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国：“小宝”校长，“福耀”大学

在加盟福耀科技大学之前，王树国曾经是 “C9联盟”大学中最年轻的校长，2002年，44岁的他担任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2014年，他担任西安交通大学校长，今年3月离任时，他是所有公办高校中年龄最大的校长。

文丨新京报记者 李冰洁 李聪

编辑丨胡杰

校对丨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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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一张王树国与曹德旺握手的照片在网络流传，据相关媒体报道，刚刚从西安交通大学校长任上卸任的王树国被聘任为福州市福耀高等研究院院长/福耀科技大学(暂名)校长。

一位是备受追捧的“网红校长”，一位是享有盛誉的“玻璃大王”，他们即将合作的消息一经曝光便引来网络热议。

在加盟福耀科技大学之前，王树国曾经是 “C9联盟”大学中最年轻的校长，2002年，44岁的他担任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2014年，他担任西安交通大学校长，今年3月离任时，他是所有公办高校中年龄最大的校长。

王树国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头发花白，见过他的人用“亲和、儒雅”来形容他，网络上流传的视频里，他讲话慢条斯理、娓娓道来，但又洋溢着激情和力量。

多位受访者说，王树国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他的脱稿演讲一次次登上热搜，学生们叫他“小宝校长”，在他离任后将与他的合照发在社交网络上。

他即将担任福耀科技大学校长的消息也引发了网友期待，这位担任了二十多年顶级公立院校的校长，将有可能为民办高等教育带去什么新风气?

“不是我如何成为院士，而是让哈工大产生更多的院士”

王树国1958年出生在河北献县的一个农村家庭，高中毕业后曾下乡做过石油工人，直到1977年恢复的高考改变了他的命运。那一年，他考取哈尔滨工业大学，并一直在这所学校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得到公派留学资格，赴法留学。

1993年，35岁的王树国被破格评为教授，当时，他的研究领域为智能机器人，曾主持研制了世界第一只创伤康复仿生手，并在此领域成为国家领军人物，曾获“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

1998年，王树国任哈工大副校长，1999年1月，任黑龙江省科学技术厅厅长、党组书记。

更多的人知晓王树国是2002年出任哈工大校长，44岁的王树国成为当时我国最年轻的C9高校校长。C9联盟的成员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西安交通大学，都是高等院校中的翘楚。

在接受央视采访时，王树国坦承，2002年，在到哈工大当校长之前，他还有另一个选择，当副省长，“省委的主要领导在征求我意见的时候，说希望听到我个人的意见。我当时说得非常干脆：我希望回到学校。”

他的第一位博士生丁希仑现在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机械工程与自动化学院院长。丁希仑在电视节目中回忆，“我当时读博士的时候，王老师学问方面做得非常好，有一次我就跟他说，王老师你学问做得那么好，为什么不评院士呢?王老师那时候已经是哈工大的校长了，王老师告诉我，作为校长，要考虑的不是我如何成为院士，而是考虑哈工大的发展，如何让哈工大产生更多的院士。”

2007年，在教育部对大学所作的综合评估中，哈工大9个学科被评为一级学科，名列全国第五，工科名列全国第二。

当时的报道记录下了哈工大取得如此的成绩，王树国在背后所做的努力。2004年，王树国曾亲自带队到俄罗斯，法国，英国招聘人才，副校长孙和义赴俄罗斯招聘文科人才;副校长周玉在访问日本时面试能源学院引进的人才，各院系海外出访团组积极参与引进人才工作。两年后的2006年，共实际引进海内外优秀人才101人，其中海外留学人才78人，占引进人才总数的77.2%;中国工程院院士2人，博士生导师8人，教授58人;引进人才平均年龄39.6岁；外籍人才14人，其中包括俄罗斯科学院院士、俄罗斯功勋科学家……2002-2005年，哈工大引进的人才共主持“863”课题14项，“973”子课题1项，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项，主持的项目经费总额为9361.5万元，与其他单位合作项目获得的经费额度为6155.3万元。

2006年，法国驻华大使高毅代表法国总统希拉克，向王树国颁发了法国荣誉勋位团骑士勋章和证书，以表彰他为促进中法两国间科技、教育等方面合作交流所作的努力与卓越贡献。

王树国曾说过：一所伟大的大学一定是一所有灵魂的大学。大学培养人才要始终坚持心怀“三个敬畏”，即敬畏学生、敬畏社会、敬畏未来。

一位共事多年的同事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树国的兜里，最常见的就是飞机票。有时，他的口袋里有好几张到不同地方的机票。他的勤奋精神真让我钦佩。不论出差到哪里，无论时间长短，他总是带着学生的论文、课题的报告或讲稿，一有空就看、批改。我们都特别愿意与他交谈，他经常有新点子、新思想，从他那里能学到很多东西。”

在西交大，建“没有围墙的大学”

