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英国皇室)是一群怪人。
——布隆伯格,彭博社创始人
英国,是一个极其看重尊严和体面的社会。
在这里,写信多用敬语,做礼拜时要穿最好的“礼拜日盛装”。ISIS在伦敦发起恐怖袭击时,一个男士端着啤酒杯从容逃难,被追捧为“英国精神真正的代表”。
英国人对“体面”的执着,多来自对上流社会风尚的模仿,正如《唐顿庄园》揭开的豪门一角。而我国“贵妇”们对英国上流社会的想象,就更为魔幻,比如田朴珺的说法,简直像巴尔扎克穿越回来写的讽刺小说:
贵族精神在英国得到了很好的传承,我需要WiFi密码时,管家用手托着一个小银盘,不是直接递给你,而是非常优雅地转到我面前,银盘上放着一张折叠得非常精巧的纸片,打开就是密码,神奇的是管家为你服务的过程都是无声的。
然而,上流社会也是人,而且骨子里都是俗人,英国皇室也是如此。
在雍容华贵的诸多纷繁礼仪之下,他们对财色的追逐流淌在血液中。
安德鲁老王子在爱泼斯坦性奴岛侵犯未成年人的烂事已然街知巷闻,我们且不去提它,我们今天聊一聊威廉小王子和平民王妃凯特。
王子狂热追求平民女孩,一出现实版本的“灰姑娘”,线索却不是水晶鞋,而是一件黑丝透视装。
透视装
2001年的激情夏日,在圣安德鲁斯校园的一次慈善时装秀上,凯特走秀时穿了一件透视连衣裙,
当时的威廉王子正好坐在第一排,他瞪着公牛一般的大眼睛,好像吃了一大块冰淇凌。
奈飞《王冠》第六季,挖出凯特透视装历史
这天过后,威廉有如发情的狒狒般,开始向凯特求爱。
这件透视装成本不到50美元,2011年、也就是威廉和凯特结婚的那一年,在拍卖会上以125,000美元的价格售出。
要知道,当年盯着威廉的女孩,绝不止凯特一个,然而,英式礼仪输给了原始冲动,华贵优雅的衣裙,输给了街边三流夜总会半遮半掩的套装。
这场一脱定乾坤的“透视走秀”看似是意外,实则蓄谋已久。
早在15岁时,凯特就立志嫁入皇室。
对着电视,凯特会盯着威廉王子自言自语:“也许某天,我会成为他的老婆。”
遇到负面情绪,凯特会跟闺蜜说,“没什么值得伤心的,我以后是要做王妃的,我才不在乎呢。”
凯特原本申请的是其他名校,并获得了入学许可,得知威廉王子将从2001年秋季起,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开始上课时,她立即休学一年,重新申请了和王子相同的大学与专业。
与威廉第二次见面,她就大胆又直截了当的搭讪:“我的曾曾祖母和你的曾曾曾祖父是情侣。我们也试试,如何?”
她和威廉搭话,聊他们的文艺复兴课程,也许她早已明白,真正能吸引威廉的“文艺复兴”,未必是但丁道貌岸然的《神曲》,恐怕是薄伽丘的《十日谈》——中世纪最大的民间黄段子合集。
凯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孩,然而,这一切绝不是她的独立行动,她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件事,凯特早已和母亲卡罗尔酝酿多年,只差麻雀变凤凰妙计的临门一脚。
对于如何嫁入豪门,凯特母女要比国内的情感导师们专业的多,她们真的在实操,而且成功了。
金龟婿
卡罗尔,女,祖上是干矿工的。
作为蓝领工人的后代,卡罗尔生长在女权潜滋暗长的年代,却从不参与,她更信奉从底层社会向上爬的斗争哲学,很早就看清了“婚姻是女性第二次投胎”这个政治不正确的潜规则,她深知跨越阶层的诀窍——抓住顶层男人。
肤白貌美的卡罗尔,自学外语,成为一枚空姐,结识了英国皇家空军上校麦克,二人结为连理,婚后开了一家邮购公司,进项颇丰,成为富家翁。
卡罗尔诞下一女,取名凯特,本是小家碧玉,当属中产之林。按正常轨迹,让孩子当好小镇做题家,未来找个体面工作,和同样的中产男士结婚,是大多数英国中产阶级女孩的一生。
谁料,卡罗尔胸怀远志,她决心博个大的。
为此,她不惜倾其所有,乃至抵押房产,把三个孩子送进入价格不菲之贵族学校。
她明白,贵族学校的奥秘不在于学业,而在于人脉,对于女儿来说,最重要的是结识贵胄公子,打开通往上流社会的门扉。
凯特倒也争气,天生丽质,穿着得体,跻身校花,兼之成绩优异,精通曲棍球等运动,从小学到高中,皆为众人之焦点。
