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我在少年时代,曾有几次离家出走,当然是因为屁股被打得肿肿的,脸颊被抽得红红的。至于为什么,不说也罢。不久前的周日在东京池袋东口电影院看成田洋一执导的《与你再遇鲜花盛开之丘》这部电影时,发现里面的主人公——女高中生百合和母亲围绕着就业还是升学的问题吵架后,居然也是离家出走了。这在日语里面叫做“家出”。有意思的是,百合不是像我一样“家出”到保姆田奶奶在农村的老家,而是进入了一个战后荒废的防空壕,睡梦中还来了一个穿越,一下子回到70年前,并且与一个特攻队战士“彰”相爱了。
对日本战后的“战争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陆陆续续看过十几部,总的感觉就是看完影片后,没有一个人会冲动得想立即奔赴战场的。
在这部影片中,我再次看到了日本战时街头四处张贴“奢侈是敌”标语的镜像,立即想到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自己撰写《说说日本十大侵华人物》(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年8月第一版)时收集的史料。在今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5周年的时候,旧话重提也很有必要。
疯狂!在日本侵华战争进入胶着状态的1940年7月6日,米内光政内阁做出《有关限制制造、贩卖奢侈品规则》的“阁议”,然后在第二天就施行,史称“七·七禁令”。日本作家永井荷风在当天的日记里就记载了在东京银座街头看到“奢侈是敌”标语牌后吃惊的心情。结果,当时日本社会人人禁烟禁酒,家家实践“一汤一菜运动”,孩子们带到学校的便当就是一盒白米饭中间放一颗腌制的梅干,美其名曰“日之丸便当”,在中国人看起来就是“姨妈便当”,在日本人看起来就是“国旗便当”。咖啡馆、酒馆、午场统统关张休业,禁止收音机播放歌曲,女性禁止烫头,《写真周报》的“狗仔队”看见街头有稍微穿得艳丽一点衣服的女性就拍照下来,刊出后的标题是“这样的女人应该去美国领奖”。还有许多国民精神总动员委员会实行部的委员们号称“自肃警察”,与警察一起上街巡逻,一些女性团体成员作为“奢侈监视员”在大街小巷神出鬼没般地转悠,发现有违反《规则》的人,轻则痛斥打骂,重则逮捕判刑,把他(她)们称为“非国民”。日本历史学家河合敦在《重返日本史》(青春出版社,2020年8月第一版)一书中指出:这些“自肃警察”的行为,“显现出日本人有团结的一面,也显现出日本人有不容他人自由的一面。”
敢于反抗的日本人,也有。有的是偷偷在家里“奢侈”一下,有的是暗中修改“奢侈是敌”的标语,在“敌”字之前加一个“素”字,成了“奢侈是素敌”,而“素敌”这个词汇在日语里面是“良好”、“优秀”的意思。
依靠全民勒紧裤腰带,就能够打赢一场侵略战争吗?历史给日本做出了一个无情的回答。结果是什么?结果是美国历史学家约翰·W·道尔在《拥抱战败》(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9月第一版)中记述的那样,战后许多日本女性“用自己的贞操换回了一双长筒袜”,“捎带礼物是占领军士兵和他们的情人们之间的操作规程”,“一句话,每个日本妇女都是潜在的妓女”。而进驻日本的美军呢,“在任期内选择守身如玉的家伙微乎其微”。
今天,日本作为世界第四大经济体,抱着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漂亮国的大腿,还记得这段历史吗?(2024年3月10日写于东京“乐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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