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灵魂在老城,老城的精髓在高台民居。
今年年初,我在高台民居搜集了22扇门,就此走进一段600年的历史,一个浓缩的喀什。
上锁的门·600年时光
高台民居的骄傲与苦涩
在高台民居,我用相机搜集了一扇上锁的门。虽然门漆脱落且被悬挂上了 “高度危房”的告示,但美丽不减。
这样上锁的门在高台民居还有很多扇。它们的背后是高台民居600年的时光。
文明的十字路口
玫瑰花、跳舞的青年、木刻浮雕、波斯文化几何图案……多元文化元素体现在大门之上,这是文明十字路口处特有的风采。
喀什处于古代丝绸之路南北道的交汇点和商品集散地,位于丝绸之路西出帕米尔高原的咽喉,与中亚、西亚、南亚以及欧洲有着悠久的通商历史。
季羡林先生曾说:“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喀什便是最好的例证。
走进喀什老城的街巷里,就像行走在一本浩瀚博大的书籍中,东西方多元文化元素与它的原始和现代、古老和时尚相互交织在一起,高台民居则是这本浩瀚大书的精华章节。
跨越600年的传承
高台民居,维吾尔名为阔孜其亚贝希巷,意为“高崖上的土陶”。
高台民居位于喀什古城东南侧、老城核心区,建在高40多米、长800多米黄土高崖上,距今有600多年历史。
维吾尔族的居住文化中最为核心的一点是对故土的依恋。历经高台维吾尔族世代聚居,繁衍生息,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原生态楼中楼建筑群格局。(下图为高台民居历史梳理)
大漠边的生存智慧
生,不过尽己所能地依靠大地。
顺着一扇扇大门探入高台民居的楼阁街巷,你会感动于维吾尔族在大漠边顽强生存的智慧与骄傲。
作为沙漠绿洲的喀什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三面环山,可利用资源有限。近水、防晒、防沙、空间利用便成为高台民居建筑的核心理念,构成了高台民居独有的建筑特色。
就高处建屋,临水源而居。
高台民居位于高约40米、长约800米的黄土高崖上,依偎在高崖下的是吐曼河,它为居民的日常用水提供了便利。
遮阳形式多样,开窗方式合理。
高棚架遮阳利用木板搭起棚架,架上顶棚,檐廊遮阳是高台民居普遍的遮阳方式。居民在修建房屋时,设计出比南方地区更宽敞的廊下空间,以应对炎热的气候,为家人提供纳凉遮阳的场所。
街巷遮阳则将人们的室内生活向室外延伸, “过街楼”也能提供凉爽的室外楼下空间。西南方向几乎不开窗,东北方向开高侧窗,有利于空气流通的同时阻挡阳光与风沙。
天窗和朝向庭院方向的大窗解决了室内采光问题,也有助于空气流通,带走热空气。
高密度集中,紧凑型建设。
由于土地资源有限,喀什地区有着分居不分家的习俗。随着人口的增加,民居从原来的一层平房上加盖一层,甚至二层到三层,最高四层。
有的住户由于住房面积狭小,便充分利用两家的屋墙,搭建一两间横跨在巷道上的土房,形成了景观独特的过街楼或半街楼。
高墙式窄巷,迷宫式布局。
高墙窄巷,既能通风、带走热量,也能阻挡风沙;主巷、次巷、尽端巷组成的曲折迷宫式的街巷则能避免在巷内形成穿堂风,便于防风固沙。
在这些随意建造的楼上楼、楼外楼之间,高台民居巷道狭窄弯曲,形成了四通八达、纵横交错、曲曲弯弯、忽上忽下的50多条小巷。一户民居就是一部家族繁衍、生息、兴衰、后代延续的历史。
绿洲审美
高台居民坚持“绿洲审美”。所谓绿洲审美,指的是色彩取自多彩的绿洲植物,材料来自绿洲物产,工艺则继承绿洲物产。高台民居的大门就是绿洲审美的产物。
明艳的黄与瓦澈的蓝,即使门漆脱落、灰尘覆盖,亦自有一番韵味。
在大门的装饰选择上,高台民居的居民大多选择蓝、黄、白、绿多色混搭,大门的造型和图案亦多为对称,体现和谐之美。
同时,借助植物纹样传达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例如,椰枣是绿洲生命的象征,无花果、巴坦木图案寓意着多子多福、安康长寿、吉祥如意。
骄傲与苦涩
如果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么高台民居则是一首骄傲中带点苦涩的西域之歌。它的旋律中交织着古丝绸之路的悠久文明、居民们依托自然的古老智慧与审美意趣,也承载着哀愁与苦涩。
高台民居是当地居民在缺乏现代化工具的情况下巧妙利用、灵活适应自然的产物。然而,在自然灾害与时光面前,高台民居却显得脆弱苍老。
历经百年风霜与地震带上的几次大震荡,高台民居成为险象环生的危城。“污水靠蒸发,垃圾靠风刮,水管墙上挂,解手房上爬”一度是这里居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遗址保护、民生改善、文化弘扬、经济发展……太多命题萦绕在高台民居之上。