2014年春，王树国任西安交通大学校长。在互联网的记忆中，彼时的西交大虽仍有“985院校”“C9联盟成员”的名头，但因身处西北，已经成为了“没落的贵族”，在某机构发布的院校排名中，西交大甚至排在一些非C9联盟大学之后。

在就任校长当天的全校干部大会上，王树国提出，“第一，交大是所有师生员工和校友们的交大;第二，交大也是陕西省的交大;第三，交大更是中国的交大。”

据报道，之后不久，西安交大一次性将6名副校长全部换掉，换上来更年轻的一批校领导。

2016年4月，西安交大迎来120周年校庆，当天王树国的发言被校友记录在网上，“‘小宝’校长说在几年内让学校重回前十，我们在台下也相视一笑，主要是自嘲。”

但改变的确发生了，2017年，中国西部科技创新港奠基动工，后来的西交大创新港校区坐落其中，王树国曾解读过创新港的意义，“在这个平台上，将有世界领先的一批科研项目，在这儿你能看到世界发展的未来。21世纪一个新的大学形态将在我们交大、在中国西部科技创新港诞生。”

在王树国看来，大学不能与社会脱节，封闭在校园里的学生，是很难满足社会需求的。2019年9月，西交大创新港校区投入使用，这是被称为“首个没有围墙的大学”。汇集在创新港的，不只有交大的学生，还有上百个科研机构和数万名科研人才。

2022年入学的研究生孙新(化名)感念创新港的建设，“我是创新港的人，没有王校长就没有创新港，那我就不会考来交大。”

据西安交通大学网络教育学院一篇文章介绍：2019年西安交大年度经费预算达到88亿，2020年更是增长15%，达到历史性的101亿，首度恢复全国前十的地位。2020年高招季，西安交大各省录取分数线，在日趋白热化的名校排位赛中，实现历史性的止跌回升，稳中有进。2016-2020为周期的“十三五期间” 国家三大奖得奖数，位列全国前五。最新的第68批国家博士后基金资助名单，西安交大以总数87项位列全国第五。2020年教育部发布的第二批“新工科”项目，西安交大获批项目14个，位列全国第二。

西安交大的同学们对于王树国的诸多场景津津乐道，接受采访的一位同学特意提到了上一任党委书记张迈曾与王树国的合作，“这是他们一起打下的江山。”

2020年，张迈曾离任，在离任讲话中，他说，“我有幸与树国同志合作共事，我们在一起坦诚相待、互相学习、紧密配合、携手并进，形成一段难忘的友谊，这是我一生值得怀念和学习的财富。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共同推动着学校事业快速持续发展。”

照片记录下了那一天，张迈曾和王树国，两位白发苍苍的教育者，为离别紧紧相拥，泪洒当场。

王树国与下一任党委书记卢建军也曾上过热搜，2023年7月2日的研究生毕业典礼现场，王树国致辞时突降大雨，片刻后，卢建军在他身后撑起一把伞，伞面向他倾斜。有网友评价当天的这一幕是“校长演讲教大家做事，书记打伞教大家做人。一位言传，一位身教，向他们致敬”。

“小宝校长”

更宏观的评价褪去，学生们有与王树国相处得更细腻的日常。2023年冬季研究生学位授予仪式上，王树国被一个男孩高高抱起，王树国也和台下的学生们一起笑。

南楠(化名)2015年入学西安交大，她说，每年的毕业典礼，都有学生对王树国进行“围追堵截”，“他从毕业典礼现场回办公室的路上，会被学生不停拉住，但他即使很忙，也不会拒绝学生的合影。”

孙新说，他所在的班级，至少有一半同学都有和王树国的合影。各个社交平台的新闻热点下，都能找到王树国的学生们，他们发出与校长的合影，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书上校长的签名，有人发出了他穿着学位服与王树国的合照，配文引用了一句德国哲学家雅思贝尔斯的名言，“教育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王树国的亲和几乎让每个受访者印象深刻。几个受访者都说，学生们私底下通常会叫王树国“小宝校长”，因为他“长得有点像演员宋小宝”。

南楠提到一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场景，2016年，西交大120周年校庆，王树国唱了一首《信天游》。实际上，在许多公开场合，王树国都唱过这首歌。他在央视节目《开讲啦》现场唱过、哈工大90周年校庆唱过，他说他很喜欢这首歌，只会唱这么一首，就是因为爱唱《信天游》，所以从东北唱到了西北。

王歆玥的本硕都在西交大就读，她曾在校园里数次碰到王树国，“从办公楼出来，很平常地走在校园里”。

2019年，王歆玥刚入学不久，跟随民乐团在某个活动上演出，演出结束之后，王树国从位于中心的圆桌走向他们，“和我们打招呼，还说我的扬琴弹得不错。”有位同学吹竹笛，王树国同他们分享，自己之前也有过学习竹笛的经历。