卡罗尔继续烧钱,将凯特转学至更为昂贵的马尔伯勒学校,此地王公贵族云集,盛产“有故事的女同学”,毕业于此的女学生,多成为各国政要的妻子,号称——官太太的摇篮。
然而,区区一个“官太太”,并非卡罗尔对女儿的最终愿景。
正如杜琪峰导演之电影《黑社会》中,龙根叔对古天乐饰演的吉米仔的叮嘱:吉米仔,你要混黑社会,就要做最大的那个,不然就趁早离开。
同样,卡罗尔钓金龟婿也要钓“最大”的那个,不是某个器官最大,而是地位最大。
2001年,威廉王子进入圣安德鲁大学读书,眼看猎物出现,卡罗尔立刻行动,安排凯特进入同所学校。
不久之后,就发生了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一幕:凯特在走秀台上用一袭黑丝透视装将威廉王子迷得五荤三素,对其展开追求,凯特终成王妃。
卡罗尔会这么做,也并非天赋异禀,而是吃透了英国社会的深层次文化。
不是小银盘里的WIFI密码,而是田女士真正的成功之道——向上爬。
向上爬
向上爬,是世俗社会永远的游戏,英国文化尤其如此。
乔治·奥威尔曾说,“英格兰是天底下最受阶级问题困扰的国家。它是势利和特权的乐土,主要被老人和蠢人所统治”。
向上爬背后,是人们肉眼可见的,巨大的阶级鸿沟。
自维多利亚时代以来,英国长期是世界上最繁荣、强大的国家,一直到二十世纪才陨落,却又保持着长久的贵族和皇室传统,如同一个活化石。
殖民地的财富流向伦敦,日不落帝国的权力举世无双,在财富与权力的加持下,古老的贵族文化在革命时代后焕发第二春。
在罗马回廊的新古典主义建筑里,在田园牧歌式的乡间庄园里,打着领结的侍应生来回走动,宾客川流不息,他们礼仪彬彬,说着俏皮话,展示着舒适、优裕的生活,比如骑马、狩猎和下午茶。
在向往“老欧洲贵族风尚”的人眼里,伦敦如苏格兰宫廷诗人威廉·邓巴的诗句:“汝是花中之王,众城之最”。
然而,在权贵生活之下,还有一个卡尔·马克思式的英国底层社会。
就像北漂人真正熟悉的生活是凌晨五点的天通苑,伦敦人一百年来真正熟悉的生活,是双层大巴和大都会线。
工业革命年代,一场铁路事故把几百个乘客送上了天堂,在法庭上,铁路员工表示,他们每天要工作14-20个小时,旅行季节甚至要连续工作40-50个小时。
那个年代,泰晤士河散发着恶臭,女王路过时用鲜花遮住鼻子,有杂志写道:
惊骇犹胜愤 怒,血液为之不流。 “泰晤士香水”质量堪忧, 女王游历狗岛,应对办法不愁。 非是强颜欢笑,鲜花捂住鼻头。
日不落帝国的另一面,正是需要被鲜花捂住的“狗岛”。
1863年,英国媒体用《一个人活活累死》的标题,报道一个20岁的女时装工,为了给夫人小姐立即赶制参加舞会的华丽服装,连续工作26个小时,最后在30个人一起睡觉的小黑屋里,因为“缺乏氧气”闷死了。
信奉自由贸易的《晨星报》评论道:“我们的白色奴隶劳作到坟墓里去了,无声无臭地憔悴而死了。”
而英国的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布莱克,笔下的《伦敦》是:
在午夜的街道上, 我听到最多的声响 是年轻的妓女,咒骂着嫖客道德的伦丧 是新生的婴儿,不治而身亡 是嫁人的灵车,被瘟疫所笼罩驶向墓场
对贵族生活的向往,对阶级滑落的恐惧,长期以来是英国人心中最大的痛,司汤达写道:“社会被划分得犹如竹节,人人忙于爬入高一等的阶级,而高一等的阶级却又不遗余力地阻止他爬进去。”
因此,英格兰人历来抱有一种“从木屋到白金汉宫”的信仰,或者说,从祖祖辈辈的煤黑子,飞身变成王储的新妇——放在当代传奇中,是嫁给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威廉王子。
在“美国梦”之前一百年,英国人早就在做这种梦,而在今天,恐怕是——“实在不行,就找个有钱人嫁了”。
阶级跌落
凯特王妃长大的年代,正值英国社会的大变迁。
马克思曾说,“英国伦敦最贫困的工人,想到大英帝国的工业和财富时,也会自豪的挺起胸膛”。然而一百年过去了,英国早已失去了日不落时代的荣光,只能在怀旧的情绪中,咀嚼现实的苦果。
阶级恐惧带给英国人的礼物,是在自由主义和社民主义中左右徘徊,理想被不断撕扯。
哪些人怀念旧时代荣光,渴望阶级跃升,冲出“泥潭”,就拥抱自由主义。哪些人恐惧阶级滑落,为不公而愤怒,就向往社民主义。
凯特出生时,英国从信奉改良社会主义的工党手中,落入了撒切尔夫人的新自由主义治下。
