以此作为烘托。
小提琴手Georgia在本次演出中vocal部分呈现不多,我其实也有顺藤摸瓜听过她的另一个组合Jockstrap的作品,那种复古味儿、怪奇有趣又兼顾旋律的部分,可惜没有在如今如今的BCNR里有更多的表达,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我最喜欢的依然是Taylor Hyde —— 英国电子乐班霸Underworld组合成员Karl Hyde之女,这种家学渊源下的groove,她声音里头的律动处理,她的身体语言,包括她声音中的那种强烈的语感,造就了我当晚最喜欢的曲目:《Laughing Song》和《Dancers》。如《Laughing Song》中间部分那个仅配以Charlie Wayne用鼓击讲述的片段,是本场演出我最深刻的桥段。
当然,以“主唱”作为维度,再去区分如今的BCNR显然是完全错误之举。也如同我前面所说,BCNR固然有着世界一流的技术水准,你看起来他们似乎不在传统的摇滚乐之“节奏-和声”的范式当中进行,甚至有即兴的味道——在我看来完全不是。他们几乎是用室内乐作品(Chamber music)的编排方式进行表演,并带着典型的后现代简约音乐(classical minimalism)特征。只不过他们表演的地方不是音乐厅,而是livehouse。我甚至想着,如果在巴洛克的那个年代,人们去教堂听巴赫演奏管风琴,就像我们今天,在Live house里听着BCNR。
在当晚的演出里,我听到的精妙的呈现,既有摇滚乐最源头的独立精神(那些俗套的玩意儿我们压根看不上),却又在乐器之间有着精妙的平衡,他们的这样的才华横溢,却又笨拙得让人忍俊不禁。像鼓手Charlie Wayne的理工男打扮,他说起话来的那个劲儿,让我想起《冰血暴5》中同样叫Wayne Lyon的那位真诚的丈夫(2333)。和我所看过的那些让我热泪盈眶、需要迫切地汇入现场情绪洪流的演出截然不同,我在BCNR里听到的是昂首阔步的新世代,他们有着充沛的精力,健康的心智,辩证的思考,同时始终保持着摇滚乐的一往无前和真诚。这是一场让那些copycat式还在研究怎么写好蹦、写能让人记得住的riff之流乐队羞愧的现场,我希望他们没有来看BCNR,否则会怀疑他们自己究竟在干嘛。当然,从我个人私心来看,我非常希望他们能用现在的方式重新演绎《Concorde》,但显然,作为表演的音乐就是这样一个限时艺术,幸好我们还有唱片,Record无价。
哦对了,我还特别感谢广州站的歌迷,现场的沉浸和我听《Live at Bush Hall》里头无疑,大家所给到的兴奋点也很国际化(如果你在现场你明白我说的意思)。无论是台上的BCNR,台下的听众,包括为我们带来本次精彩演出的主办声厂,我看到了专属于这个世代年轻人的混沌与寻找,自我抗争与和解接纳。
BCNR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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