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药”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创新；“天价药”的消失，是为了持续创新

观点 / 刘润 主笔 / 付帅

编辑 / 二蔓 版面 / 黄静

这是刘润公众号的第2180篇原创文章

今年1月1日，米老鼠，这个代表迪士尼公司的卡通形象，版权到期了。

不过，这次到期，仅限于动画片《威利号汽船》中那个最初版本的米老鼠设计。之后的各种改版，目前仍在版权保护期内。

估计很多人有点懵：米老鼠不是都快设计出来100年了吗，竟然还没到期？另外，什么叫做“最初版本的米老鼠设计”？

解答这两个问题的关键，在于迪士尼的2次“续命”。

1928年11月18日，世界首部有声卡通电影《威利号汽船》上映，此后，米老鼠的形象开始风靡世界。

为了保住这个摇钱树，迪士尼对世界上的任何侵权行为，都使出了雷霆手段，甚至获得了一个称号：地表最强法务部。

另外，迪士尼还2次游说国会，进而把《威利号汽船》中的米老鼠版权保护期，从原有的56年，一路增加到95年，也就是2024年到期。

当然，为了迎接这一天，迪士尼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在这95年期间，迪士尼对这个最初的米老鼠形象做了多次修订。这意味着，在这次版权到期后，你只能使用那个最初版本的米老鼠，万一不小心用了其他的修改版本，“地表最强法务部”一定会找到你的。

受到“地表最强法务部”密切关照的，当然不止米老鼠。迪士尼旗下的所有IP形象，比如唐老鸭、钢铁侠、艾莎公主，都是如此。

对于迪士尼这些保护版权的做法，一直都有2种相反的声音：

一种就是支持，认为版权保护天经地义，迪士尼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另一种则非常反对，认为迪士尼这种无限延长IP形象寿命的做法太过火，影响了许多相关形象爱好者的二次创作，阻碍了创新。另外，迪士尼把心思都放在打击异己身上了，自己的创新能力也在遭遇滑坡。

我们不在此争论谁对谁错。但有一点，我觉得是很有必要讨论一下的：

知识产权保护和创新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篇文章，我想和你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不少人应该还记得2018年上映的一部电影：《我不是药神》。

从情感角度来说，这部电影十分感人。如果你看过，大概率也曾为影片中的人物遭遇默默流泪过。

特别是下面这句话，当年引起过许多人的共鸣：

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

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少人的疑问：

这些治病救人的药，真的要卖到这么贵吗？

事实上，还真的需要。或者说，即使能够便宜，也不会便宜太多。

为什么？

药物研发，特别是那些重磅药物的研发，比如《我不是药神》中的“救命药”原型格列卫，往往需要极为高昂的成本。

有多高昂呢？

在医药研发界，有个通俗的“双十”说法：10年，10亿美元。

也就是说，一款重磅的创新药，至少需要耗费10年的研发时间，投入10亿美元的研发费用。

并且，随着人类在药物研发领域的不断深入，许多相对简单有效的方式已经被逐渐挖掘完毕。这使得后续的药物研发工作，难度进一步加大，投入成本进一步上涨。

10年，10亿美元，很多时候已经不够用了。

比如，伊马替尼。

它是医药巨头诺华在2001年推出的一款药物，主要用于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和绝大多数药物一样，伊马替尼的研发过程，包含临床前研究、I期临床试验、II期临床试验、III期临床试验，直至审批通过，最终成功上市。

这还没完，在上市之后，还要进行持续后续监测，不断对药物进行优化。

根据公开资料，整个过程，持续20年；投入成本，不低于15亿美元。

而在今天，这样的药物，越来越多。

并且，这只是你能看到的成功样本，大量失败的案例，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根据统计，从临床前到上市，整体成功率只有9.6%；而从I期到上市，成功率只有11.9%。

换句话说，药物研发过程，风险很高、代价很大。

不止是药物研发，任何创新活动，都需要投入成本、承担风险。并且，往往创新程度越高，投入成本就越高，承担风险也越大。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不少个人和企业，愿意前赴后继地做研发、搞创新？

因为，创新的潜在收益，真的很高。

厌恶风险是人类的本性。所以，绝大多数人，往往会作出风险较低的人生选择，比如，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这个选择所带来的，就是较高的成功概率，以及稳定的预期回报。但相对应的，它的回报往往也不会太高。毕竟，想要通过打工获得财富自由，听着就有点天方夜谭。

而那些创新者，它们则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通过用较高的失败概率和较大的代价，去博取未来潜在的高收益。一旦成功了，就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估计有人要问了：你说的这都是理想情况。万一，你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创新，被别人直接剽窃、抄袭。那么，你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怎么解决呢？当然是要给这些敢于创新的人或者企业，吃下一粒定心丸。

这个定心丸，叫做知识产权保护。

为什么说，知识产权保护是给创新者的一粒定心丸？

因为，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本质就是给予被保护的创新者一定的垄断权。

还是拿医药研发来举例：

为了能让药企顺利收回过往的研发成本，并且有利可图，监管机构往往都会给它们设置一定期限的知识产权保护期。

而在保护期内，创新药企往往可以垄断这款创新药物的制造、销售过程，从而避免竞争对手的抄袭、模仿。

换句话说，就这款药物而言，此时的市场就是一个极致的“卖方市场”。因为卖家只有一个，消费者根本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并且，药企还会根据自己的研发投入情况，以及对市场容量的预估，比较自由地设置药品的定价。