最典型的变迁,就是伦敦人住的房子。
二战之后,工党政府为了实现“人人有栖居”的理想,为低收入者修建了海量的廉租房,房租远低于市价,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凯特出生时,伦敦有三分之一的人住在廉租房里。
撒切尔夫人上台后,把房子由“新加坡模式”变成了“香港模式”,公租房被迅速私有化。
20世纪末的“新圈地运动”开始了,随后,伦敦房价暴涨。
卡罗尔结婚时,伦敦的房价不过4900磅一套,女儿凯特7岁时,房价翻了20倍,达到了98000磅一套。凯特结婚时,商品房均价再次翻了6倍,达到了650000磅一套。
膨胀的房东阶层,让伦敦从“资本主义时代”重回“封建地主时代”,在凯特15岁时,伦敦漂花在房租上的钱,平均不过是生活费的1/4,而在她35岁时,已经突破了60%。
随之而来的,是房子质量的下滑,廉租房变成私宅,政府再无修缮之义务,在伦敦的阴郁潮湿的天气下,外墙霉斑越来越鲜亮,如同抽象主义的画作。
这正是凯特母女要竭力逃离的世界。
当围着“狗岛”的水位不断上升时,人人都在恐惧被潮水淹没。
先是放弃挣扎的底层,随后是竭力逃生的中产。
只有爬到唐顿庄园的世界里,才让人安心。
毕竟,按照《卫报》的报道,英格兰一半的土地归不足人口1%的人所有。
而王室,正是英国最大的地主。
诅咒
这个故事若只讲到这里,倒是皆大欢喜,灰姑娘嫁给了王子,中产跃升了阶级。
甚至会被车载斗量的廉价作者,炮制成鸡汤文学、励志故事。
可惜,有的时候,平民与皇室也犹如钱钟书笔下的“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历史是个邪恶的老师,总是把真相埋藏在故事里。
无论东西方,既有卡罗尔母女这样削尖了脑袋、一心要挤进皇室的平民,也不乏因生于皇室而或死或残或精神崩溃,乃至要慨叹“愿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的悲催皇族。
凯特成为了平民王妃,然而现实不是童话,似乎离童话里的灰姑娘的幸福结局相差甚远。
皇室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狗仔无休无止的追逐曝光,民众满腔恶意的阴谋论中伤,丈夫朝三暮四的出轨,凯特王妃在一连串令人崩溃的狗血闹剧之中,如今又罹患了癌症……
英国皇室,作为上流社会的象征,贵族活化石,当今之世,已经成为一个不祥的存在。
既有凯特这样的平民女孩,想要爬上去,也有更多陷入水中的平民,怨声载道。
日落帝国之霸权国力,已然万劫不复,巅峰时像维多利亚女王那般万众敬仰的英国皇室,如今已沦落到千夫所指,连作为吉祥物都风雨飘摇。
英国民众对英国皇室的怨气不可逆转,令这个“皇家草台班子”,被迫为大众提供源源不断的娱乐吃瓜价值,甚至是作为诸多阴谋论的网暴对象,供其消遣和发泄。
狗血、八卦、猎奇,终究只是表象,背后透视的,是某种更大的情绪。
举世之谤背后,往往是举世之怨。
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室,做一个这样的王妃,又如何能有好结果。
1983年,凯特出生一年后,她的未来婆婆戴安娜认识了保镖巴里,三年后,巴里被调离,三周后,他死于一场摩托车事故。
黛安娜王妃在接受采访时,谈起她和保镖巴里的婚外情,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认为那场导致巴里死亡的交通事故,是英国皇室安排的暗杀,主使者就是查尔斯王子。
1997年,黛安娜王妃在巴黎的一场交通事故中死亡。
往事摆在这里,真相未见天日,又如何能拦得住民众疑窦丛生,阴谋论疯传。
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除了东半球东北亚之韩国大统领,恐怕还要加上一个——西半球之日落帝国大不列颠之王妃。
本文作者:哲空空,蓝钻故事创始人,午夜遛狗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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