20扇门·1个浓缩的新疆
推开20扇门,打开一个浓缩的新疆
“老城的古朴之风随处可见:土泥巴屋鳞次栉比,土手工作坊叮叮当当,土织布机嗡嗡转动,土碗陶罐仍有市场,民间艺人街头弹唱……这是《一千零一夜》中的场景吗?不,它是喀什噶尔。”
历代生活在高台民居的维吾尔族居民,常常以一门手艺养活一家。这些手艺经过延续与传承,成为高台民居的灵魂所在。
如今,高台民居原有的居民已全部从危房中迁出,但原生态的民居还在,民居中的手艺还在,喀什民居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
经过修缮改造的高台民居分为两部分,绝大部分是生土建筑遗址区。在遗址区,古建筑未经大规模改造,仍然保留着最纯正的历史风貌。另一部分是部分民居修复改造而成的非遗手艺人的工作区。
在手艺人的工作区,我搜集了20扇门,每个门洞都通向一个特色手工艺展览馆。推开20扇门,我打开了一个浓缩的南疆。
高崖上的土陶人家
推开一扇门牌为“高崖上的土陶人家”的大门,我见到了非遗传承人吐尔逊及其家人。
店主吐尔逊·肉斯塔木的一家八代都居住在高台民居,他是“模制法土陶烧制技艺”的第六代传承人。
吐尔逊老人仍在沿用相传了800多年的古老传统方法来制作土陶:地下的千年泥土、木制的脚踏旋转盘,用手捏塑、用草木烧窑。
对于全套工序,他们无固定的标准,一切在匠人心中,再传导到手上,凭的完全是手感和经验。按吐尔逊爷爷的话说:“都是感觉,感觉好了就好。”
如今,土陶手艺已传承至第八代爷爷的孙辈,爷孙做出来的土陶均没有现代工艺元素,老一辈人怎么制作,现在就怎么做。一只只或墨绿或浅棕的土陶,保持着土陶最初的样子和最自然的色彩。
我买下了一只墨绿色的土陶茶杯,如今就放在书桌前。我很喜欢它,连同它身上的瑕疵,都在提醒我它是有生命的存在。
木牛流马间
推开“木牛流马间”,我们认识了木雕手艺人玉山江·玉素和他的女儿,见证了一只木陀螺的诞生。
由一节杨树料开始,经由父亲玉山江锯切、去皮、开粗、抛光,再由女儿烙铁烫花。二十分钟后,一只木陀螺由父女接力完成,经由鞭杆抽打,在地面飞速旋转。
忘不了坐在玉山江·玉素的女儿身边,观察她为陀螺烫花的一瞬。这位正在读初中的小姑娘手拿电镀,一点一点为陀螺烫上花瓣的纹路。
坐在她身旁的我,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屏蔽掉外界的噪音,专注于电镀的游走,几乎忘了时间,这是我在高台民居以外的地方不曾有过的体验。
书法体验
走进书画体验厅,我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幅维吾尔文书法作品。
书法家玉麦尔吾斯曼,初中起开始钻研维吾尔文书法,展厅内的书法作品大多出自他的手。笔尖在纸上舞蹈,形成的一幅幅书法作品,有的像跃动的乐谱,有的像充满秩序感的装饰画。
玉麦尔本人在展厅中央的书桌前,现场为游人书写维吾尔语姓名与寄语。
从他那里我们得知,维吾尔书法属于“硬笔”,即用削好的小木片,蘸着墨水一笔一笔地从右向左写,不仅要齐整成线,而且还要粗细均匀如一,在此基础上融合自己的想法与审美诉求。
观察玉麦尔的书写工具便可发现,他的笔是维吾尔族独有的硬笔,而使用的纸则是汉字常用的宣纸。玉麦尔的落款亦来自传统印章。玉麦尔的维吾尔文书法作品,是汉字文化与维吾尔文文化融合的产物。
在高台民居,除了体验维吾尔族传统陶艺、木艺、书法,我们还可以走进模戳印花布舞,体验维吾尔族模印;走进民间编织技艺坊,尝试在手艺人的指导下编一只红柳小篮子;
走进盐浴小屋,体验维吾尔族传统盐浴;去“拿起就弹吧”拿一把都塔尔弹弹;到“奶奶的土酸奶”喝一碗土酸奶……这里既是手工艺人的工作现场,也是大家体验非遗和手工艺的深度体验馆。
与喀什古城对望的门
喀什古城+高台民居=让过去拥有未来
回望高台民居,映入眼帘的就是由四根立柱共同构成的立体型大门。
大门拱形上的图案原型来自1995年在和田民丰县尼雅遗址发现的汉代织锦护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这见证了国家开发建设西域的历史。四根立柱代表了四大文明在喀什交汇融合,展现了中华文明开放包容的特质。
高台民居大门的对面是喀什古城的大门。喀什古城与高台民居,热闹与恬静、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与最纯正不可复制的历史风貌,二者代表着喀什老城改造的不同路径。
在对望中,从彼此的苦涩中荡开一笔,用不同的方式延续着老城的生命,共同书写着圆满,喀什古城+高台民居,让过去拥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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