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读红楼：门子为什么对贾雨村冷笑？

红楼梦虽然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但曹公并没有写的满篇都是血泪，相反，贾府在覆亡之前，还有过一段锦衣玉食吃喝玩乐的高光时刻，就是里面的各色人物，说话也多是眼角带笑意的，这也符合我们的生活日常。

其实，即便是一个笑，往往也有多种不同含义，比如红楼梦里提到的大笑、冷笑、嘲笑、微笑、说笑、取笑、陪笑、忙笑、含羞笑、勉强笑、嘻嘻的笑、满面堆笑……
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红楼梦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一回，门子在密室与贾雨村相认后，在与贾雨村的对话中，他的表情就一直是笑的，不信我们来看。
“这门子忙上来请安，笑问……”、“那门子笑道……”、“门子笑道……”、“门子冷笑道……”、“门子笑道……”、“门子听了，冷笑道……”
这门子身份低微，无论是做葫芦庙的小沙弥时，还是后来做应天府的门子，跟贾雨村这个一开始的读书人，后来的官老爷比起来，身份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为什么他跟贾雨村对话时，一直都是笑着的呢？
有人说，他身份低，回贾雨村的问话，自然要笑脸相迎啊，难不成还能摆脸色？这么理解似乎没问题，但问题是，门子的笑，曹公写的可不是陪笑，也不是谄媚的笑。这门子的笑，有好几种，除了正常的“笑”，还有好几次“冷笑”。

一个门子，哪里来的胆子，敢冷笑新上任的知府大老爷？可知，他的笑，并不是为了拍贾雨村马屁，也不是小人逢迎讨好的那种笑，而是别有深意。
从原文主仆二人的对话中，我们能明显感觉到，虽然贾雨村在身份上要高过门子许多，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阶级鸿沟，但就薛蟠打死人这件命案，作为知晓内情的门子，一直是占据着对话的主动权的。

况且，这门子跟贾雨村不是初次相识，而是旧相识，过去一个是葫芦庙的小沙弥，一个是暂住葫芦庙的穷书生，想必曾经的两人，非常熟识，所以门子在遇到贾雨村这个故人之后，自然就按照过去对待穷书生贾雨村的态度来了。
也正因此，这门子颇有些卖乖的意味，他仗着自己知晓内情，又与贾雨村熟识，深知雨村过去之事，一直吊着贾雨村的胃口，不是笑贾雨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昔日贫贱之事和贫贱之交，就是等着看贾雨村的笑话，再不就是嘲笑贾雨村太过死板和迂腐，不懂变通。

这一切在门子看来，似乎是他的聪明之处，自己跟雨村相熟不说，还熟知薛蟠命案内情，将来也许会被雨村先生收为心腹，加以重用，也未可知。而其实我们知道，门子的一切，都不过是耍小聪明。

别说他拿贾雨村贫贱之事说事，让贾雨村猛然心惊。单就是他在贾雨村面前的几次冷笑，就足以让贾雨村起杀心了。事后，贾雨村当然不会真的杀了门子，而是对门子有了防备之心。

这样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人，是万万留不得的。哪怕你真的与雨村相熟，真的熟知案情，面对贾雨村这样的人，你也一样要察言观色小心应对啊，而不是不知死活的冷笑，这让贾雨村如何不心生芥蒂？

脂砚斋都忍不住评论门子，说他“语气傲慢”，这明显就是在揶揄嘲弄贾雨村呀。后面门子把贾雨村的贫贱之事抖出来之后，脂砚斋又说“刺心语，自招其祸。”。

贾雨村是多奸险的小人，又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年，还跌过一次跟头，他的对手可都是那些手段和心机十分厉害的同僚，一个小小门子的小聪明小心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为了从门子口中套出更多案件内情，也不得不装作公正无私的清官和不忘贫贱的旧交，甚至还假装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正人，不会做徇私枉法之事。
他暂时隐忍着，让门子把他的所有小聪明都抖出来，甚至门子自以为被老爷重视，连如何断案都替雨村想好了，而雨村不愧是奸雄，嘴里说着不妥，但其实一切都按照门子说的做了。
俗语说的好，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门子对贾雨村说话的态度，门子的自以为是，门子对贾雨村过去的了如指掌，最终让贾雨村起了“杀心”。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