既然如此，药品的定价，很大程度上就能由这一家药企自己说了算。

不少消费者总是以为，某款创新药的高定价，只是这些企业“利欲熏心”的一个结果。因为它们的制造成本，远没有最终售价那么高。那么，中间的差价，岂不是都被药企赚走了？

可实际上，创新药的高定价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远不是“利欲熏心”这么简单。

对一款创新药物来说，最后的药品制造，只占总成本的很小一部分，前期漫长的研发周期、“10年，10亿美元”的巨额研发投入，以及所冒的巨大失败风险，才是总成本的大头。

而且，那些能够成功上市的药物，往往都是九死一生过来的。药企对它们，也会有比较高的预期回报率。

而所有的这一切，最后都会反映在药品的定价当中。它们，才是埋藏在“利欲熏心”表面下的真实底色。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难道不保护，就不能创新了吗？

很大程度上，还真是这样。

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可不是什么“古已有之”的事情。就拿其中最重要的专利保护来说，起码在最近200年里，国内外都有过大量的反对事件。

比如，荷兰曾在1869年曾废止过专利法案。结果，到了1908年，荷兰人将自己国家的对外贸易与其它5个国家进行了对比，发现因为专利制度的取消，导致国内的创新和生产能力逐年下滑。这才又重启了专利制度。

而到了今天，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国家，都认可了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 原因嘛，和当年的荷兰一样，为了鼓励创新。

创新者，往往要背负巨大的成本和风险。假设政府号召人民去创新，但是，不保护你未来的收益。换做是你，你干吗？

你肯定不干。因为这个风险和收益，明显不对等。

而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就是在解决这个“风险-收益不对等”的问题。政府给予创新者一定的垄断权，就相当于保护了他未来的巨大潜在收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创新生态，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可是，为了鼓励持续不断的创新，反而不能对知识产权进行永久保护。

嗯？听起来，好像有点矛盾。别着急，让我们一点点来解释。

如果对知识产权进行永久保护，那么，就相当于给了企业一个无限期的垄断权。

你想想看，这会发生什么？

肯定会有不少企业开始疯狂吃老本，然后不思进取。毕竟，相比苦哈哈地搞创新，躺着赚钱可舒服太多了。

这些创新者，当初也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拼杀出来的。它们的创新基因，大概率要比不少竞争对手强上不少。就这么“自暴自弃”了，是不是很浪费？

这还只是小问题。糟糕的事，还在后头呢。

如果这些企业打定主意，准备开始吃老本。那么，下一步呢？它们会干什么？

当然是打压竞争对手。

毕竟，既然能够这么容易的躺着赚钱，那么，我自己独享这份果实，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分给别人？

这样的话，未来任何个人、机构想要用他的创新成果，大概率都要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如果不想付出，那就得自己回去“重复造轮子”。

可以想见，这会严重阻碍整体的创新步伐。

到这里，事情还没完。

还记得我们上面一直提到的创新药案例吗？对于这种会影响到大量普通民众生活的创新，无限期的垄断权会导致严重的社会不公平。

在垄断期间内，极致的“卖方市场”已经让民众很难接受了，但没办法，毕竟药企也有巨大的回本和盈利需求。

可是，一旦完成了回本和合理盈利，继续保持垄断的正当性就不复存在了。

此时，出于保障社会公平的需求，就必须放开垄断，让更多企业加入到市场竞争中来。之后，由于产品开始供大于求，极致的“卖方市场”格局就会被打破，药品价格也会降低。

创新，真的很难。

因为，要忍受别人不理解的目光，要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要花费大量可能“打水漂”的资源，要耗费无数个日日夜夜。

关键是，付出上面这一切后，你还不一定会获得回报。

可是，创新，又真的非常重要。

只有创新，才能一步步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一点点改善我们的生活。

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一种方式，激励人类去创新。

可是，怎么激励呢？

人类经过几百年的探索、试错，找到了这样一条激励的道路：

对创新者的知识产权进行保护。

通过知识产权保护，可以给予创新者们一定的垄断权，从而让他们能够获得巨大的潜在回报。

这样，创新挂钩了人性、绑定了利益，变得可以自发运转起来。

可是，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不应该是无限期的。无限期的知识产权保护，会造成无限制的垄断。

当原有的创新者拥有了无限制的垄断，它们大概率会就此停滞不前。甚至，还会成为后来者的绊脚石。

而且，对技术的据为己有，还会影响整个社会的公平。如果不能让大多数人，以合理的价格用上创新的技术，那么，创新的价值，是要打个大问号的。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呢？曾经的屠龙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

我们想要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为了鼓励持续不断的创新，就不能对知识产权进行永久保护。

到那个时候，那些创新的知识和成果，就开始真正地属于全人类。

而我们，也会成为受益于创新的一员。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参考资料：

1. 药物研发的高成本之谜：从靶点到上市

https://zhuanlan.zhihu.com/p/662724513

1. 国外专利制度的产生和发展

http://ip.people.com.cn/n1/2019/0102/c179663-30500199.html

1. 米老鼠95年版权即将到期，“地表最强法务”没招了？专家：公众并不能随便用

https://new.qq.com/rain/a/20231227A084GW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