在王歆玥看来，王树国之所以受学生欢迎，因为他“极具个人魅力”，上台能够脱稿演讲，“内容都很有深度，说话也很幽默”。

王树国的脱稿演讲多次火出圈，“家国情怀”是其中不变的主题和关键词。

他说，一个没有家国情怀的人谈不上志气，软骨头永远挺不起民族脊梁;他说，家国情怀并不遥远，就在我们身边，没有情怀，人会迷失前进的方向，茫然无所应对。

关于王树国如何辛勤工作的故事也在学生之间流传，“校长具体在做什么我们肯定也不清楚，但是能感觉到他真的很忙，有同学说，他办公室的灯常常很晚才灭，我们都对他的付出有目共睹。”

2019年，南楠本科毕业。那时候，创新港校区才开始正式投入使用，南楠没有在新校区读书生活过，但在自媒体上，她很多次刷到了创新港校区的教室和宿舍，“就感觉即使毕业了，校长的身影也没有彻底远离你的生活，你还是会经常看到母校，看到校长。”

王歆玥自2019年进入西交大，完成本科教育后，又在2023年继续研究生学业。她亲身感受着这所校园发生的改变，“创新港的建设就是发展的体现”。

3月19日，王树国卸任，西交大创新港校区涵英楼前，聚集了近千位自发送行的师生。多位受访的学生表示，王树国校长退休一事，他们并未收到确切的消息，有人在群里、在社交网站上看到，大家就自发地来了，没有人组织。

王歆玥也在送行现场，她用手机记录下了短暂的一分多钟的影像，走出办公楼后，王树国向等候的学生挥手，朝着学生们所在的三个方向挨个鞠躬，之后，他上车，落下车窗，向学生们挥手道别。

孙新也在那个短暂告别的现场，他提前半小时走到涵英楼前，带了相机，“大家都在喊‘校长辛苦了’，当时我的眼睛在取景器里跟随着校长，没时间和同学们一起喊，但是现场的声音，真的很打动人。”

南楠自认是“千千万万普通的西交本科生中的一个，与校长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她告诉记者，学生们都很喜欢王树国，“他真的会记下学生反映的问题，然后及时去解决，他来交大这十年，交大真的在越变越好，谁不希望有一个校长能带着自己的学校越来越好呢?”

履新福耀大学

3月25日，王树国将担任福州市福耀高等研究院院长、福耀科技大学校长的消息冲上了热搜。之前，福耀科技大学先后聘请厦门大学原校长朱崇实以及中科院院士梅宏担任校长。如今，福耀科技大学也将迎来第三任校长。

福耀科技大学位于福州高新区南屿镇流洲岛，它是由福耀集团董事局主席曹德旺发起，河仁慈善基金会首期捐资100亿元创办的民办公助、非营利、公益性大学，计划2024年开始招生。

2021年5月，75岁的曹德旺提出，将一次性捐款100亿元，筹建“福耀科技大学”。他表示：“我去办一所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中国多一所大学，而是做一次探索和改革。”

此前，福耀科技大学曾宣布，学校将培养具有家国情怀、国际化视野、创新精神及能力的高素质应用研究型人才。

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看来，这一说法得到舆论的普遍支持，“如果坚持这样的办学定位，福耀科技大学将走出一条举办高水平应用型大学的新路，为社会培养输送大批高素质技能人才、大国工匠。”

熊丙奇提到，民办大学聘请刚从公办大学校长岗位上退下来的老校长担任校长，这并不鲜见。福耀科技大学聘请刚退下来的王树国担任校长，这让大多数人对有教育情怀的企业家曹德旺，与以一直教育学生有“家国情怀”而“走红网络”的教育家王树国的合作充满期待。

在王树国接任福耀科技大学校长之前，曹德旺与他曾有交集。据西安交通大学新闻网报道，2022年6月1日下午，曹德旺一行前往西安交通大学调研，校党委书记卢建军、校长王树国曾与他进行座谈交流。王树国在活动现场表示，企业家参与创办大学，创新办学模式，为我国高等教育发展注入新动力。福耀科技大学拟开办的各个学科专业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主，符合社会各行业发展需求，结合创新务实的企业家精神，将有助于深化校企合作、推进产教融合。期待双方进一步加强合作，更好发挥教育对产业转型升级的支撑引领作用。

熊丙奇直言，期待归期待，现实归现实，对大学办学来说，比情怀更重要的是办学制度。新建的福耀科技大学要坚持非营利性，办成一所新型应用型研究大学，必须建立现代民办大学制度，充分发挥理事会的作用，探索建立理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对福耀科技大学聘任王树国担任校长的期待，不在于利用其声望招生，增强学校的吸引力，而是探索建立起适合非营利民办大学的理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

熊丙奇说，福耀科技大学过去几年的筹建期，也可理解为磨合期。他为此期待，王树国校长的到任，能完成建立现代民办大学制度的磨合。对于一名大学校长来说，推进学校建立现代大学制度，实行现代治理，也是十分重要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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